“你的脾气果然不好。”赵定方摇头笑道:“可是你的剑法却不错,刚才我的姐姐说你那一招君临天下使得很漂亮。”
青衫少年一听有人奉承,握剑的手也松了松,绷着脸道:“你既然知道我手中金剑厉害,还不快快闪开,免得我将你也一劈两半。”
赵定方道:“我若闪开两位兄台恐怕两败俱伤抑或两败俱亡。两位仁兄死倒是不打紧,只是两位仁兄身上的剑术若是失传了,那是大大的可惜。两位身上可有剑谱借小弟一看?反正二位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想来不会在乎小弟看一看剑谱吧?何况二位的师尊传授剑术时,必定希望本派武功开枝散叶,二位传剑与我再去死,也算是不辱师命。”
赵定方信口胡诌,白衣公子和那喝酒的青年军官脸上都有了笑意。
青衫少年额头青筋暴起,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
“回护乱党者,当与乱党同罪”黑甲少年身边的老者忽然开口道:“唐将军,你知道该怎么做。”
青衫少年双掌运力,赵定方左手持枪,顿觉压力倍增,险些握持不住,右手长剑入鞘,右掌旋即在枪尾一拍。
一道火蛇自赵定方右掌掌心飞出,沿着银色枪身盘旋而上,瞬间便扑至青衫少年手持的重剑剑锋。
青衫少年虽然刀枪不入,却对火术有些忌惮,双脚一错,后退四尺。
火蛇的蛇头已经探出枪尖,长枪陡然多出一截火焰枪锋。
黑甲少年的长刀锵然出鞘,刀锋之上腾出一道罡气,击在赵定方枪尖的火蛇之上,将火蛇斩断。
赵定方迫开青衫少年便撤回长枪,那黑甲少年亦收刀入鞘,并跟赵定方微微颔首示意。
黑甲少年面容清瘦,眼窝很深,眉骨高耸,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眉头紧蹙,似是有沉重的心事。
赵定方在脑中搜寻良久,始终想不出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少年。不过此人出刀只为青衫少年解围,并无厮杀之心,赵定方便也对他颔首示意。
老者对黑甲少年出手似乎颇为不快,开口道:“铁小将军,你的职责是保护老夫,这几个乱党武功了得,若不除之,如何保老夫安全?老夫以为将门虎子,铁小将军必定少年英雄,没想到居然这般畏首畏尾,真是令人失望。”
姓铁的少年恭敬道:“高大人说的不错,末将职责在保护大人安全。这两位公子并未对大人出手,末将也不便对他们出手。”
老者张了张嘴,正欲驳斥,姓铁的少年接着道:“末将是军人,自当服从军令。不过,高大人是钦天监博士,无权对我发号施令。”
少年说得谦恭,措辞却极为锋利,登时将那老者的气势削去了一截。
“老夫此来天府原乃是圣上的旨意”老者冷哼一声道:“两位小将军侍卫老夫也是圣上旨意。圣上将重任托与你我,是你我的福气。你我同沐皇恩,遇到对圣天子出言不逊的乱党,如何能无动于衷?这一点铁小将军不如唐将军远矣。”
姓铁的少年并不比那姓唐的青衫少年小多少,但那老者一口一个铁小将军,显是刻意贬低。
黑甲少年眉头动了动,不再说话,一手扶着刀柄,笔直地站在老者身侧,望着酒楼的墙壁,目光锐利,似乎要将那道墙戳出两个窟窿。
姓唐的青衫少年见赵定方施出火蛇,不敢贸然进攻,右手单手持剑,左手戟指赵定方道:“你右手持赤霄弟子的佩剑,左手持赫连氏的长枪,用的却是御仙山的术法,到底是何来历?”
赤霄佩剑与御仙山的火术是众人皆知的,令赵定方吃惊的是,这姓唐的青衫少年居然认得他手上的长枪。
适才赵定方出手解围时单手持枪,不自觉用了一招当日与赫连荣城交手时学来的一式左手枪法,不想被他看破。
那姓高的老者称呼黑甲少年与青衫少年时,均以“将军”相称,看来二人不仅来自军中,且军衔不低。
赵定方双手握枪算是行礼,答道:“在下赤霄山玉霄宗赵定方,在朋友那里学了几式火术一招枪法,让将军见笑了。”
姓唐的青衫少年冷笑道:“原来是赤霄高足,怪不得气焰如此嚣张。你也想与乱党沆瀣一气么?”
“赤霄山乃法外之地”赵定方微笑道:“在下久处赤霄山,没什么规矩,还请将军教我,这位公子所乱何法而被称为乱党?”
不等青衫少年答话,白衣公子接口道:“我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而已:天府原上的百万霖骑军乃我戚国北方屏障,抗击神族和鬼兵,居功至伟,奈何圣上一味强干弱枝,扬羽林卫而贬霖骑军,真是让人心寒。”
那姓高的老者怒道:“天意岂是你们这等草莽匹夫所能揣测,你们妄议朝纲诋毁天子,罪不可恕!”
皇帝是否扬羽林卫而贬霖骑军,赵定方不得而知,不过,那姓高的老者虽然面目清癯有几分仙风道骨,可是谈吐嚣张跋扈,令人心生厌恶。
赵定方从黑甲少年口中得知这老者是钦天监博士,不知是何情由,居然指挥两个少年将军在这里与妄议朝纲的人动手打架,当下有了计较,略一沉吟道:“依戚国律法,侦缉乱党之责在巡检司,大人既然是钦天监的博士,若是要报答皇恩,应当好好为圣上看星星看月亮。大人不去看天象,却来抓乱党,于钦天监来说是尸位素餐不务正业,于巡检司来说,便是在喧宾夺主干涉公务。”
赵定方在赤霄山上看了几本戚国律令的典籍,对戚国军政分工颇有了解,这几句说得铿锵有力,姓高的老者竟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说得好!”二楼门口一人拍掌赞道。
此人三十许岁,脸型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劈一般,身量不高,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语声不大,确有横扫千军的气势。
他身上的铠甲制式与饮酒那位青年军官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的战袍和佩刀:饮酒的青年军官只着甲胄,并无战袍,这位军官则披着一件衬里猩红的黑色战袍;饮酒的青年军官桌上摆着一柄佩刀,全长不过三尺余,而门口这位军官腰间悬着一柄近六尺的长刀。
此人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如同骤雨般自楼下响起,黑盔黑甲的士兵如潮水涌进争锋客栈,他站在二楼门口,如一块坚硬的岩石将黑色潮水劈成两半。
数十名黑盔黑甲的兵士将二楼内的众人团团围住,黑沉沉的铁弓张开,冰冷的箭镞对准赵定方和白衣公子。
赵定方在黑甲兵士中寻找玉尘夫人,却见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脸上微带笑意,像是在欣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黑袍将军身后闪出一个彪形大汉,高声道:“将军,这腐儒不但出言侮辱主公,还唆使恶犬伤人!”
那彪形大汉正是赵定方在楼下遇见的霖骑一卫六品都尉尉迟晃。
姓唐的青衫少年一见尉迟晃目眦欲裂,挺剑便欲出手,却被那姓高的老者抬手制止。
姓高的老者瞥了一眼黑袍将军,冷笑道:“慕容将军,数年不见,将军军功卓著,老夫在京城颇有耳闻,今日再见,方知将军的气势也更胜当年。不过,老夫是圣上的钦差,不是囚犯,将军命军士用利箭对准圣上派给老夫的侍卫,这便是昭王的待客之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