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昊天台上的蛇群居然并未靠近赵定方,只在赵定方身周四五尺处游走。
那四个青衣人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十几条儿臂粗的大蛇围着四人游走,不时昂首吐信,作势欲扑。
青衣人掣出琉璃玉长剑,几道青光闪过,昂首吐信的大蛇身首异处。
未等那几条中剑的大蛇蛇头落地,已有更多的大蛇从四处游过来,将四人团团围住。
赫连荣城与赵定方并肩而立,二人身周四尺处仿佛有一圈无形的墙壁,虫蛇纷纷绕开,直奔四个青衣人而去。
“龙族称虫蛇为龙之子…..”赫连荣城见那四个青衣人的窘境,面色凝重道:“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龙城之术。”
那掌力阴寒的青衣人双手结印,下坠的雨滴在四人身周凝聚旋转,飞旋的雨水打在斑斓的蛇皮上便是一个白点,霜雪以那白点为中心迅速侵蚀整个蛇身。
青衣人双手一分,双掌向两侧击出。
霜雪如潮,四面涌出,四人身周一丈大小虫蛇皆是一身银白,被冰雪覆盖。
四个青衣人向赵定方与赫连荣城立足之处看了一眼,双方距离并不远,只是虫蛇翻涌,似无穷无尽,若是恋战,就算取了二人性命,他们四人恐怕也要葬身蛇腹。
“虫蛇乃世间最为肮脏邪恶之物,遇到你也会绕行,足见你是十恶不赦的邪道”善用御剑术的青衣人道:“赵定方,来日我等必取你人头,以彰正道。”
青衣人话音未落,更多的虫蛇已经爬过那些被冻僵的同类尸体,向四个青衣人爬去,四人将琉璃玉长剑收入剑鞘,足见在昊天台上一点,齐齐向林中跃去。
这四人一跃便是数丈,身法竟与赫连荣城的平步青云极像,一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赫连荣城见四人走远,对赵定方施礼道:“兄长见谅,荣城学艺不精,险些弄巧成拙。”
赵定方知其因不能以真面目相见心中愧疚,忙道:“你真是折煞愚兄了,我连你的救命之恩还未曾谢,你倒向我赔礼来了。你我兄弟,不必拘泥这些礼数。”
赫连荣城见虫蛇漫山遍野腥风扑面,似乎只有两人脚下是一块净土,奇道:“兄长何时习得摄生之术?”
“摄生之术?”赵定方茫然摇头道:“我并未学什么摄生之术…..那个青衣人说了,虫蛇是邪秽之物,我是比虫蛇还邪恶的邪道,这些虫蛇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
赵定方话音刚落,一条碗口粗一丈多长的大蛇从蛇群中跃起,吐着鲜红的蛇芯,猛扑向赵定方。
赵定方与赫连荣城怔了一瞬,双枪齐出,全扎在蛇颈之上,大蛇吃痛,蛇尾如鞭,带着厉风向二人横扫过来。
赵定方分出一只手,将慕容哲那柄被剖成两片的剑招到手中,挥剑斩向蛇尾。
慕容哲的剑本是利剑,被剖成两片之后更加锋利无匹,蛇尾一触即断。
赵定方和赫连荣城同时发力,将大蛇甩出去。
失去三尺长蛇尾的大蛇如一段枯木,在空中翻滚几下后落入虫蛇的浪涛之中。
从鼎湖中游出的蛇愈来愈大,赵定方与赫连荣城解决一条,又围过来三四条更大的蛇。
赫连荣城见赵定方身上的异能并不能抵御大蛇,便道:“去紫极大殿。”
赤霄山上人人皆知:紫极大殿是居云塔外最为正气浩然之地,殿中有昊天十二神将镇守,邪秽难入。
赫连荣城将伐由那交于赵定方,赵定方以两柄长枪为足,在蛇群之中疾奔。
赫连荣城则使出平步青云之术,一跃数丈,在空中几次翻折,很快便落在紫极大殿门前。
赵定方以斩铁之术驾驭两条长枪,比赫连荣城慢上许多。几个起落才进入紫极大殿之下的那片树林。
果然如赫连荣城所说,紫极大殿有神将庇佑,连林中的虫蛇都十分稀少。
赵定方赶到紫极大殿门前,将伐由那和手上的钢枪一并交给赫连荣城。
赫连荣城接过伐由那,却未接那条钢枪。
赫连荣城道:“这条枪是荣城赠与兄长的礼物,兄长不可推辞。”
赵定方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背靠紫极大殿的山门,看着山下林外已是虫蛇地狱。
赵定方皱眉道:“赢连横!”
适才几次险象环生,赵定方无暇多想,此时方想起两个人:赢连横和赵紫烟。
两人都在屋中熟睡,若是有虫蛇进入,性命堪忧。
赵定方握紧长枪,人从山门上弹起,急道:“我要去救人!”
赫连荣城将伐由那横在赵定方面前道:“你我自身尚且难保,再以身犯险不过徒增死伤而已。此时此境,生死全在天意。”
赵定方用那条钢枪缓缓推开伐由那,道:“适才若不是天降虫蛇,你我二人说不定会死在龙城之阵中,你出手救我之前亦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舍命救我,是兄弟之义。”
赫连荣城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松云涧边、定云峰下,站在我身边的朋友哪一次不是以身犯险舍命相陪?”赵定方说得飞快,此时忽然顿了一下,一字一顿道:“义气所至,不顾生死。”
“你也不想舍命救出的兄长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吧”赵定方道。
赫连荣城急道:“那我便与兄长同去。”
赵定方抬手道:“我有异能,小虫小蛇不能近身。见到大蛇我绕着走便是。你留在此处,待我救了朋友也好有个接应。此时山上除了紫极大殿,大概没有一块净土了吧。”
赫连荣城还想争辩,赵定方笑着在赫连荣城肩膀上拍了拍:“这次救人我打前锋,你就在此处接应。”
赵定方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口气却是不容反抗。
赫连荣城嘴动了动,没再说话,而是将伐由那重重往地上一顿。
……
居云峰下,八十一块天青石筑起一座法坛。
八十一个驭剑士在法坛外围了三圈,法坛之上盘膝坐着玉枢院四执事,云门四杰。
八十一个驭剑士一手剑诀指天,一手横剑当胸。
真气自八十一人头顶升起,在法坛上十丈处凝成气罩,风雨皆不得入。
玉枢院院主韩迟盘膝坐在法坛当众,手捻剑诀,口中念念有词。
韩迟头顶百尺高处,一个白衣少年凌风而立,黑发飘飞。
此人头发披散,面容俊秀,身着宽大白袍,若不是喉结凸起,乍看上去恍若凌波仙子驾临一般,正是神宵宗弟子楚灵舟。
楚灵舟身边仿佛有个透明的人擎着一柄透明的伞,雨水落到头上三四尺处便改了方向。
鼎湖内外虫蛇如海,百尺空中的楚灵舟看都不看一眼。
他眼中只有白云缭绕的居云塔。
赤霄九宗弟子上万人,有幸在云笈天师出关时到居云塔中跪领法旨的弟子,只有他楚灵舟一人。
天师出关时跪领法旨不单单是莫大的荣耀,背后还有一个让天下人艳羡的好处:云笈天师每次转生都会悟出新的术法,此术只传一人,便是跪领法旨之人。
这个机遇百年一次,得了便可纵横天下。
楚灵舟仰望居云塔,难掩嘴边笑容。
此时,法坛之外一丈处正站着一个道童,衣衫已尽风雨打湿。
这道童一路狂奔而来,气息紊乱,他见那八十一个驭剑士严阵以待法坛上的韩迟还在施法,猛然刹住脚步,站在一丈之外观望,既不靠前,也不说话。
韩迟忽然手印翻飞,空中低低喝到:“天师下界,步履千云!”
居云塔外缭绕的白云似是听到韩迟的召唤,竟如长龙般动了起来,在塔周转了一圈之后盘旋而下,云龙的头刚好伏在楚灵舟的脚下。
楚灵舟意气风发,背着手,一脚塔上云头,那道云龙又盘旋而上。
云龙一接到楚灵舟,韩迟便站起身,对那道童喝到:“何事如此慌张?”
道童垂头道:“院主,鼎湖中忽然喷出许多虫蛇,九宗弟子奋力斩杀,那些虫蛇似是无穷无尽,眼下已有上百人死伤。弟子来前有几百条大蛇拧成一股,正在朝居云峰下游来,此时恐怕距离此处不到百尺了。”
赤霄山乃仙人之境,山中剑仙林立,正气浩然,邪秽之物都要避而远之的。
能把这么多虫蛇送到赤霄山的,只有群玉山上那些令人作呕的怪物。
韩迟脸色一沉,喃喃道:“毗陀罗天,阴魂不散!”
一念如电,猛然闪过韩迟脑海,令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佟威、蒙起”韩迟对着那八十一个剑士中的两个喝到:“你二人与四执事在峰下布阵,其余人速至紫极大殿支援六宗主!”
那八十一个剑士轰然答应,纷纷御剑飞去紫极大殿,适才布下的气罩也随之崩塌,大雨倾盆而下,将法坛上的几人全都淋了个通透。
韩迟心道:此时峰下来的若是毗陀罗天座下鬼使克伽龙王的分身,那么神差摩柯迦罗和鸠摩罗伽亦当不远。
毗陀罗天与云笈天师、炎皇并称人族开天三圣,座下有三个怪物:大蛇克伽龙王、魔王摩柯迦罗和鸠摩罗伽,人称鬼使神差。
毗陀罗天对云笈天师转生之事了如指掌,恰等此时派出自己的鬼使神差,如果不是为了杀云笈天师,便是为了盗取紫极大殿中的半部归元天书。
归元天使本是神族所著,记载了天地之间万物生死的奥秘和驾驭云雨风雷的法门。焚天之战中神族败北,这本书便落入三圣手中。当时炎皇对此书不屑一顾,毗陀罗天却对此书中的造物之术颇为痴迷,以至于做出剖解活人的事。毗陀罗天被驱逐之前已经掌握了半本归元天书,另外半本便在居云峰下的紫极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