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晕赵紫烟时,赵定方满脑子都是“洞房”二字,心烦意乱,看着那张白腻匀净的脸,赵定方忍不住伸出手去帮她将黏在腮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如果说一直坐在赵定方前面的慕容菱是一片冰清玉洁的雪花,那么赵紫烟则是掩映在绿叶中的蜜桃。
雪花洁白,尝之索然无味。
蜜桃甜腻,见之饥渴顿生。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简直比她手中的蛊毒还可怕,那蛊毒虽然厉害,终究会让人疼痛,而赵紫烟的柔弱妩媚却可以杀人于无知无觉。
赵定方将赵紫烟放在椅子上之后便匆忙出门,淋了几滴雨才记得回屋拿伞,却不记得带剑。
此时,这支羽箭便成了赵定方手上唯一一件真正的兵器。
四个青衣人在三丈外站定,如四支标枪,衣衫尽湿,浑然不觉。
“打架是人生乐事,须在晴日”赵定方开口道:“今日大雨泥泞,实在不是打架的好天气。”
赤霄山上人人持剑,胆大妄为的人很多,爱管闲事的人也多,好打群架的人更多。
赵定方心想:我且跟这几人胡诌几句,等有那好打群架的人来了,大家打成一团,大可以潜行术乘机逃命…….可是这大雨如注,哪里去找喜欢打群架的人来解围呢?
四个青衣人盯着赵定方手上的羽箭,没有说话。
赵定方坦然握着羽箭,朗声道:“那么,四位是来杀我的。”
“你口出妄言,污蔑正道”左边的青衣人道:“该杀。”
“你修行邪术,不屑正法”右边的青衣人道:“该杀。”
“你猖狂无忌,与正派为敌”后面的青衣人道:“该杀。”
“你看到了我们的脸”正前方的青衣人道:“该杀。”
前面三个青衣人讲了三个“该杀”,赵定方心下已经猜出大半。这三人口中赵定方所犯罪行,均是楚灵舟、上官雨时、杨显等神宵宗、景霄宗弟子所见所闻,这些人与赵定方势同水火,又全是权贵之后,能找来几个潜行术高手来暗杀自己,不足为奇。
从四人的潜行术修为和刚才那凶险一剑来看,这四人定是权贵之家豢养的杀手。
只是四人一击不中,居然像个正派人士一般义正词严地斥责赵定方,而不是继续出手,倒是让赵定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那最后一个青衣人开口说出最后一个该杀的理由时,赵定方已经忍不住笑出来了。
赵定方嘴上的大笑,心念飞转:倘若这四人果真是楚灵舟或是上官雨时找来的帮手,一定对我的斩铁之术了如指掌。这四人一击不中,行踪暴露,便不再贸然出手,除了在防备那个躲在暗中的弓箭手,也在担我心身怀铁器出其不意击出。
一念及此,赵定方心中一动:居然没想到,自己身上还藏了别的武器。
赵定方用拇指勾住羽箭,再探手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夹在其余四指之间,笑着对正前方那青衣人道:“想不到几位壮士还有这个讲究。在下虽非富商巨贾,却也是讲道理懂规矩的人,脸不能白看、屁股不能白摸。在下虽然没摸几位的屁股,却看了几位的脸,这些钱不多,足够几位去山下乘风居喝杯薄酒,如何?”
赵定方摸出铜钱那一刻,正前方那青衣人眼中寒光一闪。
此人一直脸色凝重,沉着中带着几分痛苦,似乎有什么伤心事。
赵定方伸出手的时,此人脸上表情一滞,人已如离弦弩箭,忽地向前跃出。
赵定方四指张开,三枚铜钱射向前、左、右三个方向,反手将羽箭掷向身后的青衣人。
跃向赵定方的青衣人本是挺剑直刺,见铜钱射来,剑尖微动,将铜钱挑飞。
四面同时传来轻响,四个青衣人同时将铜钱、羽箭挑飞。
手无寸铁的赵定方将雨伞挡在身前,人已经扑向右侧的青衣人。
向前跃出的青衣人虽然迅捷,因是连人带剑,较比轻灵的飞剑还是慢了几分。
此人一出手,赵定方心中便有几分明了:这四人并非人人皆有御剑术。
赵定方心中默念:最好会御剑术的只有一人。
赵定方不仅与许空炎学了几套神霄之境中的拳脚功夫,脑子里还塞满了另一个世界中看来的武功招式,赵定方靠这些招式,与同样使用神族兵器的赫连荣城交手亦不落下风。
若是先解决掉那个驭剑士,赵定方自信能同其余三人周旋。
青色长剑在伞面上一闪即没,出剑之人一刺不中立刻急退两丈。他站定后吐出一口气,面色稍缓,又吸入一口气,面色又变得凝重,沉着中带着几分痛苦。
站在赵定方右侧的青衣人正是四人中唯一一个驭剑士。
两人相距不过三丈,赵定方身法极快,一连在雨中留下两个残影,右拳击向驭剑士。
赵定方已存一击必杀之心,全力施为,这一拳看不出任何奥妙,只是快。
在另一个世界,赵定方纵然失望、愤怒,最多酒后破口大骂,“杀人”这两个字虽然经常见,自己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此世剑戟如林,人如草木,不做拔剑斩人之人,便会被人拔剑斩之。
纵然没有斩铁之术,赵定方的心也渐渐硬如坚铁。
心如铁,拳如风。
赵定方的拳头所过之处雨滴尽被劲气击碎,下落的雨幕为之一顿,这一拳恍若沧龙出水,那青衣人纵是钢铁之躯恐怕也难以抵挡。
那青衣人如同一尊水做的雕像,被打得四散分离,拳风一触,水箭飚飞。
赵定方心中一沉:分身剑身法。
赵定方出拳虽快,那青衣驭剑士避得更快。
赵定方一击不中,力道也未收回,整个人顺势向前移出四尺,刚好躲过了原本站在他身后那个青衣人的剑。
站在赵定方左侧那个青衣人并未出剑,他出掌。
这个青衣人很慢,与其他三个身手敏捷的青衣人相比显得有些迟钝。
当赵定方扑向御剑的青衣人时,这人右脚向前踏出半步,持剑的右手背在身后。
待赵定方躲过身后的刺击,整个后背的空门全部露在此人面前。
这个青衣人伸出左掌,并未击出,而是震了一下。
随着这下震动,一个手掌的形状在雨幕中打开一个通道,直击赵定方后背。
赵定方回身看到一只透明的手掌迎面而来,已来不及躲避。
赵定方提气于胸,双掌齐出。
赵定方的双掌与那只透明的手掌相击,只觉一阵气闷,一股寒意自掌心缘臂而上。
那雨水做成的手掌居然没有被震碎!
出掌的青衣人左臂巨震,赵定方登时觉得大力不断涌来,而那只贴在手上的雨水之掌也变得更加阴寒刺骨。
此时原本站在赵定方身后的青衣人与那个驭剑士站在一处,那个善于突刺的青衣人再次挺剑而来。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如弓箭上弦,这一次,他的身法更快,连人带剑快如赵定方刚才击出的一拳。
赵定方借着那股阴寒霸道的掌力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微震,将掌风引向迎面而来的青衣人。
这个世界中亦有借力打力的法门,只是并非赤霄嫡传之术,连许空炎也不曾传授这个法门,纯是赵定方照猫画虎依照太极的身形手法为之。那四人虽知赵定方在许空炎那里学的武功极为芜杂,却未料到他能使出这招。
冰冷的剑锋撞上阴寒的掌风,青色的剑身上登时结了一层白霜。
持剑的青衣人脸色微变,左掌重击在剑柄上,剑身上漫延的霜雪登时如被大风吹散。
出掌的青衣人见状亦立即收掌,阴寒之气顿消。
不等赵定方喘气,一道青芒又迎面而至。
赵定方直挺挺向后倒下,离地一尺时双掌拍地,人又弹了回来。
青芒一击不中,又飞回那会使御剑术的青衣人掌中。
赵定方刚刚站直,面前爆出四道青光。
分身剑法!
赵定方的分身剑修为只能一次使出两剑,而面前这个人居然能一口气劈出四剑!
又有一只羽箭自林中射出,与其中一道剑光相交,登时被剖为两半。
另外三道剑光悉数击中赵定方,赵定方胸前和两臂立时血花飞溅。
四个青衣人并未再出手,而是再次分四方站定,将赵定方围在中央。
“你口出妄言,污蔑正道”左边的青衣人道:“该杀。”
“你修行邪术,不屑正法”右边的青衣人道:“该杀。”
“你猖狂无忌,与正派为敌”后面的青衣人道:“该杀。”
这些话第一次从青衣人口中说出,赵定方便觉得可笑,此时再听,简直更是大笑难抑。
“要杀便杀,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赵定方喘息着道:“你们若是再不闭嘴,不必动手,我都要被你们烦死了。”
疼痛从伤口处漫延开来,手指和脚底在渐渐发冷。
往日每当他身临险境或是与人激斗,那蛊虫便会出来激发杀性,热血沸腾,让赵定方的身法更快、出手更重。赵定方并不贪恋蛊虫的好处,一用即收,化险为夷即可,故而不至于发狂。
此时赵定方巴不得那些蛊虫出来活动一下,可惜与那阴寒掌力接招后,赵定方通体冰凉,连蛊虫似乎也被冻僵了。
站在赵定方面前的青衣人道:“我们四人是受人之托,请你务必听完。”
“我们四人要在你还有一口气时将这三句话说上十遍”那青衣人继续道:“要你不但明白自己是个邪道,还要明白邪不胜正的道理。你与天下正派为敌,你若不死,天下正派何以自处?”
“哈哈哈哈”赵定方强笑道:“若是天下的正派少些聒噪,邪道或许还少些。”
“你的潜行术和分身剑法连皮毛都没有沾到,最拿手的斩铁之术此时毫无用武之地,拳脚功夫有些天赋,可惜来不及更进一步了”那青衣人丝毫不为赵定方的言语所动,反倒将赵定方的武功术法娓娓道来:“在我们四人面前,你只能逞口舌之利。你若想逞口舌之利,我们便打得你筋骨尽碎,只留一条舌头,让你也说个痛快,再了结你。”
另外三个青衣人口中不停,脚下也不停,一直走到离赵定方一丈处,剑尖对准赵定方,神情肃穆,仿佛在向苍天献祭。
赵定方,就是那个祭品。
只是这个祭品血透衣衫还在嘲笑献祭的人,丝毫没有祭品的自觉。
“你说的很对”赵定方笑道:“可是,你漏算了两样东西。”
讲话的青衣人闭上嘴巴,忽然抬头,面露惊色。
“我的朋友”赵定方呵呵笑道:“和我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