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青萝泰然进了房间,将长剑抛在赵定方手中,自己躺进一张藤椅中,叹道:“怪不得人人都想高官厚禄,蒙赤为你准备的藤椅都比我屋子里的那张舒服许多”。
“你刚才……”赵定方道:“说太子派你来保护我,背后缘由你可知道?”
“太子并不知道岩动的事。因为你要对付的吞江虎是水神术高手,正好克制你的火术”宇文青萝道:“而你的副使却是水神术高手,正好助你一臂之力。”
赵定方惊道:“太子知道你是神族?”
“他并不知道我是神族”宇文青萝道:“他只当我是个天生便有水神术的天神之子而已。”
“转运卫已经令我对太子刮目相看了”赵定方道:“想不到他的眼线也这么厉害。”
“与其说他的眼线,不如说是李氏的眼线”宇文青萝道:“知道我会水神术的人是李苍梧,是他想太子进言,派我与你一同南下的。”
“李苍梧的潜行术罕有敌手”赵定方道:“若是他想盯住谁,那人很难逃过他的眼睛。你还是小心些吧。他若想查你,你是神族的事早晚会被他查到。虽然李氏并非十足的忠臣,但在神族这件事情上,所有人族都会同仇敌忾。”
“你很了解李苍梧”宇文青萝道:“你是他的敌人,还是朋友?”
“我们曾经是朋友”赵定方道:“当他还是个名为秦重的御仙山弟子的时候。”
宇文青萝道:“那你们现在是敌人咯?”
赵定方道:“亦敌亦友。”
“这样啊”宇文青萝道:“你说若是我和他动起手来,胜负如何?”
“若是你在暗处,他在明处。他绝躲不过你的弓箭”赵定方道:“若是他在暗处,你在明处,你也凶多吉少。”
宇文青萝道:“我们就不会光明正大地打一架么?”
“你是神族的斥候,他是人族的斥候”赵定方道:“你们的战场本来就在暗处。”
“那…..”宇文青萝道:“若是我与他动手,你也恰好在场,你帮谁?”
赵定方道:“帮你。”
宇文青萝笑道:“若是此时我与他易地而处,他问同样的问题,你也说同样的话?”
“怎么会”赵定方摇头道:“他没你漂亮。”
赵定方将长剑抛给宇文青萝道:“我已经答应,若是你与李苍梧为敌,我帮你。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讨价还价,算不得友情”宇文青萝道:“你尽管开口,我可不一定答应。”
“我的火术来自《明王经》,因此明王印可以发挥六七成”赵定方道:“可是人族中并无记载水神术的典籍,我空有无常印,却对水神术一无所知……”
“哈哈,你连上一个人情都还没还我,现在又来欠新的人情”宇文青萝道:“这个么……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
赵定方道:“神族中也没有水神术和木神术的典籍么?”
“你该听过‘神术天成’吧”宇文青萝道:“神族的术法与人族不同,得之不必辛苦修炼,用之亦不必结印画符。水神术和木神术天生便在我体内,我想用时只管信手使来,这两种术法的来龙去脉我一概不知,如何教你?”
“神术天成……”
赵定方的斩铁之术和火术都无需结印,听宇文青萝如此说,心中愈发确定:“也许,神族的术法之道才是术法的本来面目吧。”
“可是,毕竟人神有别”宇文青萝道:“你还是找个师父的好。我要回房休息了。”
人神真的有别么?
这个念头在赵定方心中掠过。
赵定方笑道:“你在我这里休息也无妨。”
“赵大人虽然带剑,却也读过礼仪之书”宇文青萝道:“男女授受不亲”。
宇文青萝狡黠一笑,推门离去时,青丝飞扬,留下一室馨香。
赵定方木然站在馨香之中,如中了安神散一般,连指头也不愿动一下。
“大人”温若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下官有事禀告。”
温若的武功还不如温婉,走到屋门外赵定方也未发觉,心中暗骂:一缕香气便目眩神迷,贪恋美色,如何成就大事?
赵定方道:“温大人进来吧。”
温若进门后停了一下,显是闻到宇文青萝的香气,诡秘道:“大人若是不便,下官等大人身体养好之后再来禀报。”
温若虽然嘴上说来禀报公事,却并未着官服,而是穿了一身粉色衣衫,与赤霄山雪夜初见是十分相似,只不过彼时朔雪纷飞,温若一身貂裘,只露了一张俏脸。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温若的衣衫虽不十分单薄,裁剪却十分用心,双臂和腰臀处收得恰到好处,两分端庄之中暗藏七分妖冶,还有一分欲拒还迎。
温若亭亭立在赵定方面前,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温氏姐妹身量不如宇文青萝欣长,甚至比宗小檀和慕容菱都矮一些,玲珑有致却更胜宗小檀和慕容菱一成。尤其是此时的温若,软媚之态比宗小檀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定方的心思还在宇文青萝身上,见温若如此烟视媚行地过来禀报公事,心中不由提防起来。
“侯爷与我都是赤霄门下”温若道:“互相叫大人显得太生分了,不如,我叫侯爷师兄,侯爷叫我若儿如何?”
“这样叫虽然亲近,却有些公私不分了”赵定方道:“你叫我师兄,我还是叫你温姑娘吧。”
温若莞尔道:“若儿原也没想师兄会一口答应。”
赵定方道:“温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我此来有两件事”温若道:“第一件是为婉儿。”
赵定方道:“但愿你要说的不是私事。”
“于公于私这件事都要跟师兄说清楚”温若道:“师兄应该看得出,婉儿对师兄有些成见。”
赵定方道:“我只是猜测,看来真有此事。不知这成见因何而起。”
“赤霄山中,朔雪之夜”温若道:“侯爷在朱家的马场中冲撞了荣王殿下。婉儿对荣王殿下情有独钟,自小便做着荣王妃的梦,巴望着荣王殿下能成为神武帝那样的不世英雄。”
朱家马场那场比试,正是赵定方与长生会结怨之始。当时赵定方与赢连横、武司辰、还有以秦重之名示人的李苍梧刚从乘风居中喝了酒,想在风雪中到朱家马场比箭,不想荣王宗睿的带人封了马场。赵定方乘着酒意呵斥守在马场外的羽林卫神武将军,被荣王宗睿让进马场,与荣王的侍卫和长生会中的几个将相之后比试射箭。当时统领神武将军的金剑将军上官隐是荣王一边的头领,被赵定方以斩铁之术拔了金剑。上官隐认输,荣王宗睿将一枚通天玉牒作为赌注,赔给了赵定方。
当时温氏姐妹和慕容菱都在场。不久之后,上官隐的儿子上官雨时和长生会中的楚灵舟、杨显等人于赵定方等人交手,最终楚灵舟杀死武司辰,赵定方与长生会结下生死之仇。
温若接着道:“荣王殿下在神宵宗时连宗主慕容老先生也让他三分,平素与人比试武艺术法从无败绩,不想侯爷当众折了荣王殿下的威风,令婉儿耿耿于怀。此番南下她虽多次顶撞侯爷,不过是小女儿性情使然。大是大非上,她还是看得清的。却神峡一战,剿灭吞江虎,侯爷居首功,岩动大师不幸葬身水底。这些事,婉儿与我有目共睹,侯爷不必担心。”
“大是大非上看得清便好”赵定方道:“其余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这件事便算过去了。你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温若道:“蒙大人让我看看将军的伤势如何,若是方便,今日便可去看看生辰纲。”
赵定方道:“我已无大碍,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吧。”
温若带着赵定方穿过重重楼宇回廊,来到一处石窟前,蒙赤和两个锦官城卫武将正在等候。
秀云城依山而建,这处石窟正好在山腰,石窟外面是两个怒目金刚石像。与另一个世界中的大多数佛像不同,这两个怒目金刚是穿着盔甲的,手持长枪腰悬长刀,背后是长弓和羽箭。
两尊金刚雕像皆有两丈多高,远看酷似昊天神将。
怒目金刚雕像下站着十多铁甲持刀的卫士,每个卫士的左臂上皆戴着一个黑色的奇形铁箍。
这种黑色的奇形铁箍令赵定方想起一个朋友,吕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