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若生,则长生会覆灭”古谦之道:“长生会牵涉戚国文武重臣和皇室,若真个覆灭,恐怕戚国亦有大难。而将军死于长生会之手,并不比姬氏清秋原落败更令人惊讶。所以,买将军死的,多一些。”
“有道理”赵定方道:“不过,看来今日你是白来了。”
“也不尽然”古谦之道:“我并未在局中下注。我来,是一个买将军死的人,要付钱给我。”
赵定方道:“你并未杀了我。”
“将军也未杀我”古谦之道:“我与雇主打赌,若我能杀了将军,他在赌局中赢的黄金,分我一半。若我未能杀了将军,而将军也未能杀了我,他付我佣金的一半。”
赵定方道:“你去领那一半佣金吧,我不会杀你。”
“我两手空空恐怕难以取信于人”古谦之道:“还请将军助我。”
赵定方道:“我为何要助一个要杀我的人?”
古谦之道:“适才将军已经助我一次,该不会介意再助我一次。”
“有趣”赵定方道:“你来说说,我如何助你?”
古谦之道:“给我一个伤口,证明我曾试过要杀将军。”
“那也不难”赵定方道:“我很想知道,你的雇主花多少钱请你来杀我?”
古谦之道:“纹银两百两。”
赵定方道:“以你的身手,我若请你杀人,最少也要两千两。”
“将军有所不知,赤霄遭毗陀罗天座下鬼使神差袭击,又被皇帝收取了承天演武的功名,如今赤霄山上豪杰星散,旧日青砖碧瓦,如今做了鸟兽巢穴”古谦之道:“依戚国律法,没有功名和奉君牌的赤霄弟子,非但不能为官,甚至是不可以佩剑的。今日赤霄弟子,已是走投无路了。”
古谦之说得极其平静,赵定方心中却难免唏嘘。
尤其是听到昔日青砖碧瓦做了鸟兽巢穴,险些要落泪。
赤霄山中白云青峰碧水清泉,仙阁高耸,剑仙如鹤,本是赵定方心中的神仙居所。山中的宗师和同门虽并非个个皆是良师益友,甚至还有几个仇敌,赤霄山三峰九宗,始终是赵定方在这个世界的故乡。
赵定方压下心中起伏,道:“不必了,你我算是同门,我带了些银票,你且拿去吧。”
“不必了”古谦之道:“你我既非师兄弟亦非挚友,在赤霄山上素未谋面,我若要攀附,决计攀不到将军头上。何况,我还是前来刺杀将军的刺客。将军给我银票,于我是施舍。我有剑术雷法在身,纵然落草为寇,也决计不会接受他人施舍。”
赵定方怔了片刻,道:“好,既然你是如此认真之人,不如再比一剑,你我皆尽全力。你若能胜,自然可取我性命。我若不死,定然能伤到你。”
古谦之抬手拔剑道:“多谢将军成全。”左手剑诀在剑身上一抹,剑身之上布满电光。
赵定方亦拔出甘泉剑,亦以左手剑诀在剑身一抹,剑身之上的铭文一一闪现,红如炭火。指尖自剑尖拂过时,火焰暴涨,三尺青锋化作五尺火刃。
古谦之挺剑直刺,剑身上雷光如箭,自赵定方胸前刺入,背后破出,在赵定方身后的柱子上留下一个拳头大的孔洞。
小宁与杨雪亭一早躲到亭子另一角,见赵定方被雷剑洞穿,不禁都张大嘴巴。
船篷上的古谦之见赵定方被雷剑此中,并未露出欣喜之色,脸上肃杀气反而更重了
火光从天而降,赵定方双手持剑,在两丈高处全力挥出。
亭中的赵定方并未倒下,而是消失了。
一道赤色光华斜斜劈向古谦之。
古谦之举剑格挡。
赤色光华在雷剑的剑锋上一分为二,一半击中古谦之肩头,一半击中古谦之肋下。
古谦之被击中之后脚下的小船纹丝不动。
光华如刀,古谦之白衣的肩头和肋下登时出现两道半尺长的口子,破口之下,皮肤已是焦黑之色。
赵定方挥出的明王斩极其轻盈,去其浑重,只取锋锐,那道赤色光华不啻快刀。
古谦之双眉几乎皱成一条,显是受伤不轻,却始终未吭一声,抱拳对赵定方道:“多谢将军。”
“伤口和佣金都是你应得的”赵定方道:“不必谢我。”
“将军比古某年长不过三四岁,然术法通天,想来古某此生都难胜过将军”古谦之面无表情道:“告辞了。”
赵定方道:“你的御剑之术和轻功如此了得,足见正气修为已达宗师境界。我适才的所用招式乃是御仙秘术,你在赤霄山中未曾见过这种术法才吃了亏。明王斩霸道无匹,从湖心亭到岸边还有几十丈,你再施展蹬萍渡水之技,恐怕十几丈后便会气息不继。”
赵定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道:“这是用忘忧果为药引做的仙露丸,对内伤外伤都有奇效。你若信我,便服下它,一个时辰之内,你会气力大增。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你要静养三日方能恢复。若是一味用强,便会气乱发狂。”
赵定方手指一弾,仙露丸飞向古谦之。
古谦之抬手接住仙露丸,不假思索,抛入口中,吞入肚内。不一刻,本来苍白的脸上浮出血色,紧皱的双眉也舒展开来。
“这粒药是我欠将军的,来日定当奉还”古谦之道:“将军,赤霄九宗没落,还有千余弟子无依无靠,流落江湖,有落草为寇的,亦有如我这般充当杀手。”
赵定方道:“此番为这赌局来杀我的,除了你还有多少人?”
“刺杀将军成功与否并不重要,只要能在将军剑下不死,便能在江湖立足”古谦之道:“在我之后要来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将军若是有侍卫相随或是孤身一人也罢了,将军这两位朋友不识武功秘术,还是早些离开吧。”
赵定方倒满一杯酒,道:“已经晚了。”
鸟群忽地从四面的密林之中沸腾而起,振翅与雪落之声不绝于耳。
“古兄乃仁义之人,虽有杀念却无杀气,一个飞鸟都未惊动”赵定方望着在密林之上盘旋的鸟群道:“接下来要来的人,是要大开杀戒的。”
“不如……”古谦之犹豫了一下道:“我代将军护送这两位朋友离开吧。”
“不必了!”
杨雪亭高声道。
“赵兄”杨雪亭凑到赵定方身边小声道:“此子非等闲之辈,今日欠你一个大人情,将来必有大用。不能让他这么轻易便将这个人情还了。”
赵定方笑道:“关乎杨兄和小宁性命,杨兄确定不与他一同离开么?”
杨雪亭道:“雷妖、莽虎、吞光、飞蚺,我都不惧,区区几个落魄的赤霄弟子,何足道哉。”
赵定方对小宁道:“你呢?”
古谦之与赵定方交手时,小宁一度吓得面无血色。此时她的脸上泛出一抹嫣红,道:“嫁狗随狗,我不走。”
赵定方对古谦之道:“多谢古兄美意,我这两个朋友都是喜欢看热闹的人,胆子大得很,连死都不怕。”
杨雪亭的话古谦之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在船篷上想赵定方施礼道:“师兄保重。”
赵定方拱手道:“保重。”
古谦之一体真气,双足发力。
乌篷小舟下一圈波纹泛起,一道白影疾如飞鸟,向湖中飞去。
赵定方走出湖心亭,站在亭外的任雪花落在面上,密林之中十几柄利剑的轰鸣传入耳中。
杨雪亭和小宁只觉眼前一花,赵定方已经跃上湖心亭顶。
赵定方拔剑在手,扬声道:“玉霄宗赵定方,恭迎各位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