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固有一死”赵定方道:“为将者死于战阵,不算枉死。宗延德杀姬参军是你姬氏私仇,若姬氏肯听我之言,我愿为姬氏报此仇,取宗延德项上人头。”
“哈哈哈哈”姬仲廉狂笑道:“你这宗氏鹰犬,我岂能信你满口胡言。今日日出之前,泠州城必归我有。终有一天,我姬氏的战旗要插到御天城上,将宗氏与你们这班鹰犬一网打尽!”
“你姬氏为一家私仇,令天下百姓枉死”赵定方语气坚冷:“便是天下公敌。”
咯咯数声脆响,姬仲廉只觉手上一轻,精钢锻造的枪头已经被赵定方捏成碎片。
姬仲廉弃枪捉剑,未等将剑拔出,一片火焰呈手掌之形已经飞至胸前。
火掌击在护心镜上,姬仲廉被打得连退数步,坐在一张椅子上,只觉胸口炽热无比,低头看时,那道火焰在护心镜上留下一个鲜明的掌印。
姬仲廉再抬头时,帐中早已失去赵定方的踪影。
泠州城外的喊杀声渐弱,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姬仲廉拔剑而起,站在帐中,盯着军帐的门帘。
帐外传来扑通一声,接着一团事物滚入帐中,细看时竟是丢盔弃甲的韩定。
“将…….将军”韩定道:“泠州城外有伏兵,郭开将军阵亡。末将与霍骏将军分头撤回。”
姬仲廉胸口一阵滞闷,韩定口中的军情与赵定方那一掌不相上下,几乎将他击倒。
姬仲廉道:“敌军有多少人马?”
“羽林前军大队人马伏在泠州城西门外,郭开将军所部全军覆没。末将的骑兵也折损了数百”韩定道:“敌军……恐怕有两三万之众。”
“蠢材!”姬仲廉一脚将韩定踹翻在地:“你不与霍骏合并一处,不是陷他于死地么?”
姬仲廉提剑出帐,数千步卒披甲持枪,已在营中结了三道弧形阵,第一排手持巨盾,盾墙之后是俱是长枪。
讨逆卫与赤象交战时守势居多,常以长枪巨盾对抗轻骑和战象,步卒才是真正精锐。
韩定所部人马逃回营内之后,枕戈待旦的步卒从四处涌出,很快结成军阵。
姬仲廉站在第三重盾墙之后,望着泠州城的方向,只听城下喊杀声渐稀,一支数千人的骑军军阵徐徐向讨逆卫军营方向移动。
……
泠州西门外的火箭升上夜空时,霍骏即命兵士击鼓呐喊,步弓手并向城头上发射几轮火箭。
城头上的羽林卫士兵似乎看穿了霍骏来意,从容还了一轮箭雨之后便躲在垛堞之后不出来。
西门之外杀声震天,似乎郭开遇到了强劲的抵抗。
霍骏心道:好在姬将军还布了韩定这路援兵。
不一刻,一骑飞驰到霍骏跟前,急道:“郭开将军中伏,所部尽没。韩定将军正在且战且退,请霍将军火速驰援。”
“他还能且战且退”霍骏道:“羽林卫只有那五千人而已,并无增援,他自保无妨。我这里还有两千步卒,若去驰援韩定,羽林卫骑兵出城偷袭,这两千弟兄凶多吉少。你告诉韩定,让他全力回撤,我来殿后。”
那名骑兵也不行礼,拨马便走。
霍骏对两个步卒千夫长道:“你等先行回营,我率骑军殿后!”
步卒停止放箭,后队变前队,大步向军营奔去。
霍骏往西方望去,韩定所部骑兵正如被饿狼驱赶的羊群,惊慌奔逃。
讨逆卫骑兵身后数十步跟着一队羽林卫骑兵,人数不过数百,箭术却极强,落后的讨逆卫骑兵不时有人中箭落马。
那队羽林卫骑兵追了数百步之后似乎发现霍骏的骑兵,纷纷勒马不前。
“霍将军”一名骑兵千夫长道:“我看城外设伏的羽林卫不会太多,就这数百骑。韩将军是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此时若是冲过去,也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说的不错,西门外只有数百骑”霍骏道:“另外四千余骑还在城内,说不定正等在东门外等着冲出来屠杀我们的步军。我们若是贸然追击,会顾此失彼。今夜我军偷袭已然失手,却知道了城中并无援兵,寡众之势未变,胜算在我,不可自乱方寸,正中敌人下怀。”
那队羽林卫骑兵远远望着霍骏的骑兵,既不进攻亦不后撤。
“这些羽林卫不进亦不退”那名千夫长道:“难道是在引我们过去?”
霍骏盯了那队骑兵片刻道:“他们在等人。”
讨逆卫骑兵军阵南面数百步,一骑奔行如风。
霍骏道:“杀了他。”
千夫长带着二十名亲兵打马去追,这些亲兵战马神骏,箭术也颇为了得。
策马奔向羽林卫骑兵之人听出身后有人追赶,居然在距离羽林卫骑兵两百步的地方勒住马头,拨转马头,正对着那名讨逆卫千夫长和他身后的二十名亲兵。
那数百羽林卫骑兵见此人被二十一个讨逆卫骑兵追击,依然凝立如山,丝毫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讨逆卫骑兵在距离那人一百二十步处开弓放箭,每一支羽箭的箭镞都对准了这一人一马。
羽箭飞到那人头顶五尺处时,他抬起左手,在空中一划。
二十一支羽箭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拨,落在那人身边一丈处。
那名讨逆卫的千夫长率先拔刀,二十名亲兵亦纷纷拔刀。
那人右手拔剑挥出一道赤色弧光,在千夫长眼前一闪,千夫长手中那柄精钢打造的长刀已经被斩成两段。
讨逆卫骑兵与那人相距不过二三十步,非但未因千夫长长刀折断胆怯,反而齐齐发出怒吼。
那人一带马缰,胯下的黑色骏马仰头长嘶。
龙吟之声直贯长空,正在冲锋的二十一匹讨逆卫战马登时犹如被利刃斩断马腿,四蹄跪地,将马背上的骑兵甩出去老远。
那名千夫长被摔得最惨,一连滚了十几滚才停下,翻身看时,刚好滚到那人的马蹄前。
那匹黑色战马犹如一座黑色小山,鼻孔中喷着炽热的气息,张开嘴巴,露出骇人的白色尖牙。
那双马眼的瞳仁并非寻常的黑色,而是刺目的金黄,瞳仁中间有一线漆黑,如地狱之门开了一道缝隙。
那名千夫长亦是久经战阵之人,赤象国的战象比这战马高大数倍亦不曾令他畏惧,不知为何,这匹战马身上有种令人难以抵挡的威压。那声龙吟令二十一匹冲锋的战马齐齐跪倒,千夫长被金色的马眼晃了一下便失去知觉。
二十名亲兵被摔断了骨头,在地上哀嚎。
黑色战马上的骑士将长剑插回剑鞘,拨马奔向那队羽林卫骑兵。
霍骏对另一名千夫长道:“把这几位兄弟带上,收兵!”
……
讨逆卫军营。
第一重盾墙和第二重盾墙之间涌入千余步弓手,朝空中放了一排火箭,钉在盾墙百步之外。
“来者通名”步弓统领提着战刀高声喝道:“否则格杀勿论。”
为首一骑在那排火箭之外带住马缰道:“我是霍骏,敌军已退。”
姬仲廉在第三重盾墙之后道:“让开!”
三道盾墙齐齐裂开一道一丈宽的缝隙,霍骏在第一重盾墙前下马,快步走到姬仲廉跟前,单膝跪地道:“末将未能救出郭开将军,请将军降罪。”
姬仲廉扶起霍骏道:“此战之失过错在我。”
二人并肩走入军帐,韩定正跪在书案前。
霍骏看了韩定一眼,韩定身旁有几处闪光,又见书案旁丢着一根枪杆,惊异道:“将军……”
“是我的枪”姬仲廉道:“被赵定方捏碎了。”
“适才我见一骑从营中冲出,直奔泠州西门,以为是营中出了奸细,命人上前截杀,被他单枪匹马打伤了二十几人”霍骏惊道:“想不到居然是赵定方。末将见他白天与将军交手时并无异术,今夜连见他施展斩铁之术与明王斩法,此人当真深不可测。”
“是我小看了他”姬仲廉黯然道:“失了郭将军。”
“我们失了郭将军,却也探明了赵定方的虚实”霍骏道:“他城中只有五千风骑,并无援兵。我们只要稳扎稳打,以骑兵牵制风骑兵,再以石炮冲车打开东门,步军便可长驱直入。进了城,风骑便不是讨逆卫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