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街中不仅有女色,也有男色。男人猎艳,求的是梦中仙子;女子猎艳,寻的是如意郎君,因此玉尘街中的男色又称“如意君”。
司马岳笑道:“这话若叫她听见,非割了你的子孙根不可。”
二人在前院一露面,上官聆雨便沉下脸道:“此处乃双月教众聚集之地,你在此处有何贵干?这个黄眉毛的小子又是谁?”
司马岳对上官聆雨身边的女子点头道:“姬捕头。”
那女子正是被投入大理寺天牢的姬兴之女,姬红叶。
“司马大人,上官捕头在问你话”姬红叶道:“请你回话。”
“回两位捕头,这位是星源城司库毕世普之子毕方,此次随星源使者来御天城拜见圣上。圣上命我陪毕公子在御天城内开开眼界”司马岳道:“而我,在查案。”
“此处不是开眼界之处”上官聆雨道:“此案也不归你查。”
司马岳道:“巡察御使乃天子手眼……”
“天子两只眼”上官聆雨道:“御史台这只眼要盯紧百官,圣上若是要查凶案也是派巡检司的人来,与你何干?”
司马岳叹了口气道:“聆雨,圣上命我出御天巡察,君命如火…….”
上官聆雨面无表情道:“所闻非所答,来人,锁了!”
姬红叶凑到上官聆雨耳边悄声道:“聆雨姐,我们带了封条,没带锁链。”
上官聆雨横了姬红叶一眼,对司马岳道:“雷氏将宅院租与奸人,为双月教众秘会之所,念其并不知情,免去罪责,宅院却要充公。这处宅院已经划归左藏寺,左藏寺派人接受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此宅,我是奉御天府尹之命来贴封条的。”
“聆雨,谢谢你”司马岳道:“忙完此案,我请你喝酒赔罪。”
上官聆雨对站在院中窃笑的捕快们道:“愣着干什么,封!”
司马岳将上官聆雨拉到一旁道:“里院还有几十具尸体,就这么封了?”
上官聆雨甩开司马岳的手,压低声音道:“查封此处是圣上之命,你不要命了么,什么浑水都趟!”
“你担心我”司马岳笑道:“我不打搅你了。”
上官聆雨皱眉道:“滚!”
司马岳和毕方走出院门后,毕方道:“司马兄有如此佳人眷顾,真是好福气。”
司马岳道:“你也看得出来?”
毕方道:“我是龙族,不是瞎子。就算是瞎子,只要耳朵不聋,也能听出你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我还以为不是……”司马岳道:“平你这句话,我请你喝酒。”
……
夕阳楼是玉尘十六楼之一,地处玉尘街中最为喧闹之处,只买酒,不买笑。老板是个中年男子,楼中只有几个小厮,一个姑娘都没有。
毕方喝了一大碗烈酒道:“我听师父说人族心有九窍,龙族只有一窍;人族的肠子九曲,龙族的肠子却是直上直下。是以人族擅诡道,不如龙族直爽。想不到人族的酒却如此浓烈,并不比龙族的酒差。”
司马岳道:“毕氏是星源城大姓,你父亲遣你来御天城是来长见识的,想不到你的眼界如此低。若南方诸邦少年皆如你一般,二十年之内,我戚国便会在晴波山南设双月都护府。”
“北靖赤象,南平双月不是戚国的夙愿么”毕方道:“你为何要点醒我?”
“那是戚国皇帝的夙愿,不是戚国百姓的夙愿”司马岳道:“赤象张氏拥兵三十万,双月诸邦兵力之和强过赤象。龙族体质普遍强于人族,人族之中术法高手却是凤毛麟角。战事一开,生灵涂炭。拓土开疆是帝王夙愿,百姓想的是安居乐业。南方若非孱弱不堪,中原便不会生南下之心。我点醒你,意在南北平衡。”
毕方放下酒杯,恭敬道:“多谢司马兄指点。”
司马岳晃着酒杯,眼睛望着窗外鲜衣怒马的公子和花枝招展的丽人,一语不发。
“我听慕王说查案并非你的职责,你却非查不可”毕方道:“莫非此案也与你说的平衡有关?”
“不错”司马岳道:“在紫衣巷口炸成一滩血水的温婉瑜是赵御使未过门的儿媳妇,她的死因若是不能查明,戚国文武便会拔刀相见。”
毕方道:“文臣在武将面前拔刀,不是自寻死路么?”
司马岳道:“文臣背后是皇帝。”
毕方恍然大悟,又道:“这等大事,司马兄却对我一个外人讲。”
“是啊”司马岳也喝了一口酒,道:“因为戚国朝堂之中的人,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毕方忽道:“我听人说温婉瑜虽然炸成血水,一张脸却是完好无损,嘴角带笑似是死得极其开心。司马兄莫非怀疑有人给她用了通冥香?”
司马岳摇头道:“通冥香产自止水城,双月诸帮首当其冲,你可听过有人吸食通冥香后身体爆裂的?”
“这倒没有。双月教众以为吸食通冥香可以梦入幽冥,得毗陀罗枯荣术,长生不死。吸食者多有横死,却没有一个是身体爆裂而死的”毕方道:“可是,司马兄却拉着我去查御天城中的双月邪教,这是何道理?”
“温婉瑜暴死当日,玉尘街上也有一件怪事”司马岳道:“礼部尚书杨大人的公子杨赫在玉尘街上吃了一个老鸨的脸。”
毕方道:“老鸨的脸,是戚国一道菜的名字么?”
司马岳摇头道:“老鸨是人,是青楼的老板。老鸨的脸就是老鸨的脸,从没有人把老鸨的脸当成一盘菜。不过,杨公子却把它当成一盘菜了。”
“戚国人族向来以为龙族茹毛饮血,与野兽无异,实是缪谈”毕方道:“如今人族倒以人脸为菜,真是讽刺。”
司马岳道:“也许并非是杨公子想吃掉老鸨的脸。有人看见杨公子吐出了一朵血色莲花,大如脸盆,锯齿密布,轻轻一拂,便将那老鸨整张脸皮都揭了下来。”
毕方道:“这么说那朵血色莲花并非杨公子的舌头,而是寄生在杨公子腹中。”
司马岳道:“道听途说而已,我也不知真假。若真是如此,此事便与双月教有关。”
毕方若有所思道:“毗陀罗仙法!”
司马岳道:“是不是仙法不得而知。不过我曾在古籍中见过此物,此物名为龙菌,乃毗陀罗所制诸多蛊毒之一,其形如鸡子,入腹生根,以血气为食,茎如蛇,首如花,性喜血肉。双月教奉毗陀罗天为真神,我几经辗转查到那处宅子里有双月教众,想不到那里只有通冥香,并无龙菌。”
毕方道:“龙菌之事传说而已,不如去杨府直接去见一见那杨公子。”
“此事并非谣传”司马岳道:“杨赫是个花花公子,日夜在玉尘街流连不去,这几天却不见踪影。杨公子常去的那家青楼的老鸨和一个歌妓恰好在几日前发暴病横死。”
“那院子先是被神武将军包围,又被御天府的捕快封住,此时恐怕没有明岗也有暗哨”毕方道:“如今又见不到杨公子,这案子从何查起?”
司马岳道:“这伙双月教众居然有鬼兵做侍卫,戚国境内有鬼兵的地方并不多,我恰好知道一处。”
毕方眉毛一扬道:“此处必定凶险非常。”
司马岳道:“我自知武艺平平,须找高手结伴前去。”
毕方道:“我便是高手。”
“一个高手还不够,我们还要再找些帮手。”司马岳道:“毕公子初到御天,不曾见识戚国繁华,却要屡次涉险,真是对不住。”
“凶险之处,方有美景。高手过招,最是快意”毕方道:“不过,我心中也有一问,这个疑问,慕王和那位女捕头也曾问过你:此案本与你无关,你为冒死何穷究不舍?”
“神武将军不去戍卫禁宫,却来查案;御天府的捕快不去查案,却来代左藏寺查封宅院”司马岳叹道:“在其位而不谋其政,不正是巡察御使要察的事。只是这件事怪的厉害,我若不查的水落石出,如何向圣上交代?”
“巡察御使并非只你一人”毕方笑道:“你是不是也同我一样,手中有剑便耐不住寂寞?”
“光明之下亦有暗流涌动,烽烟不起亦是厮杀战场”司马岳手指叩打着酒桌,肃然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夕照如金。
毕方望着金光中的御天城,眼底也浮出一圈炽热的金色。
“人人皆谓御天是逍遥之城,忘归之都”司马岳望着毕方眼底那圈金色道:“你以为呢?”
“御天城巍如高山,深如沧海”毕方道:“与此城相比,南方诸邦犹如土丘与细流,只够牛羊吃草,鱼虾嬉戏。此处方是龙虎腾跃之地。你刚才所吟诗歌不知是何人所做,与我前几日所听诗词迥异,若非英雄豪杰,难出此语。听闻此诗,连我手中长剑亦轰鸣不以。若此人亦懂剑术,我很想与他一较高下。”
“我虽未见过他,却视他为朋友”司马岳道:“他的剑,曾斩杀过黄泉林中的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