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床尾,竟坐着一个人?男人?
她一动不动的僵坐在床上,死死的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她知道那个人也在看她。
忽然,那个人影动了,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口,抬手推开了窗。
夜风习习,将一片片清凉月光吹进屋里,撒落满地,那人回过身来,负手看着她。
顾眉妩怔怔的看着,怯怯的叫了一声:“师父?”
沈南渡的白衣一动,似乘月而来,他走至顾眉妩的身边,无言,抬起手背探了探顾眉妩蒙着细汗的额头。
顾眉妩的心轻轻一颤,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如师如父如兄,竟让她没来由的眼中酸涩。
“还好退了热,怎么昏在了地上。”沈南渡收回手,背过身,半是责怪,半是起怜的说了她一句,“你这孩子…”
“师父…”顾眉妩低下头,发现自己身边摆着冷水盆与湿手巾。
他这是,照顾了自己半夜?可他身上还负着伤…
沈南渡还是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上的表情:“身体有恙要说,我带你回来,不是要你来我这里生病受委屈的。”
他停顿了半晌,又补了一句:“是要…是要照顾你的。”
顾眉妩鼻头一酸,泪珠便不听话的滚了出来:“师父,我错了。”
沈南渡听得她哭了,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又坐回了他身边,用手掌去抹她的眼泪。
“早知道要惹得你哭,我就不说了。”他是习武之人,最见不得这些小儿女的眼泪,平日里训练弟子,从来都是十分严苛的,只是这时,面对顾眉妩,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带着茧的温暖手掌轻柔的抹去她颊上的泪痕,动作有些生涩笨拙,却让顾眉妩心有慰藉。
顾眉妩很快止住了哭,问道:“师父,你的伤好些了吗?”
沈南渡还是寡言,只答了两个字:“无碍。”
顾眉妩在心中问,无碍?可是真的无碍?
沈南渡却不愿多谈,问道:“你刚刚可是发了梦魇?”
顾眉妩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梦境,和步竹欢那…
她又乱了心神,望着沈南渡的脸,点了点头。
“别怕。”沈南渡竟握起了她的一只手,出言安慰道,“别怕,这里是灵犀,没人能伤你半分。”
认识沈南渡后,他说的最多的,好像就是这一句。
顾眉妩出神的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细嫩纤弱的小手被好好地包裹在他温暖有力的手掌里,那样的画面,竟让她心有悸动。
“睡吧。”沈南渡握着她的手,却不看她,一身的白衣像是要和月色融在一起,温柔好看的侧颜带着些许人间烟火的温度,顾眉妩觉得,这似乎是她与沈南渡之间,离得最近的时刻。
那个一直如仙人一般飘忽不定,捉摸不透,喜怒不形,波澜不惊的沈南渡,此刻,就在她的身边。
这是,便又听他说道:“睡吧,等你睡了,师父才走。”
顾眉妩的心再次被触碰,如同被他的手轻轻触摸着,不痛不痒,却清清楚楚,印上了他的指纹。
“师父…”她闭上眼,睡前,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
“谢谢你救我。”
刚刚退了热的顾眉妩身体虚弱,抑或是因为执了沈南渡的手,心中安稳,很快便熟睡过去。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没有听到,沈南渡望着她的睡颜,轻轻说的那一句。
“眉妩,你不必谢我…”他转过头,望着窗外月色澄明,“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