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仿佛倒回两天前,那个明媚祥和的午后。
顾眉妩装作在房里绣小样,却一转眼,趁爹爹在劈柴,娘亲在浇园,翻过了低矮的窗户,从柴房后幽密的小径溜去了镇上。
她买了个糖画鲤鱼,摇头摆尾,栩栩如生,轻轻一舔,那甜味便跃进嘴里。
闹市中央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大家拍手叫好,十分热闹,顾眉妩凑上前去,原来是茶楼说书。
那说书人神色灵动,谈笑间便讲出了气势恢宏的金戈铁马,和旖旎缱绻的儿女情长。顾眉妩爱听故事,不多久便入了迷,将什么天色将晚都抛诸脑后,直至人群散场,太阳落下,手中的鲤鱼糖画也吃完了,才依依不舍的想起回家。
那日回家的路上,顾眉妩只觉夕阳极艳极美,美得不同寻常,却不曾想会看到那样的惨象。
即便在梦里,也叫她毛骨悚然,痛不欲生的惨象。
死亡,烈火,打斗,一切都那样真实的重现在她眼前,将她痛击的万劫不复。
步竹欢挟了她飞至那片小林,轻抚着她脸颊的手有些虚幻的凉意。
“小东西,你刚刚看我看得痴了,对不对?”在梦中,他也是那样的不可一世,那样的放浪形骸,“几日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这一句,却是现实里没有过的。
梦里梦外的顾眉妩皆是一惊,却做不了半点动作。
步竹欢像初见之时那样扳起她的下巴,语气像逗弄爱人那般暧昧细腻,可那一句多情的调笑话语,却让顾眉妩如坠冰窟。
他说:“不必太想我,小东西,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他梦中的音色极其凉薄,脸上带了些笃信的野心,仿佛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令人不寒而栗,可是那声音,那样貌竟也,分外撩人。
就是那样虚幻的,蛊惑人心的嗓音和眼神,令顾眉妩肉跳心惊。
顾眉妩惊叫一声,从软床上惊得弹坐起来,她的眼睛尚未适应黑暗,看不清周围的景物。
若是她能看见自己,一定会发现自己眼中的惊惧。单薄的亵衣已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十分不适,她柔软滑顺的头发也被汗水粘在苍白的脸侧,小小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蝴蝶,扇着沾了露水的翅膀。
还好,是梦。
可那梦境未免…
步竹欢看她的眼神,同她说话的语气,与自己肌肤相亲的手指,竟全都像一条条严密的经纬,错综织咬成一张细密的网,将自己困在其中,那网的每一寸都叫人动弹不得,却又让她不由自主的…意乱情迷。
意乱情迷。
这四个字实在让顾眉妩心惊肉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中了那步竹欢的邪术?自己明明对他恨之入骨,怎么会…怎么会?
她越想越怕,刚刚平复的胸口又剧烈的起伏起来。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下不再是冰凉的地面,而是舒服的软床,精致的绣枕,温暖的锦被。
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她才将将能够看清周遭轮廓,这一看,反而又把她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