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延城后,我和紫堇就分开了。
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的回忆,一部记忆影片的回放,以至于紫堇最后说了什么都觉得模模糊糊,还有为什么会这样模模糊糊呢?这一切好像都找不着答案,可又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东西,且残留了什么痕迹。
突然间我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也是很突然的女子,最后却莫名消失了,匿迹了。或许本就没有这个人,在那一瞬间一切都是一幅画,不过已经被火烛燃烧尽了,这样一想,或许更糟糕,至少那幅画还曾存在过,而自己却都不敢确信。
空中突然冲出一架飞机,轰隆隆的,看着那似鸟的极大身躯,突然间会想它会不会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坠落,或许驾驶员安稳的降落了,或许更有奇迹发生,只是飞机落难了,人全都幸存了下来,甚至可能是一小鸟把它撞下来的,小鸟死了,飞机毁了,人活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诞的想法?自己问自己。
飞机渐渐远了,飞入了云端,蓝色的天空好像很美!
我的妹妹是一个很有管理才能的人,在我离开的时间里,公司反而比我在更加有效率,于是我想,为什么不是她来管理公司呢?
难道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不,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仅仅是因为女性的缘故?还是因为她是后母所生?或许是这两份一起在发酵吧!
不过我真的对管理公司这种事不感兴趣,宁愿爬爬山,看看草,所以我背着家里在英国偷偷换了专业,不学经营管理,改学艺术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和紫堇源于何故,就这样奇奇怪怪的分离了,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这样,本来就是这样子似的,很荒诞的理所当然,就像在一片废墟或肮脏的地方里会慢慢长出一种白色的夕颜花,很美很纯白,而四周是那么的不诚心,不过也正因此,夕颜才显得不一样。
或许,她应该是这样!
我昔日碰见过一个男人,对于他来说,或许是记忆中的。
那天下着小雨,阴沉沉的,就像是我自己的心。
咖啡馆能静下人那躁动而暴怒的心,点了杯蓝山,苦涩的更好,正喝下第一口,对面就坐下了一个男人,他对我抱歉的笑了笑,我点头也笑了笑,算是回应。
咖啡店里只有几个人,并不是没有座位的。他坐在这里很是有趣的,他总是很有无意有意看看我,在我看来,难得的又一次去度过时间。
“你有什么问题吗?”我说。
“我是一个作家,撰写人的作家!”
“作品中有没有人的作品吗?”
“这也是,不过谁说得定,假如以后真的有了,或许真有了,只是没读到而已罢了!”
我想一下,好像也很有道理,可能我自己真没有阅读过这类作品。
“那你是要写我吗?”我看着他。
“不,我是收集资料,就像你的故事、你身边的故事、、、诸如此类,就是这样的!”
“我突然之间好像有些想法,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我基于一种倾诉的态度。
“你说!”
“总有时,我们行走在大街上,看着匆匆从身边迈过的行人,会不禁想到,其实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行色匆匆,不知道去往何地,或去到何地之后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意义又在哪里,不知不觉自己也被潜移默化,于是朦朦胧胧地开始自己的人生,可突然之间又觉得自己的人生又不是自己的人生,仿佛是在过另一个自己的人生,大众的人生。真是讽刺的人生讴歌!”
我转向窗外,窗外的景色就是自己想的那样,而他好像若有所思,在记写什么。
“那个时候,会突然脑洞大开,灵魂直冲九霄之上,看着那一切的一切,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沧海一粟,很小,很渺小,于是走着走着,好像迷路了,迷失在这机械的时代里,找不到出路,昏头转向,恍惚之间,自己应该不属于这里,当站在那二十几层的楼顶时,看着下面,会害怕,会不敢,那时候是什么呢?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不,应该是本身灵魂的污渍!”
我感叹说道,喝一口蓝山,发现味道好极了。
他也喝了一口,说道:“人,始终没有动物幸福!”
接着又说:“想多了的是人,想多了变简单了,可简单了,也就不用再想了,也不再为人了。”
“有时候酒真是好东西,迷迷糊糊,什么都在梦里了!”我吐出这样的感伤。
“这也是酒吧的好处!”他说。
“不,应该是酒吧存在的理由!”他又说。
我们相视一笑。
“酒人!”
“真名?”
“笔名!”
“伏生,真名!”
“不知道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没有,不过得到了另一个东西!”
“什么?”
“你会孤老一生!”他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自己愣了愣,一笑了之。
“我可不是艺术家!”
“正因为如此!”
我看着他,笑道:“你是一个流落人间的智者!”
他回道:“你是散落人间的情者!”
“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我们两人同时说道。
很多年后酒人出了本很畅销的书《酒人》,写的是世间最后一个情者孤老一生,最后安静的走去,受到极大的欢迎!那个时候的我已经看不到了。
这个怪人是很值得欣赏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对于所谓的家是没有记忆的,隐隐中只是豪华的房子!冰冷孤寂的空空而已!
我和紫堇再次见面是在近一个月之后,应该说是偶遇的,很奇怪,也很荒诞。
那是我去古书店回来的路上,我自己天生喜静,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古朴的老书店里,老旧、陈木的装饰,时不时老板还放上一两曲寂静的老歌,静静的曲调总让人平和,那时的我会想起《金刚经》的第一品--****因由分---平常心即是道!
我虽然喜欢呆在这种古书店里,但我从不在此看书,我仅仅是喜爱嗅着这里的味道安眠,随地而入梦。
这间店的老板现在已经是个老头。在印象中,他还很年轻,他从来没有主动和别人说过话,只是在别人买书时才稍微带上几句,可仍然很简单。他像是一个孤僻者,冷淡的对待一切,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稍有兴趣。
说起来也很稀奇,这店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几十年,或者百多年,这和他一起成了一个谜。
这个店,第一次是和我的母亲来的,准确的说应该是母亲带我来的,我现在已经记不起当初的母亲的样子和买的什么书了,如果我自己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我会不会缠着她呢?即使当时的我不喜欢读书。我想我会的,可是已经成为了记忆。
我曾主动试问过这家书店店主,可也没有什么答案,从母亲那里亦是如此。
睡醒了,买了三本书,全都是RB作家川端康成的书。
“八十八!”他就说了一句。
我给了一百,他就找了十二,然后就坐下了,似乎在找什么。
就在这不知去往何地的路上我遇到了紫堇,我有些冷淡,或许是离开雪村时紫堇伤害了我,可心里总有丝冲动。
“这是给你的礼物!”
把刚买的书硬塞进紫堇的怀里,转身我就离开了,紫堇什么也没搞明白,看着怀里的礼物,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当然我是看不见了,如果我看见了,我一定会问一句“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选了川端康成的书,那时在苔梦家里看见了那本《雪国》。在买书的那一瞬间,它就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这件事过去了几天,我收到一封信,信上有一朵雪花印记。起初我以为是紫堇,拆开后才知道是苔梦。
信的内容是苔梦的父亲生日快到了,邀请我去参加生日宴会!苔梦的父亲是延城著名的企业家,他的生日会是一个大的盛会,信中隐晦的提到了伴侣。
本来我对此有些反感,可或许也是另一番好意。
我写信给紫堇说明隐含的意义时,紫堇也收到了来自苔梦的邀请,好像有些奇怪,但也说不出来奇怪在何处,仿佛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某种符号。
本来我还需要一张邀请函,紫堇的回信倒是让我少了一件尴尬的事,但结果是好的。
然而那毕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于是就渐渐地忘记了,至少我是这样的,或许在书店里睡会儿更重要。
期间我再次去了苔梦的别墅,而那山顶的那棵大树听说在某个雷鸣轰隆的夜晚被一道闪电击中,劈开了花,莫名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些添堵,而亲眼看到的时候,反而释怀了,好像理所当然,心里突然会冒出一句:“太高了,总免不了!”
自此我再未踏足这里,回头看看,平平谈谈是真,磕磕碰碰难免。
我又收到了一件礼物,这回没有让我失望,是紫堇送的,那是一包种子和一盆花。
紫堇收到我莫名从那书店买的三本书,回家看的时候,竟然其中有一本《雪国》,那是最早翻译的版本,已经很陈旧了。而紫堇拿着《雪国》时,不禁想到了她和苔梦说的:“我会和她一样吗?”甚至有些自嘲。
不过她笑了。
作为回礼,她送给了我一包花种子和一盆花,那花是她自己种的,是一种很特殊的花。
我找了花店的人才知道那是香雪兰,秋天种植,冬天开花,花色纯白如雪,花香清幽似兰。
虽不及梅花在寒雪中傲骨,却也有它自己的风采,白昼天下,淡淡清幽,白雪花香,沁身入骨。
这几天我半夜都易被惊醒,在夜梦里,总是有莫名的恐怖在逼近我,丝丝地侵入,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最后是以生命的代价唤起了惊魂一醒,那一瞬间一切丢了魂,神经迷糊错乱,早早不知在什么地方!
堵塞了一根情绪血管,僵硬、木楞而生机消然,白扑扑的脸,滴滴汗珠坠下,黑丝已然冒烟气。
慢慢地自杀反而成了很好的解脱方式,跳崖、坠海、、、
屡屡惊魂而醒!
在黑夜里爬行,迷惘着方向!
然而这一夜很安静!不时还有花香在鼻间游荡,一觉而醒,连梦都消寂了!
我曾在旅途中听一个失意人谈起他自己,语气轻轻平平,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已经让人觉得是不假的了!
“我发现自己在岁月沉沦中悄悄犯下足以心割的悔恨,悔在流年里的影子,逃不掉也窜不出,硬巴巴的只能在有阳光照耀下存在;恨在水华中溅起的浪花,跃不起也沉不下,眼睁睁的唯有搁在天与地之间,漂浮着、挣扎着,不知何时能安个家!而站在如今,却亦不知在何时何地心房中有了生命的历程,搅拌着狰狞,凝望着悬浮,掉不下也起不了!那个时候是什么!间或已坠毁,间或已深漫,间或已平淡,可在那一瞬间,人生路也唯有一道而已,归于平淡!”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或正在经历什么,然而他已经有了他自己,不觉回想想,自己又有了什么?而现在会多了一想,苔梦有了什么?紫堇又有了什么?
人已归去,可声又传来:“有人谈着违心的嘻嘻笑语,殊不知内心又有悠悠伤痕!或许真是命运!成也枉然,败亦枉然,惘惘天地间,飘着一朵花白色、幽幽清香的香雪兰!”
琳敏潇潇人亦有,直待马儿一身裘!
那个时候多的是什么,或许没有人知道,而少的就恰恰便是多了的那一点,只是不知道它在哪儿!
时间就在这没有什么期待中过去,苔梦的父亲生日就到了。
缘缘之中我和紫堇就注定会一起出现,不是紫堇故意而为之,便是我自己巧而为之,我们期间没有什么联系,自从那封信后。
这场生日宴会每人都找到自己的角色,聊商的聊商,认识的认识,寻找的也寻找,场面是好生热闹。
舞蹈总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不认识的在舞蹈的牵引下就逐渐熟悉起来了,大家聊聊公司,聊聊生意,聊聊姻缘,甚至还有空聊人生,于是内心有些寂寞的就被人生的谎言填满,开启了目前真爱的生活,而目的性强的,就达成了下一家生意,于是笑嘻嘻地端着酒杯和来的每一个人都喝,好像开了无底洞,填不满。
紫堇永远是处于角落的人,让人总是淡忘,没意识到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或存在过,静静地在角落里喝着点点的酒。我的眼里,她是焦点,亦或许她只要成为一个人的焦点就够了!
幽幽的伤泪总在我的眼里,印象里,尽管她有时是那么的嬉笑,像一个小女人,甚至还有点小女孩的淡淡气息。
第一眼吸引人的是一种气息!可不是每个人都会被气息吸引,那仅仅是少数人,可也是最可贵的,最令人心悸动和无法忘怀的。
无疑苔梦是场上的焦点,她是光芒下的,是舞台中心的。她的父亲只是露了个面,寒暄一下就消失了。在我的印象中,苔伯父和我父亲一样,总是一个忙人,一年四季都很少见到人,不知道在忙什么,只是很忙而已!
而我自己,一个不在商界露面且不喜欢商界的人,自然也没什么人来,认识我的很少很少,他们只是认识我的父亲。而且现在的我已经离开公司了。
“是不是很无聊?”我走过来坐在紫堇身边。
“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苔梦和你,一个也不认识!”
“我也是!”
紫堇看了我一眼,怀疑地点点头。
“我真的一个也不认识,不然怎么会没人找我?”
“不是来了吗?”紫堇开着玩笑说道。
来的不是别人,真是两人唯一认识的苔梦,她今天是一件红色的裙子,在她身上很显眼,也尽显了女强人的本色。
“找了你们好久,怎么找了个角落?”
紫堇和我都无奈摆摆头,表示无奈。
“算了,你们自己随便吧!”
“你们不要先走哟!等他们走了,我们在一起好好聚聚,好久没有一起了!”
“你们聚过吗?”
“没有!”我和紫堇异口同声。
“你们怎么这么奇怪?怎么了?”
“没事!你先去忙!我们等你!”
“你们要不到楼上去,我的房间!”
苔梦转身时很认真看了我一眼,而紫堇恰恰看到了苔梦那一眼包含着什么!
突然紫堇想到了忠诚与背叛,想起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曾有句:“背叛,就是摆脱原位,投向未知。”而紫堇此时害怕的是背叛吗?
他从来不属于自己,在那一面之时就已经知道,或许更早,早到还没有见到他,仅仅只是在苔梦耳边那时就已经透明了。
那为什么?
或许失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份感觉,一份让自己活得明白自己的感觉,突然间猝死而已。
夜总是很快的。
我、紫堇、苔梦三个人从来没有真正上坐在一起,像今天这样,期间紫堇总是在沉默,像是在记录着每时每刻,嬉笑的,悲伤的,都在脑子的印版上慢慢画下符号,符号总有弯弯曲曲、停停顿顿的印记,甚至有一大片空白,莽荒的寂寥白色雪原就是如此。
“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和紫堇离开后,我问道。
在那时候就知道紫堇好像有什么,总心不在焉的,耽于苔梦,而没有开口。
“我房间里有一块大镜子,很大的,就立在那里!”紫堇没有回答,而是说着镜子。
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没有打断。
“那块镜子就对着我的床,每天醒来我第一眼就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你知道吗?我只穿着内衣,站在床上久久地注视着自己,突然间我会惊讶,镜子里的我比真实的我幸福,于是我就把镜子的背面翻过来,就又睡下了!”
那场景令我感到异常的奇妙、惊讶,可一想到镜子里的紫堇,顿时又羞辱了紫堇,也侮辱了自己。
可也还是想象着镜子里的紫堇,样子应该很好笑,甚至滑稽吧!特别是那淡淡发着光的地方,有着足够的诱惑力!可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想起了那个有着红红印记的女子!可总也记不起她的面容,慢慢地只留下那印记了!
记忆美于现实,总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