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霞在找宋小福,童贯也在找宋小福,他武功全无,真的能脱身吗?那他在哪里?果真如林飞扬所猜是杜天成救了他?
不错,正是他。
杜天成叫手下弄来一顶轿子,本来是要给完颜晨用的,但他在混乱之中把宋小福藏进轿里,让他的手下抬走了。
此刻,他正在客栈里,杜天成刚来。童贯让他去抓宋小福,他就来了,当然他并不是来抓宋小福的。
宋小福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两位师妹……”杜天成甘冒得罪童贯之险救他,这份恩情不小。
杜天成道:“你放心,陈姑娘混乱中不知去向,想来必定是脱身了。至于黄姑娘,童大人不会太为难她,老夫会设法救她的。”宋小福轻叹一声,道:“她伤还没好,而且……病得不轻,我真是担心。”杜天成道:“你不用太担心。我身中带有宫中御医配治的药,她不会有事的。”
宋小福道:“前辈恩情,晚辈感激不尽….”
杜天成道:“午大侠是老夫生平最敬重的真英雄。他的弟子有事,我既遇上岂能袖手旁观?你的伤是谁弄的,下手可真狠。”
宋小福目光不由瞟向自己的手脚,笑了一下,声音平淡,道:“晚辈拿了杜胜的秘函,他就把我手脚筋骨全部挑断。”
杜天成吃了一惊,宋小福的答案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也是打死他都不能相信的,但是他知道宋小福没有必要骗他。他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宋小福道:“晚辈是命该如此,在劫难逃,我也不放心上了。”
杜天成精神恍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难得你年纪轻轻就看得开,你……恨杜胜吗?”
“杜胜杀我母亲,此仇不共戴天,我现在虽无力报仇,但这仇决不能忘了。”宋小福又是一笑,依然声音平淡,但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坚决。
杜天成默然,静静地望着宋小福,忽然间道:“老夫也姓杜,你有没有想到老夫跟杜胜会有什么关系没有?”
宋小福道:“那你就不该救我。”他想到杜天成对林飞扬非一般的关注,又听他这样说,显然同杜胜关系不寻常。
杜天成挑亮烛光,他的动作缓慢而细腻。
宋小福不会想到他这么一个大人物会做这些细微的事,烛光亮了许多,照在杜天成的脸上,他的脸很白很嫩,一点都不显得老。但是宋小福忽然感觉到,他像一个人,像胡正给他的感觉——苍老!
杜天成道:“他是我的亲弟弟。”他几乎不敢望着宋小福的眼神,曾经几时他一直以有这么一个弟弟而骄傲,但是,现在他几乎没有勇气承认他是他的亲哥哥。宋小福的话把他这些年对弟弟的美好幻想全打碎了,“我们从小就相依为命。他比我聪明又好学,我违背祖训,偷偷把鹰爪门历代一脉单传的武功传给他。”
说到这里,他忽而缄口不言,神情飘浮。
宋小福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望着烛光发呆。
时间在悄悄流逝。
房间里的烛火又渐渐暗了。
杜天成这次没去挑亮火,而是打开了窗,风很凉,让宋小福感到冷。
杜天成目光迷漓,道:“唉,是我害了他,如果他不会武功,那……那……他就不会做错这么多事了。后来,老夫兄弟一齐投身朝庭,想着做一番大事,那知,那知……”
宋小福心道:“原来杜胜以前还是朝庭侍卫,不知他是如何投靠外敌,还当上了碧血山庄的庄主?”正想着,杜天成转过话题,道:“你伤了几天?”
宋小福道:“有几天了。”
杜天成转回身,道:“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一种专治你这种伤的药?”
宋小福道:“前两天刚听一位前辈说过。难道世间真有这种神奇的药?”
杜天成缓缓点头,他以为宋小福会喜出望外,但他却面无表情,好像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杜天成道:“你不相信世间有这种药吗?”
“相信。”他不但相信,而且也猜到药就在杜天成的手里,但他是杜胜的亲哥哥,他肯救他吗?就算杜天成有心帮他,他能接受吗?
杜天成显然知道宋小福心中所想,他尴尬一笑,道:“这药是昔年江湖中一位极负盛名的大夫花了十几年的时间,走遍名山大泽采取万药才配制而成。这药……本是为救人而配,也没什么不妥。老夫,老夫……”
宋小福道:“前辈不便,就不要再说了。”
杜天成叹了一口气,道:“杜胜他昔日曾因一件事对他打击太大,所以变得有些……”
宋小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道:“母亲大仇不共戴天,此事不必再说了,我是不可能放弃的。你若为他着想,那你最好杀了晚辈。”
杜天成怔了怔,想不到他会这么刚烈,叹道:“是老夫痴心妄想了。”想到杜胜以前热情好义,心里阵阵作痛,道:“老夫把药带来了,现在就给你敖上。”
宋小福道:“前辈己经救了晚辈一命,晚辈已经无法报答,救伤之事,请您不要做了。”
杜天成再次感到意外,道:“再过几天伤口一合,那可谁都救不了你了。”
宋小福道:“我知道。”
杜天成静静地望着他,陡然间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宁折不弯啊。”
宋小福淡然道:“前辈,这有什么好笑的?”
杜天成道:“年轻人,不错,认定了的事,百折不挠都要去完成,这很不错。”他顿了顿,道:“年轻人,可你想过没有啊?你活着难道就只是为了报仇?没有了其它还需要你去做的事了吗?你的亲人朋友都不需要了吗?你活着就这样简单?”
宋小福的心猛然一震,他不由自主的问自己:“我活着就这么简单吗?”长这么大,还没人向他问这样的问题,他也从没想个这个问题。
父母的呵护疼爱……
梦觉的教诲……
还有……清凉夜风挟着不知名的花香,月柔媚如水,床前的人儿轻轻吹去粥多余的热……
宋小福迷茫的望着杜天成,像一只迷途的糕羊。
杜天成热切地望着他,他太熟悉这种无助的眼神了。多少年前,杜胜也曾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但那时他却没能帮助弟弟。他心想道:“多像他啊,他的倔强,他的偏激与执着……”他道:“国家正是乱事之秋用人之际,是真英雄当为国效力,为民排忧解难,这样才不枉来人世走这一遭。”
宋小福又是浑身一震,洪飞的影子跃然在他脑海中呈现,紧跟着又出现一个,高大的身材,洪亮的声音,威武的神情……但表情却模糊不清,那是他未曾谋面的黄锋吗?
忽然间,宋小福觉得兴奋无比,他不知道为何变得如此兴奋,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杜天成的药果然神奇,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神奇!还是神奇……
十天之后,宋小福的伤口已完全结疤,简单的生活己能自理,又过五天,他己经可以健步如飞,状似常人。虽然十分担忧陈晚霞等人安危,但他还是严格执行杜天成为他量身定制的疗伤计划,半月之期,他的筋骨已健康完好,在这个大雪纷飞寂静的深夜,他盘腿而坐,运转易筋经内功心法,修复筋骨,勾通通道……
公元1120年新年在这个江边小镇客栈悄悄来临了,客栈只剩下他一个客人了,他依旧还在努力勾通损伤筋骨……一个月之期己过,按照杜天成预计,此时他应当完好如初,内力己能运行全身,甚至内功比受伤之前更深厚。但直到今日,他还无法运劲,但他毫不气馁……这一日夜已过半,依旧深寂无声,依旧雪花飘飞,宋小福盘坐床上,忽然,他睁开眼,单手一掌击出,无声无息,隔他近丈远的烛光似受到迫压,光源越来越小,最终完全熄灭,屋里全暗了,但他己能视若白昼,此刻,他身轻似燕,精力充沛,内功运行全身舒畅自如,他下床推开窗,雪花飘落他身上,他伸手接住,柔柔的带着丝丝冰冷,但他的心中满满的热血沸腾,似能把无尽寒夜融化……
他喃喃喃自语:“杜胜,杜胜……”
他挂念陈晚霞和黄雅洁还有天龙帮众人的安危,第二日一早,谢过这些天一直照顾他的店小二与店掌柜,便直奔京城开封。
出城不久,来到一处绿野,猛听一阵马蹄声,一匹白马飞快奔来,正是黄雅洁的座骑。
那日黄雅洁把白马放在天龙帮分舵,左春发等人被杀后,白马无人照看,就自己跑出来,在山里乱窜,不想事隔月余,这时竟还能与宋小福相遇,更让宋小福惊喜不已的是,白马竟然欢呜不己,显然记的他。
宋小福想起黄雅洁的情深意重,顿时全身火热,翻身上马,恨不得马上救出她。一人一马星夜奔驰,几日后便到达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