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下了一整夜的雨还在继续的下着,由于前几天刚下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干净,外面大街小巷都湿漉漉的泥泞不堪。
冬天的雨是最寒冷的,外面的行人们都脚步匆忙,谁也不肯在大街上多停留一会儿。
由于刚过新春,此时河边的柳树有的稀稀拉拉的吐出了些许的绿意,沿河生长的冬青给冰层覆盖的河面增添了一些生机。
作为一个妖精变化的女子,巩清涵自然不觉得寒冷,她只穿了简单的粉色狐裘毛边小袄裙,一双防水的小鹿皮靴子,手里打着轻巧的粉白色油纸雨伞,轻装上阵。
只见帝京城里的街头巷尾,很多墙壁上都贴着奇怪的皇榜,画着一个中年男子的样子,下面写着通缉等字样,经常有带刀的侍卫跑来跑去,看见中年男子就粗暴的抓住查看对比。
这让她不由的有些好奇,于是停在一处皇榜下仔细观看,原来这个男子是敌国奸细,被人识破受了重伤逃走了,朝廷下令严谨封锁城门,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
“真是有意思啊!敌国奸细藏在这附近?太刺激了。”
巩清涵眼珠子一转,心念一动,伸手轻轻摸了摸那皇榜上的画像,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现出一处黑暗潮湿的破庙来。一个浑身肮脏的男人蓬头垢面的趴在地上的乱草堆里,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
真是会躲啊!
巩清涵收回手,经车熟路地穿过几条小巷子,最后在一处偏僻的岔路口找到了那个小破庙。
她走了进去。
只见里面由于门窗的矮小破旧,所以显得十分的黑暗,外面的雨水不断地把潮湿的冷空气送进来,和里面刺鼻的霉味儿强烈地交织在一起,潮湿肮脏的令人作呕。
小小的破庙角落里,透过破窗户外投进来的光线,可以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男子轮廓躺在地上,面朝下的趴着,一动不动。
巩清涵走到正对着门的那破香案前找了半支蜡烛头,吹了一口气就点亮了蜡烛。
昏暗的蜡烛火光微弱的照亮了整个黑暗凌乱的破庙内部。
只见地上肮脏地铺着许多乱草,墙壁上的佛龛里,那端坐的大佛头都不知去向了。
左手边,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趴在香案旁边不远处的墙根里。
巩清涵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只觉得微弱的仿佛快要没有了。
她又抓住那男子的大手把了把脉,想了想,从嘴里吐出一颗朱红色的珠子,放在那男子额头上用手心细细的滚了几圈。
随着她手上的珠子滚动,一道道红光从珠子里发出,一圈圈的好像波纹一般流淌至他的整个身子。
最后,巩清涵收回珠子,一口吞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使劲推了推那个男人,喊道:“你醒醒!”
这男子似乎被她的珠子灌注了活力,听见她喊,一下子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巩清涵,一个机灵使劲推开她,从旁边在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刀子来,一把反抓过她的胳膊,就把那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喂,大哥,我好心救活了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吗?”
巩清涵没好气地反问道。
“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那男子声音沙哑低沉,浑厚的好像青铜器一般沉甸甸的很有质感,巩清涵很淡定地说:“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路过这里避雨,看见你似乎快要死掉了,所以救活了你。什么谁派我来的?我说你先放了我,有话好好说,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动刀动枪的算什么事呢?”
“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男子没有放开她,语气里却缓和了许多。
“不知道。”
巩清涵很果断地吐出三个字,那男子听了有些意外,问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救我做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我的习惯,我见了路边快死的小狗、麻雀也会救,因为我从不见死不救。”
巩清涵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的形象提升的很高尚。
“你……罢了。是我唐突了姑娘。”
那男子听完迟疑片刻,终于放下刀子,松开了巩清涵。
巩清涵转过身来,借着烛光打量了他一番,只见此人穿着一身不知什么料子的灰黑色的长袍,披头散发的十分的狼狈,但是双眼却出奇的明亮,炯炯有神,和他憔悴的外表完全不同。
“没关系大哥,好歹你没真的把刀子捅在我脖子上。”
巩清涵面不改色地摸摸自己的脖子,轻轻一笑,仿佛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此时外面的雨下的越发的大了,昏暗的烛光下,只听得见外面哗哗作响的瓢泼大雨声。
只见这男子愣了一愣,随后悻悻地收回刀子,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清涵。你呢?大哥。”
巩清涵毫不惧怕地望着他,调皮一笑,天真的好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高云睿。”
那男子沉默片刻,很生硬地吐出三个字,然后想了想掏出一枚漆黑的玉佩递给她说:“不管怎么说,感谢姑娘你的救命之恩。这是我的贴身之物,送与姑娘做个纪念好了。数月之后,此处若是兵荒马乱,姑娘只管把这玉佩戴在外面,可保平安。”
“咦?”
巩清涵接过那枚玉佩,只见却是一枚雕刻的十分精美的龙形玉佩,那张牙舞爪的飞龙栩栩如生穿梭在云海里,看上去精巧漂亮。
看完这玉佩,巩清涵抬起头来想要在说些什么,却发现那男子居然早已走出了破庙,消失在了雨幕中。
“走的还真快。”
巩清涵捏着玉佩,望着外面渐渐变小了的雨水,得意地抿了抿嘴:高云睿啊?我记得好像是邻国某位天子的名字……看来,这次我押对宝了。
她满意地戴着玉佩回去了,那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巩清涵不再出去游逛,悠然自得地在属于她的院子里看雨看书看风景,仿佛洛无信的事情与她无关,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看客,对什么都不在意。
素梅和绿荷对她这等消极的可怕的态度看不过去,终于忍不住问她道:“小姐,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你既然是王妃,就应该拉回王爷的心思,你这样任由一个奴婢喧宾夺主,只怕对你不利啊。”
“不要紧。”
巩清涵悠闲地把玩着手里那枚黑色的玉佩,坐在阁楼的走廊上眺望远方,雨幕里的青山和近处的亭台楼阁看上去烟雨蒙蒙,如同仙境,让她心情很愉悦:“他这王爷做不长,这雪樱国的运数也快完了,所以,我们只管先冷眼旁观罢了。用不了多久,大家的命运都要改变了。”
“清涵姑娘,你说的什么呀,虽然我们听不懂,但是那种运数快完了、王爷做不长的话你可不要乱说哇!”
绿荷和素梅听了脸色大变,急忙摆摆手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才跪下来对巩清涵道:“这种话万一被人知道,是要抓起来砍头的!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清姑娘也要自重,真的不是闹着玩的,有很多话不可以乱说的。”
“你们放心吧,这种话我只说一次。”
巩清涵收起那枚玉佩,双手一伸打了一个呵欠:“过几日你们就知道我的话什么意思了。好了,现在我饿了,去给我弄点点心吧。晚上我们三个一起玩骨牌怎么样?”
巩清涵的日子如死水般的过了半个月后,突然满城里的人都开始混乱了起来,到处传说着有邻国敌军打来的消息。
高高地青云阁上,巩清涵站在白玉栏杆前,俯视着整个定西王府,只见里面也早已乱成一片了,那匆匆背着大包袱小行巩地男男女女们乱成一团,由于为了方便逃跑,大家都把自己打扮的朴素贫穷,好像一个个没钱的难民。
素梅和绿荷跑了上来,只见绿荷背着一个包袱,素梅手里提着行礼,急切地对巩清涵道:“姑娘,我们快点逃命去吧。敌军已经攻破了王城,整个天下都乱了。那老王爷夫妇怨恨你平时太过冷漠,不给他们面子,所以早已不打算通知你,收拾行巩连夜跑了,定西王爷也早就带着晴雪姑娘跑了,现在府里剩下的都是些刚刚知情的下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抢了王府里的东西,全家逃命去了。我们也赶紧走吧!”
“我不走,要走,你们走吧。”
巩清涵悠闲地抬起眼来,看了看飘过天空的白云,仿佛下面的混乱和王府墙壁之外那震天的喊杀声与哭爹喊娘的哀嚎声是和她无关的世界里发出的。
“姑娘!”
绿荷也忍不住走过去拉拉她的袖子,急切地说道:“据说连宫里的皇帝和老太后都逃命去了呢,你一个弱女子,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怎么能存活啊?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假扮百姓逃出去再说吧!你这样留在王府里,万一那些敌军们杀进来,绝不会放过你这个王妃的!”
“绿荷,素梅。”
巩清涵收回目光,笃定地笑着问:“如果你们害怕,我可以帮你们平安离开这里。只是我不走。我不想走。”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素梅奇怪地眨眨眼,对她的笃定有些感到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