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樱国庆元三年夏,丞相府的后花园里。
相府的三小姐巩清涵红着两只哭肿了的眼睛,站在花园的莲花池边,回忆着刚才被嫡母打的那个耳光,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擦也擦不干净。
这不是第一次被打耳光了。
她扶着旁边的假山,脑海里又想起嫡母那一副憎恶刻薄的神情,那张涨得像猪肝色的大饼脸上一张血红的大嘴一张一合把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浪蹄子,这茶那么烫你想烫死我啊!连个茶都不会倒,还不如个下人呢!真不愧是贱人生的野种,我看你除了学你娘勾搭人,就不会点正经事了!整天哭丧着脸给谁看那!老爷真是鬼迷心窍瞎了眼了!才会和贱人生下你这么个没廉耻的野种!”
想到这里,巩清涵越发觉得伤心了。她没理由不命苦的,当初她这个做丞相的老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便用一匹清涵换来了还是奴隶的她娘,而这位生母红颜薄命,生下她就死了。那身为正室的嫡母不好把她丢掉,只好当个丫头养在身边以示贤惠。并恶意的给她起名叫清涵,以示她不过是一匹清涵换来的产物。
而巩丞相这个不负责任的爹,因为家中妻妾众多,子女也众多,所以对这个没了娘的女儿自然也就渐渐不在意了。她的日子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巩清涵想起这些伤心的往事,哭了一会儿,收回思绪迎天长叹一声,最后绝望的把眼睛一闭,心一横:这黑暗的日子真是受够了,整天被嫡母和她的子女们欺负的不人不鬼,倒不如跳进荷塘淹死得了。
于是她真的纵身一跃,跳入了池塘里。
随着她跃入水中,一条小巧玲珑的金鱼马上无声无息的游了过去,金光一闪,泥鳅般的一下子钻进了她的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当巩清涵的尸体一动不动的紧闭着双眼浮上来时,终于有一个路过后花园的丫头发现了,吓得她一下子失手丢了刚摘来的鲜花,哇哇大叫着:“哎呀!不好了!三小姐落水了!快来人那!”
虽然巩清涵是相府最不受欢迎的人物,但是好歹也是巩丞相的骨肉,所以,府中的下人们闻声赶来,七手八脚的把她从水里捞出来,送回了她那间简陋的闺房里。
“小姐,你醒醒那!小姐!”
耳边传来一个少女急切的呼唤声,同时人中好像被谁狠狠地掐了一下子。
巩清涵终于哎呀一声再次苏醒过来。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这里已经不是相府的后花园了,而是一间干净明亮的小屋子,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红木床上,盖着暖和舒服的红色被子。
床对面是一个红木格子大窗户,金色的阳光斑斑点点的穿过碧纱照在挡在床铺和门之间的白色水墨画屏风上。
一个穿绿衣服的圆脸少女站在床前,梳着丫头的双环髻,正一脸关切的望着她。
“你是在喊我吗?”
巩清涵指指自己的鼻子尖问。
“小姐,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那丫头见她醒来,兴奋的声音都提高了许多,但是却对她的问题感到奇怪:“小姐,奴婢当然是在喊你呀,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不开了呢?你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你叫什么名字?”
谁知,巩清涵一开口倒把丫头问了一愣:小姐居然不认得我了?我不是她的贴身丫头吗?这是怎么了?
她又惊又怕的瞪大了眼睛,看看一脸茫然的巩清涵道:“小姐,我是你的丫头夏雪啊,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记得我了?难道是你掉进水里失忆了吗?”
“夏雪……?啊!我想起来了!”
巩清涵一拍脑袋做出恍然大悟状:“你是我的贴身丫头,我是你的小姐巩清涵是不是?”
“对啊,小姐,你怎么了?好奇怪?”
夏雪惊异的打量着她,有些纳闷。
巩清涵眨眨眼说:“啊,没什么,我不小心掉进水里被淹的脑子有点不好使了,所以刚才没反应过来。”
她的解释虽然含糊,但是却足以骗住夏雪了,那夏雪见她终于恢复了正常,便道:“小姐真是受苦了,我在外面熬了点姜汤,待奴婢给你端来。”
说完她就转身绕过屏风出去了。
巩清涵望着她推门离去的背影,拍了怕自己的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幸好,她没看出破绽来。刚才的陌生差点漏了马脚。
其实自己哪里是什么巩清涵小姐呀!真正的巩清涵小姐命中注定是这时候被淹死的。
其实她不过是水池里的一条千年鲤鱼精,一直想找个机会上岸体验一下做人的感觉。但是变来变去的太危险,万一碰上道士什么的那不就惨了吗?所以才会来相府等着那巩清涵落水,好借用她的身体变成人。这样外表躯壳是真正的凡人,就能盖住自己的妖气,可以自由自在的体验一下做人的感觉了。
她扭头看看挂在床旁边的一面铜镜,只见镜子里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虽然看起来憔悴无力,却别有一番病美人的娇弱之感,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十分的有神采,真是我见犹怜那!
看着自己的新形象,她满意的抿了抿嘴:好一个相府三小姐,真是国色天香那!好,从此以后,我就是巩清涵,是相府三小姐啦!
她正臭美得意间,却突然听得外面传来夏雪怯怯的恳求声:“二小姐,我家小姐现在身体虚弱,不便见客。有什么事情,还是夏雪代办吧。”
啪!
“滚开!”
只听得一声响亮的耳光,同时夹杂着一个女子泼辣傲慢的声音:“没用的奴才,做主人的说话,哪里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
然后门就被乒的一声粗暴的推开了。
“清涵!你个作死的行货子!你跳水装死给谁看呢!”
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色襦裙,梳着乌云髻的青年女子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绕过屏风径直来到她的床前,趾高气扬的掐着腰盯着她.
巩清涵也抬头看看她。
但见这个红衣女子,生的一张白里透红的大脸,脸上涂脂抹粉的上了很厚的一层妆。虽然看起来很妖冶明艳,但是那高高的颧骨和露着眼白的眼睛却给人一种刻薄阴毒的感觉。
她身后跟着捂着半张脸的夏雪,还有两个穿着绿衣服,却板着张死人脸的丫头。也是那么的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表情。
“二小姐?你就是我姐姐咯?”
巩清涵很有趣的打量着这个二小姐,心里道:从这个二小姐的傲慢态度上看,就可以想象真正的巩清涵过去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了。唉,清涵呀清涵,你都自杀了,她们却还有脸来兴师问罪。你放心的去吧,看我来为你报仇!
“贱人,谁是你姐姐!你这种野种也配叫我姐姐!”
那二小姐四白眼一翻,扬手就要打巩清涵的耳光,但是巩清涵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毫不示弱的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我叫你姐姐是尊重你,你不喜欢也就罢了,说话就说话,别动不动就像个没教养的野人那样只会动粗骂人!”
“你!你居然敢骂我?”
二小姐想不到巩清涵今天居然不在唯唯诺诺的等着挨揍了,居然敢反坑了,顿时大吃一惊,同时又怒又气又怕又羞。
她怒的是巩清涵居然没有像过去那样乖乖挨揍,反而知道还手了。气的是,巩清涵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手劲还挺大;像只铁钳一般结实,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她给握断了。怕的是,巩清涵的眼神冰冷凌厉的吓人,仿佛杀人的刀子上闪烁的寒光,只是看一眼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羞的是,自己居然被巩清涵给制服了!
呸!这个人人可欺的野杂种!居然敢恐吓自己了!
“我什么我?你来这里,就是来和我这个死里逃生的人吵架的?还敢无缘无故的打我的丫头,我看你才是贱人!”
啪!
“哎呀!小姐!”
巩清涵冷笑一声,腾出一只手来飞快的扇了她一个耳光,同时轻轻一推,便把那二小姐推得一个趔呛,幸好被后面两个死人脸的丫头给及时扶住了,才不至于摔倒。
“你还敢打我了?好!好个贱人!算你狠,你能!行了吧?”
二小姐挨了一巴掌,顿时恼羞成怒的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两个丫头,指着巩清涵,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作死的浪蹄子,你……你敢欺负我!你还跳池塘装死吓唬我娘!好恶毒的贱人!你以为这样我们就怕了你啊!贱人!你等着吧!我看你果然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会儿吃饭时,看你怎么有脸见我娘!”
说完,她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转身道:“金桂,银杏!我们走!”
那两个丫头赶紧答应一声,跟着她走了出去。
巩清涵见她们都走了,满不在乎的收回目光,转而对捂着脸的夏雪问道:“夏雪,你没事吧?过来我看看。”
“小姐,奴婢没事。只是你怎么敢顶撞二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