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小银回忆道:“我看到办公桌上的这把雨伞后,就立马跑了出来,刚跑出公司大门,我就接到你的电话。你问我是不是在为一把雨伞困扰,你可以帮我解决掉,但是,你要我给你讲讲这把伞的来龙去脉,然后,你给了我这里的地址。”
听她如此说,我大吃一惊,她说的头头是道,不像是故意捉弄我而开的玩笑,可是,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正在为一把雨伞困扰,而且,还能给她解决掉的,真是哔了犬了。
难道,是导师或者吴海平,未卜先知?再邪恶地想,这件事没准就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的,为的就是让我独自接受这个案子?
我脑洞也开太大了吧。
我问她:“给你打这个电话的人,是男还是女?”
她睁大双眼看着我,吃惊道:“不是你吗?我听声音,就是你呀,不会错的。”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她,我根本就没给她打过什么电话,但是又怕吓着她,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想了一想,我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最近怪事太多,我都快神经错乱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这个,你说,这把伞漏水?”
我说着站起来,绕出办公桌,来到地板上的雨伞处,蹲下来,去捡地上的雨伞,沙发上的淡小银大声尖叫起来。
我安抚她,“你不要怕,我来验证一下,看这把伞是不是真的漏水。”
我把伞撑开,放在地上,取了杯水过来,全数倒在伞面上,水滴顺着绿油油的伞流下来,滴在地板上,伞罩着的地方,没有一丝水滴。
就是说嘛,这伞完全没有问题,就是把普通的雨伞,淡小银这是,在给我讲鬼故事?
淡小银瞪大双眼,诧异地看着我,一个劲儿摇头说,“不是,不是这样的,要有人站在伞下面才行,我试过很多次,都是这样。”
站人就站人,我又倒了一杯水,一手撑伞,一手拿着水杯,伸出伞外,倒在伞面上,还不忘对着淡小银说:“你看喔,我要倒水了。”
一言不合就浇水。
我这个心理咨询者,一点儿套路都没有,如此简单粗暴,我想,如果导师现在我面前,会一个搬砖拍死我的吧。
毕竟,我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不但不为患者进行心理疏通,我居然上来就戳穿她的臆想。我这样做,其实很危险,在心理学上,一点儿都不提倡,因为,我这样做,极有可能会直接把患者逼疯。
但是,淡小银这个情况,我又确实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她硬说这把雨伞有问题,我现场当着她的面,给她做实验,直观地告诉她,这把伞完完全全没问题,她对这把伞的恐惧,不就没了吗?
至到这杯水全部流完,我身上,甚至头发丝上,没有一点点的水湿。
我看着她,道:“你看,这伞不漏啊。”
淡小银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连着说了好几句“不可能”,但是确实没看到我身上有水湿,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向我走来。
她走到我跟前,犹豫了好几次,终是开口说:“把伞给我,我撑着伞,你往下浇水试试。”
她这么快就克服心理恐惧了?
我把伞递给她,取了杯水,倒在伞上。
滴答滴答,雨伞像漏了般,一滴一滴落在她头发上、脸上、衣服上……
不过短短一分钟,她全身上下,被水浸透!
我手里拿着空空的水杯,僵在了原地。我自己很清楚,就算是雨伞漏,一杯300毫升的水,怎么也不可能把一个人给浇透了啊!
淡小银撑着伞,脸色发白浮肿,嘴唇发抖,“你看,这伞,是不是漏水?”
我发根一下子竖起,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一个念头蹿上来:淡小银,会不会是一只……水鬼?!
正常人不可能被一杯水给浇个浑身透湿,而且,她的脸,我是眼见着一下子浮肿起来的,浮肿,肿胀,泡水……
我什么都思考不了,几乎是下意思地,掏出来脖子里挂着的香囊,紧紧攥在手里,大声叫詹近枫的名字。
淡小银撑着伞,一步步逼近我,“你说是不是这把雨伞有问题?”
我一边喊着“詹近枫”,一边对她道:“是是是,你说的对,是这把伞有问题,你把伞放下,有话,我们好好说。”
她像是没听到我说话,反而拿起伞,在我面前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滴,洒在我脸上,冰凉腥臭。
就在她把伞快举到我眼睛上时,一阵疾风吹过,詹近枫突然挡在我面前,对着淡小银道:“你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我躲在詹近枫身后,果然,这个淡小银是只鬼。
淡小银挥舞着手里的雨伞,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什么死了?我没有,我没有……”
詹近枫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淡小银颤声问:“什么地方?”
詹近枫:“你们公司。”
淡小银狂叫起来,“我不去!!!”
詹近枫环住我腰,胳膊一挥,指向淡小银,“由不得你。”
语毕,屋内升起一团黑烟,我闭上双眼,死死抱住詹近枫,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身体便飘了起来。感觉到双脚沾地时,我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堆的人。
好多人抹着泪,在一幢大厦前堆放着白色和黄色的花,甚至还有人在烧着纸钱。
保安站在一旁,也很是无奈。
淡小银看着一对中老年妇女,不可置信地喃喃着:“爸妈?”
我小声地问詹近枫,“这是怎么一回事?”
詹近枫道:“这个大厦有间公司,七天前公司组织旅游,出游路上,大巴车侧滑,从桥上掉落,翻到河里,全部遇难,无人幸存。”
“啊?那淡小银她……”
“嗯,她也死于其中,只不过,她死而不自知。”
我看着淡小银走向她刚刚称为“爸妈”的那对夫妇前,企图和他们说话,但是,他们像是没看到她一样,蹲在地上,继续抹着泪烧着纸钱。
淡小银着急,上去拉扯他们的胳膊,却发现,她的双手丝毫没有阻碍,像空气般,穿过了他们!她哭喊着去抱她母亲,她的身体穿过了她母亲……
淡小银愣了一下,转过神,全身炸毛般,对着詹近枫喊:“你把我怎么了?”
我不由握住詹近枫的手,贴在他身上。
淡小银就要冲过来时,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大厦门口走出好多人,好多浑身湿漉漉的人……
有一个小姑娘走在最前面,黄色的外套湿嗒嗒滴着水,她整个脸肿胀如篮球,一步一个湿脚印地走向淡小银,笑着问:“你看,我的脸是不是能掐出水来?”
淡小银捂着耳朵尖叫着瘫在地上,四肢像抽去了筋骨动弹不得,她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渐渐浸透水……
再然后,他们四散开去,寻找着各自的家人……
詹近枫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双眼,他手指离开后,我再看过去,大厦前全是凭吊的人,再也看不见淡小银和她的那些同事们。
我问:“他们……回去了吗?”
詹近枫道:“还没,等纸钱烧完,他们就会走了。”
我“哦”一声,他又补充道:“今天是他们的头七日。”
“头七还魂日?”
詹近枫点头,然后,拖着我的手离开。
我不解道:“淡小银她,她怎么会来找我?她说是我给她打的电话,这怎么……”
詹近枫:“嗯,是我让她找的你。”
我更加惊讶:“你让她找我?为什么?”
詹近枫:“我偶尔碰上她,不过,那个时候,我正在忙着别的事,暂时顾不上她,就让她先去找你。”
我还是不解,“什么叫顾不上她?”
詹近枫淡淡解释道:“这种死而不自知的人,跟活着的时候一样,一直延续着生前的日子,但是,时间久了,对生者的人,对亡魂,都有很不好的影响。我碰上她的时候,她正准备回老家,试想,等她回去后,肯定会发现自己已经死去多日这个事情,那个时候,她已经沾染了很多阳气,必定不想回去,而选择继续留在她家人身边,久而久之,她家人生病事小,更有可能,会无缘无故死去。”
“所以,你让她去找我,进而拖住她一段时间吗?”
他点头。
“那你确保她现在就会走吗?”
“会的。”
好吧,你是鬼,你说了算。
我继续问他,“你刚说的,忙你自己的事情,是那个叫魂的男人有什么线索了吗?”
他点头,“是有一些线索,但是,还是没有找到他的炼魂之地。”
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还是安慰他道:“会找到的。”
他看着我道:“晚饭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自己做?”
被他这么一说,我发现,自从搬了新家后,我就很少自己做饭,都是在外面对付,我承认主要是我懒,但是,我做饭,他又不吃,我一个人,也是很寂寞的。
于是,我找着借口说,“家里时常开火做饭,会不会对你不好?”
他眉梢挑了挑,“我想看你做饭。”
这个,我可以理解为……情话吗?
我心里瞬时觉得美美哒,“那我现在去买菜,今晚回去做饭。”
他唇角刚刚翘起,我就立马抬腿往前走,饶是这样,我还是听到他说了句:“你做饭,我做你。”
我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听到他在身后吃吃笑了几声。
有什么好笑的!!!真是的!!!
我走路快,全然没注意身边事物,突然,有一个小孩儿抱住我腿,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走错路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