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小银把客厅所有的灯都打开,顾不得换衣服,蹲在地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着雨伞。十分钟过去,雨伞没有问题,她嘟囔着脱下鞋袜,一步一个湿脚印去卫生间冲凉。
她想,可能是下公交的时候没注意,被公交车溅了一身水。
雨一下就是三天,且每次都是白天好好的,傍晚快下班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淡小银虽然撑着伞,但每次,她都是穿着一身湿嗒嗒的衣服到家,这令她十分的毛骨悚然。
淡小银蜷缩在沙发上,盯着地上绿油油湿嗒嗒的雨伞,越看越发毛,她尖叫一声,哆嗦着把伞扔进了垃圾桶。
她想着第二天要不和同事换着伞用一回,看还会不会发生这种怪事,结果第二天,天却晴了。
淡小银浑浑噩噩胀着脑袋去到公司,那个挑剔的客户李先生又把图纸退了回来,她揉了揉眼圈继续着第九次修改。
半天过去,淡小银发现,隔壁的苏秋燕今天怪怪的,她一直抱着水杯喝水,不停的喝。
淡小银记得清清楚楚,早上大约九点钟的时候,她走进办公室,先开电脑,再去冲了杯咖啡,冲咖啡的时候,办公室的桶装水几乎是满的。
等她修好了图纸,做好效果图,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又去冲第二杯咖啡,她惊讶的发现,两个小时前还满满的桶装水居然见底了。
她确定,时间刚刚过去了两个小时,她修好图纸又再三检查后发邮件给李先生时,她下意识地看了下时间,上午十一点零五分。
她诧异的看着正在仰头猛灌水的苏秋燕,“你这是怎么了?早餐吃了个盐馅的包子?”
苏秋燕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依旧在大口大口喝着水,咕噜噜一杯水被她喝了个精光,她颇为遗憾的看了看空水杯,竟又缓缓起身朝着桶装水走去。
淡小银诧异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哎,你到底怎么了?”
苏秋燕猛然回头,双眼惊恐地看着疑惑的淡小银,一副被吓着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我......去倒杯水。”
淡小银皱眉道:“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水,是不是病了?”
苏秋燕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喝水,喝得我肚子都快胀破了。”
淡小银劝她,“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样一直喝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苏秋燕哀怨道:“临时请半天假是要扣两天工资的,我还是熬到下班再说吧。”
淡小银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附和着抱怨了几句抠门的老板,又重回到电脑前画图纸。
快下班时,苏秋燕突然探过头,幽幽问了句:“你说,全身都泡在水里是什么感觉?”淡小银望着她深水般的双眸,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苏秋燕却咯咯一笑,“怎么样?吓着了吧。”
对面的张宁猛然站起来,死死瞪了苏秋燕一眼,阴着一张泛青的脸走出办公室,留下苏秋燕与淡小银面面相觑。
办公室陆陆续续有人关电脑收拾桌子下班,难得周五不加班,淡小银与苏秋燕也随后一起走出办公室。路过前台时,苏秋燕喊前台小姑娘一起走,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过来接我。”
苏秋燕眯起双眼,故意港台腔道:“每天有专车司机接送,想想都好幸福呢。”
前台小姑娘白嫩的脸蛋儿红了一红,低下头来。
苏秋燕又打趣了几句,便说笑着和淡小银一起走出公司,苏秋燕依旧羡慕着前台那个小姑娘,“年龄小就是好,你看人家的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啧啧啧,再看看我的脸,一摸一把油,咦,光想想就够恶心的,哪里会有男人喜欢。”
淡小银笑笑,“得了吧,追你的男人都能组一个连了,是你自己眼光高,一个都瞧不上。”
苏秋燕仰天长叹,“那是以前的老黄历了好吧,你看看刚才,那个宅男张宁瞪我的眼神,哼,我就不信他会这样瞪前台那个小姑娘。”
淡小银想起张宁,有些不安,小声道:“我觉得那个张宁最近怪怪的,你可别去惹他。”
这时,淡小银搭乘的公交缓缓驶入站台,车上人不是太多的样子,她赶紧与苏秋燕告别跳上了公交。隔着窗户,她看着站台上的苏秋燕眨着深水般的双眸,心口突然一紧,苏秋燕那两个乌黑的瞳孔像是泡在水里,仿佛只要她眨眨眼,汩汩的凉水就会从里面溜出来。
淡小银赶紧闭上双眼,苏秋燕的那句‘你看人家的脸都能掐出水来’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荡。她甩了甩头,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都是那把雨伞惹的祸,搞的她这几天见着水就打心眼里发怵。
好在,那把雨伞已经被她扔掉了。
淡小银回家后饭也懒得吃,洗漱后便早早爬上了床,很快就进入了睡眠,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上午。
天气很好,一扫前几天的阴霾,淡小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她哼着歌做着家务,心想,前几天还是压力大睡太少,她整个人才会疑神疑鬼神经兮兮。
周日中午,淡小银正择着青菜,不经意地瞥了眼灶台上的锅,觉得有些不对,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她再瞟了眼,脑袋嗡的一下,头皮炸开,她身体里像是被谁灌了一桶冰,血液瞬时冻住,她惨白着脸死死盯着干干净净的锅底。
昨晚她熬了一锅粥,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半锅扔掉又太可惜,就索性搁在了灶台上,想着第二天早上起床热一热还能凑合吃一顿。
淡小银又把昨晚的事情细细回忆了一遍,确定没有记错,昨晚的确还剩了半锅粥。她颤抖着手握着菜刀,在家里找了个遍,没有发现有人闯入的痕迹。
她坐在床上,想着要不要报警,可是报警说什么,说厨房的半锅粥没了?显然警察不可能会过来。要不问问是不是房东?可是房东怎么会偷偷溜进来只吃了半锅粥?给家人打电话?他们远在外地,帮不上忙又平白让他们担心。
淡小银思来想去,还是给同事苏秋燕打了个电话,苏秋燕听完后,咯咯笑了几声,安慰她:“是你记错了吧,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过来找我?”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传进话筒,淡小银咯噔一下,“你在干什么呢?我怎么听着......”
“哦,我正在泡澡呢,你要来吗?”苏秋燕的细细的声音混杂着哗啦啦的水声,淡小银的心口猛地揪住,后背蹿出一股凉意,顾不得应答,赶紧挂掉了电话。
苏秋燕一直没有再打过来。
淡小银又坐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安慰着自己可能真的记错了,正要起身时,突然,她看到卧室墙角的衣柜。
她刚才把家里找了个遍,唯独,剩下衣柜没有检查。
她盯着墙角幽暗的衣柜,抓起床头的那把菜刀,迅速打开了卧室的灯,室内亮堂了起来,照得墙角的衣柜也不再神秘可怖。
淡小银小腿打着颤,双手紧握着菜刀一步步往前挪,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挪到了衣柜前,此时,她后背的T恤已汗湿了一大片。她大气也不敢出,右手握住菜刀,惨白的左手颤抖着往前伸去。
张宁前几天阴测测说的那句‘谁知道他是用来装什么呢’像一声声咒语回响在她耳边,淡小银全身精神紧绷,哆嗦着手猛然拉开衣柜。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淡小银瘫软在衣柜前。
衣柜正中间,挂着一把绿油油的雨伞,湿嗒嗒正往下滴着水。
淡小银发疯般的抡起菜刀朝着雨伞一通砍,雨伞很快成了一堆破烂,发着幽幽的绿光。这个房间,是不能再待了,淡小银啜泣着拎着包奔出了家门。
她找了一家酒店住下,越想越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怪异,雨伞怪怪的,家里怪怪的,公司也是怪怪的......
淡小银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几乎是一口气给我讲了这么多,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她讲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而且,她说,那把雨伞已经被她砍烂了,那现在咨询室地板上躺着的这把绿色雨伞,又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淡小银缩成一团,指着地上的雨伞,哆嗦着说:“就是这……把雨伞,明明已经被我砍烂了,今天又出现了。”
“出现?出现在哪里?”
“我今天本来是想去公司辞职,然后直接回家的,可是,我去到公司,这把伞就在我办公桌上。”
“在你办公桌上?会不会是你同事的伞?”
“不,我同事他们,他们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觉得他们,他们是……水……鬼……”
水鬼?
我终于明白淡小银给我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了,她是想表达:是这把网购的雨伞提醒了她,他们公司同事已经死了,而且,死后变成了水鬼。
问题的关键是,要真有水鬼的话,也得淡小银是吧,因为下雨打伞,淋湿的是她……
我盯着地板上的雨伞,难道,我面前的这个淡小银,是只水鬼?!
天啊,为什么每次碰到深深乖乖的事情时,导师也好,吴海平也罢,都不在身边,偏偏找上我一人?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她怎么找来咨询室的?
于是,我问:“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她道:“不是你打电话让我过来的吗?”
什么?我打电话?
姑娘,你确定,你今天来,不是专门吓我的?
我随手翻着来访记事簿,没发现有她的名字,“你能给我说说,你接到这个电话时的具体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