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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莫道世间真无情 只怨红尘妄痴心(三)

“姑妈,思贤他好点了吗?”

“吃过药睡了觉,好多了。这不都能出去玩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有时候我也挺同情思贤的,我小时候至少还有思妍、小安这样的同龄孩子一块折腾,现在整个山庄里像思贤这么大的孩子恐怕就他自己了,想耍个坏都没个伴,那的多孤单。

这时就见马姐从门外快步走了快进来:

“老爷、夫人,朱管家他们回来了,”

姑父应了声“好”对着姑妈和我说道:

“夫人、建忠我们一块出去看看”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了前院,只见厢房外、倒座旁停着四五辆马车,十几个伙计正忙着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米面肉食、蔬菜类被搬到厨房地下的储物室里,一些糖酒杂物类则搬到了院内前排的倒座里。

朱管家正在那里指指点点、指挥着众人干活,看到我们后走了过来。

“朱管家,这趟辛苦了”

“老爷客气了,这趟走的比较顺利,货物都安清单上的准备齐了,请柬也都留到城里的铺子里了,一两天全能送到,还有账单我也让人送到账房了,老爷一会有时间的过去看看”

“嗯,我知道了,城里的店铺没什么问题吧”

“运作都算正常,没什么问题”

“好,完事了,让大家歇歇喝口水,等厨房那边做好饭,吃了就都回去休息吧。对了,老朱、明天你想想酒席的细节,还需要什么,如何操办和夫人商量一下”

“好的,老爷”

这时,我看到祥叔正随着几个人一块往库房里搬东西,想到了小安的事,正准备过去和祥叔说说话,安慰安慰他。

姑父看出了我的想法,还没等我走过去就对着祥叔喊:

“丑祥,你先过来下”

祥叔听到姑父喊他应了声就走了过来,走到一半的我只好随着祥叔又回到了姑父的身边。

“老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丑祥,这些天辛苦你了,一会吃完饭你到账房去领五快大洋,给自己添几件衣服,我也有话对你说”

姑父说完转身又问我:“建忠,你有什么要和丑祥说的吗?”

“啊、也没什么,就是看到祥叔了想打个招呼,问个好”

“既然没事,丑祥你就去厨房帮帮忙,帮他们把饭菜准备出来吧”

祥叔低头应了声就去了厨房。

这时姑父又对我说:

“建忠你是不是想和丑祥说小安的事?”

姑父见我点头承认后又说:

“小安失踪对丑祥的打击很大,大家在他面前都在尽量回避谈论小安的事,怕引起丑祥的伤心,所以建忠你以后也别在他面前提起小安的事了,免得他难受”

我虽然不完全赞同姑父的说法,也只能点头。

黄昏的最后一缕残阳将众人忙碌的身影越拉越长,最后叠在一起,成为一片模糊的灰色。当人们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倒影时,意味着夜晚已经来临。有人把黄昏比作生命的隐喻,有初生、有辉煌、有过激情、有过热烈,无论怎样,最后都将归附与那一抹消失前的平静。环境如此,生命亦如此,最后留给世人的恐怕只有那一丝感触和一丝记忆。

就在大家干活接近尾声时,内院突然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声音急促,听着是思贤的声音,像似受到了什么伤害,这回又怎么了?

大家听到声音后都是一惊,姑父姑妈首先跑进了内院,我和朱管家紧随着跟了进去,发出声音的地方是左侧的厢房,位置在我和悠悠住着的房间的对面,以前是表妹思妍的房间,后来思妍的了怪病搬出去后,这里就一直空着,门上也上了锁,也不知道思贤是怎么进去的。

众人很快来到屋前,只见一直锁着的大门已经大开,小表弟躺在地上来回打滚,右手紧紧握着左手,而手指的缝隙中有血液渗出。

姑妈当时就慌了,俩步迈进屋里,一把将思贤抱了起来:

“思贤、思贤,你手怎么了快叫娘看看......”

姑父也急忙蹲在旁边,抓住思贤的手查看伤势。

这时的思贤满脸煞白,头上却布满了汗珠,看到姑妈姑父后,嘴里带着哭腔低声叫着:

“姐姐咬我,姐姐咬我......”

我跑过来帮着姑父把思贤的右手移开,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思贤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只剩下了半截,真像是被什咬掉了半截一样,一些不规则的碎肉挂在半露的骨头上,血液正从断指中不断往外渗着。

这一幕就连我和姑父也都吓着了,我喊了句“我去拿药箱”慌张着跑出屋子向着对面我住的房间跑去,开门的时候却碰到了被哭声惊醒的悠悠,俩人险些撞到一起,

“怎么了建忠,出生么事了?”

我来不及细解释,说了句“思贤受伤了”便跑进内室翻开大柜将药箱提了出来,回到表弟受伤的屋里,这时悠悠也跟着跑了过来,

进来后,姑妈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思贤躺在姑妈怀里,浑身倦做一团,身子不停抽搐,,而朱管家与后面追过来的马姐俩人一人拿着盆,一人拿着毛巾,正蹲在地上帮着姑父给思贤止血和清理伤口。我连忙打开药箱,用药水给表弟消毒,上了止痛止血的药,悠悠帮我用纱布将表弟的断指处包扎了起来。整个过程急促而紧张。

包扎好后姑父接过思贤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思贤啊,告诉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手真的是姐姐伤的吗?”

由于上了止痛的药,表弟的疼痛缓解了很多,

“我刚才回家,你们都不在,我就去前院找你们,路过姐姐的房间,我看到开着门,就进来了,看到姐姐就站在那里,我和姐姐说话她不理我,我就打开音乐盒想和姐姐一块玩,姐姐过来抢音乐盒还咬了我,爹,我手好痛,姐姐她把我的手指吃了,还拿走了音乐盒,爹,我好怕......”

“好了,好了,不害怕,不害怕,爹和娘都在这里保护思贤呐”

姑父将思贤抱起走出了表妹的房间,回头对着朱管家道:

“老朱你带几个人到小姐的房间里看看,看看发生了什么,要是思妍不在病房里赶快派人去找,”

“好,我这就去”

这时,悠悠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问我:

“建忠,这又是怎么回事啊,思妍不是在病房里吗,怎么会跑到这里还咬伤了思贤?”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刚才我们在前院就听到表弟在哭,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也没看到思妍的身影”

“奥,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先跟着姑父,看看姑父有什么打算”

我和悠悠低声说着话,跟着姑父姑妈来到了他们的房间,姑父将思贤放到了床上,姑妈被马姐搀扶着坐到了表弟的身边,母子连心,思贤的手伤成这样真比伤了自己的手都难受。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库房着火了,快来人啊,库房着火了......”

姑父听到喊声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了,身子一阵发抖,紧接着俩腿发软,差点摔倒,幸亏我和悠悠就在身边给扶住了,姑父满脸冷汗地对着我和悠悠说:

“悠悠你和姑妈先陪着思贤,建忠,你和我去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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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着姑父一路小跑向着库房跑去,中途碰到了返回的朱贵,

“思妍怎么样了,还在病房吗?”

“不在了,我们过去的时候,病房里东西倒了一大片,却没有一个人”

“这些可恶的医生,没有一拨可靠的,我们先去库房”

就这样,朱管家一伙人也随着姑父和我向着库房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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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月亮总是那么朦胧,在飘飘渺渺的雾气中如同隔着一张纱幔,给人种压抑不定的错觉。风从林间吹过,惊动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吱吱”乱叫,伴着树叶的“沙沙”声,拧成一股让人不安的颤音,回荡在整个山林间,进而影响到山庄里每个人的心情。

在山庄的西北角,一通浓烟伴随着几处火光升腾而起,夹杂着一些人的叫喊声,扑救声、混合在一起越发让人感到沉重,甚至有些窒息。

当我们一行人跑到库房区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人,正在忙着救火,但火势强劲,又有风助,众人的努力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徒劳无功。不管怎么样大家总不能看着这一切化为灰烬吧!姑父近乎于失控一样一盆盆往火上浇水,库房的边上虽然有很多用来预防火灾并且装满了水的大缸,但无奈火势已成,一盆盆浇上去的水反而如同助油一样让火势更加旺盛。

就在大家忙着救火是,库房区中间一处还未被周围火势波及的库房上,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凄凉的唱腔:

“我与柳郎幽期,除是人不知、鬼都知道,奴家虽等登鬼录、未损人身,阳路将回、阴路将尽。前日为柳郎而死、今日要为柳郎而生,夫妇缘分,去来明白。今日不说,只管人鬼混缠到什么时候?只怕说时柳郎那一惊,呵......”

声音凄婉,一段昆曲唱的要比原有的桥段跟加悲苦、凄惨,深深刺激到了在场每个人的情感神经,不由一股悲凉之气从众人心底冉冉升起。众人不约而同全部停下手中的活,向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中间一间库房的屋顶平台上,一个纤细的身影,穿着件暗红的旗袍,一只手里拿着绢帕,正在那里扭动身枝,如同一个真正的花旦在那里表演着......。

小时候姑妈就经常带着我和悠悠,一同到城里的戏班里看昆剧,悠悠还经常去模仿,那惟妙惟肖的身段唱腔还时常引来别人的夸奖,没想到今天却用到了这里。

人们很快认出了红衣女子正是表妹,都想去救,无奈大火已经将中间的那座库房团团围住,并且蔓延到了那里,大家都无从插手,我和几个伙计试图用麻袋沾了水,冲进火海,无奈每次冲进火海不到一刻钟,那种火烧火燎让人窒息的感觉就让我们退了出来,一味逞强不仅救不了思妍,还会搭进去更多人,想要把表妹救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思妍。你在那上面干嘛,快下来、快下来,快到爹这里来,你有什么委屈和爹讲,有什么要求就和爹说,爹都答应你,你快下来......”

姑父一边喊着一边发疯似得要往火里跑,被后面赶来的田三虎和朱管家牢牢拽住,

“老爷你这样进去,不仅救不了小姐,自己也得搭进去,夫人和小少爷还在家里等着你那,您出了事。这一大家人怎么办?夫人和少爷怎么办,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能为力,求老爷冷静,为夫人少爷想想”

“思妍她在火里,让我怎么冷静,你们都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救救思妍,救救思妍啊......”

所有人只能无奈的沉默.......。

而表妹却不因我们的举动改变继续唱着的昆曲,最后用手帕作了一个遮面的姿势,停在了那里。

“思妍、思妍,是爹不好,是爹对不起你,求求你快出来好不好......”

姑父拼命喊着,这时的思妍也似乎听到了,慢慢将手帕移开,在大家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一张惨白布满血丝状的脸呈现在大家眼前,没有瞳孔的眼睛半露在眼眶外,和我上次见到表妹发病是的情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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