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焰火燃烧的是谁心中无际的牵挂,冰冷的灰烬遗落的是谁千年情缘。是否伤痕破裂的时候就注定了今日无法挽回的局面,既已至此,别离相送泪千行。
除夕夜堂室上下,灯火通明,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昭示着新时空的开始。辞旧迎新,脖颈上缠绕的枷锁,断裂破碎,新鲜的空气洗涤五脏六腑。
探春走后已经快十二个时辰了,寒流冻结心底的伤痛,冷风吹来的时候眉梢动都没动一下。
喧闹的金陵城,快乐的因子汹涌不定。醉生梦死,即使天塌下来也一样神仙快活。北静王俯依旧大门紧闭,与热火朝天庆祝新年的气氛格格不入。水潇与辰王夫妇早早回到王府,陪太妃过除夕,水溶却迟迟不肯露面。
馨阳苑内,丫头守卫全部被遣散,偌大的园子寂寥无声。黛玉平仰着躺在床上,一双粗大温暖的手,包裹着黛玉莹白的小手,细嫩的指尖印有微凉的唇印。如玛瑙般黝黑的眼珠,石化在眼窝中,停滞在女子惨白的面容上。
灰暗的灯光下,水溶高大的身躯散发着寂寥的讯息,眼底掩饰不住的落寞与悲呛。屋内火红的炭火燃烧着,深夜冰凉的寒意浸透衣衫,射穿心扉。刺痛心弦的或许不是寒意,无声的沉寂禁锢跳动的心脏,叮咚跳动的声音属于昔日,逝去的过往。
到底要怎么做,沉睡中的女子才能苏醒过来!好想她纯净湛澈的眸子,想念带着笑意的娇颜,痴迷清泉般的嗓音……是否这些小小的幸福也该消散泯灭了。
夜深了,寒意更重了,看着昏睡中的娇容,水溶僵硬的脸庞强扯出个苦涩的笑容。婆娑的衣衫声,飒飒作响,柔软的被子被掀开,一俱如火的身躯躺在黛玉身边,吹灭黄晕的灯光。
卸去冰霜的俊脸上被浓浓的柔情包围,温暖的大掌抱紧柔软的身躯,淡淡的馨香弥漫在鼻息之间。无奈的叹息声唏嘘不断,他是权势滔天的王爷,这又如何呢?这些能换回心中牵挂的人吗?心底的空虚如滚滚的江水,快速滋长,他快要溺死其中了。
“玉儿,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醒过来!只要你能醒过来,让我用什么去交换,我,都愿意。”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黛玉脖颈上,全身的毛孔都张开,吸允这种温暖,痒痒的。埋首在健硕的胸膛间,听着水溶心脏跳动的咚咚声,黛玉心发出一丝苦笑。原谅我迟迟不肯醒来,真的只要我醒来,让你用什么交换你都愿意吗?呵……呵呵……多么可笑!
如果没有探春,没有听到仓颉铁卫那四个沾血的字眼,昏睡的女子会感动的痛哭流涕,拼死也要苏醒过来。一切都迟了,迟了!
金陵相送回姑苏,承恩皇命,或许那个男人用柔情铸就的陷阱,从这里就开始了。
爹娘离世,遭受最亲最爱的人抛弃,一心寻死。是你,是你在大学纷纷的时刻带来温暖的火炉。冰封的时间太久,我只想要些许温暖,对你,我全身心的相信。好笑吧!正是这份相信,把我一步步推进万丈深渊,跌的粉身碎骨,再次体会锥心蚀骨的痛楚。
水溶,我,还要相信你吗?
忘不了姑苏在冰雪中倒下的生命,忘不了被寒冷夺去生命的人,忘不了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一切都水落石出,伪善的脸,诡异的笑,你还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城北你舍命相救,也不过是在掩饰你滔天的罪行。守护在道路旁的官兵,真是善变的人。不是掩饰的不够高明,打斗当中为何皇上会凭空消失,入轨是刺杀,龙撵旁怎无围攻之人。这本就是一个局,在看到仓颉铁卫时黑暗的潮水退去,无用多言。
被水溶抱在怀中,感受着他胸膛传递过来的暖意,黛玉真的很想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个曾经在绝境中给予自己温暖的男人,看看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好想伸出双手,去抚平紧皱的眉宇,终究还是没有,明亮的眼珠还是没冲破眼皮的束缚,蠢蠢欲动的双手僵硬在身侧。
水溶有力的双臂死死抱着怀中的女子,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液之中。无力的恐惧在心底滋生漫延,速度快的惊人。这个夜晚好漫长,他的心揪在嗓子眼,悬在空中,不敢放下。
心底某根神经被触动,总感觉怀中的女子会离开自己,他要永远失去他的玉儿了。虽然伊人就躺在自己身边,却像有千山万水阻隔一样,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溶哥哥,玉儿在这,玉儿在这。”
“溶哥哥,你这个骗子,你跟宝玉一样,是坏人,你欺负我。”
“溶哥哥,玉儿走了,玉儿再也不回来了。玉儿要离开你,藏到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
……
“玉儿,不要,不要走……不要。”
水溶的唇角渗出些血渍,眉心紧皱在一起,俊脸扭曲纠结。抱着黛玉的手臂不停的收紧,嘴中嘤咛而语,不停的喊着“玉儿,玉儿”,一直都是这两个字。
差一点,黛玉就快忍不住了。他的梦中有自己吗?瘦弱的手臂想抱着他,给他力量,遗忘万恶的梦魇。隔着衣衫,手停在被角处。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后悔。她不会因为几个字眼就改变离开的初衷。
睡醒后是第二天中午,屋子中早已经没有水溶的踪影。黛玉还在奢望什么,奢望那个人会陪在自己身边,奢望那个人拉着自己的手臂,挽留她吗?他一定在皇宫商讨权谊之事吧!果然还是权势更重一筹。
空荡荡的屋子中滑过一声苦笑,一切都结束了。有探春挽救,身体已无大碍,是时候,她该走了。
在除夕水溶会客时,紫鹃早就打点好一切。每年初一府中都有筵席,附近的农家会来送王府采购的食材。黛玉穿着一件农妇的衣服,用素色的头巾包住一头青丝,躲过府中的丫头,来到厨房后院。
紫鹃正焦急的在原地踱步,见黛玉来了,急忙扶着黛玉上了久候的一辆马车。车轴转动,发出轱辘辘的脆响。到王府门口是,黛玉心砰砰跳个不停。因为是熟人,加之今日王府人员杂多,马车顺利走出忧心的牢笼。
终于出来了,自此天涯海角,两不相见!
皇宫中诸事繁多,那个可怕的梦魇总在心底漪动。诡异的朝堂,水溶一刻也不想多待,他只想尽快回府,看看黛玉。一贯杂事终于了解,眼皮跳个不停,那个声音在心底呐喊,玉儿要走了。
火急火燎的赶回王府,纵身跳下马背。水溶风风火火的赶到馨阳苑,屋子空空的,柔软的被子带着幽幽的体香,那是属于黛玉独有的馨香。水溶双眼带子无光,四目相对,空无一物。
梦境成真,心痛吗?心已死,何来伤痛。转头的瞬间,看着桌脚的信封。颤抖的双手急速拆开,俊秀的小楷映入眼帘“水溶,你欺我至此,从此两不相欠,天人永隔。”
短短的几个字,水溶心如刀绞。苦涩的泪水吞咽进肚中,双手攥在一起,发白的骨节嘎吱作响。玉儿知道了,玉儿什么都知道了。
伟岸的身姿瘫倒在床上,空洞的眼神不知道看向哪里。身边的幸福抓不住,眼睁睁的看她溜走。
不想隐瞒,原本是想和盘托出的,他害怕,害怕看到黛玉鄙夷的目光,害怕她离开,于是三缄其口。终于她还是毫不留恋的走了,心空荡荡的,一如当初得知黛玉死讯时一样。玉儿,你,还会跟我回来吗?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