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园里,冯梓君已出儿子媳妇的卧室,正满面得意地挽了众人要登上竹轿离去。聪明一些的,早明白先前怎么一回事,还大抵能猜一猜婆媳间的对话说了什么。但愚笨迟缓的,譬如林飞凤,将离藤园时还听她懵懵懂懂地问绿绫:“婶子,这究竟怎么了?”
柳氏和采薇垂手侍立,直到周遭清静下来,才长长叹了口气松下。柳妈妈想也不想便拉着采薇往里走,“快看看二奶奶,不晓得老太君的毒舌将她如何了。”
待进屋子,只见佟未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也不知她先前坐于何处,细细瞧此刻的神情,竟是木木的,毫无生息。
柳妈妈心疼得要滴血,上去扶着少奶奶道:“别介怀,做儿媳妇的被婆婆说两句总是有的。您别看三奶奶风光,老夫人当众不给她脸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她今日关了门和你单独说,想来是顾忌好些了,我们二奶奶心胸宽广,但凡想开些啊。”
采薇则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你不会真蔫了了吧?她不就是说两句嘛!再说了,这一次是……”
柳妈妈怒视采薇,推她不许再开口,采薇这才发现,她的大小姐果然一脸木然,什么表情也没了。
“二奶奶,您没事吧。”柳妈妈心急如焚。
佟未终动了动眼皮子,嘴上弱弱地应一句:“我没事,天好热,屋子里闷得慌,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采薇也着急了,蹲下来摸她的额头,“你病了么?又不舒服了?”
佟未只摆了摆手推开二人,独自转过去坐着,不肯说话。
“哎呀,你不看我们急得什么样?你倒说个一句半句,也好叫我们安心。我也算了,柳妈妈那么大岁数……”采薇对小姐素来不顾忌,想什么便说什么。柳妈妈却轻轻一推,示意她别再发问。
果然,佟未背对二人许久,才嗫嚅着挤出几个字,“我想他了……”
如此一言,众人都静默。
且说冯梓君回到自己屋子里,因这一回叫儿媳妇在众人面前没脸,料想她不敢再趾高气扬抬着下巴看人,心里着实平了好多。顺带着对小媳妇也和颜悦色,着绿绫又拿了好些东西叫她带回去给儿子。
送走林飞凤,受过佟未气的云佩最想知道这位少奶奶的窘迫,便拿了美人槌过来给老夫人轻轻敲打,一壁嘴里问:“老夫人和二奶奶说什么了?怎么她呆在屋子里也不见来送您。”
冯梓君笑得幽然,“你以为她和老三家的一样,抑或和你们一样?她是什么人,那可是京城来的公爷家的千金。打也好、骂也好,轻易能够么?但,这样的人最自命不凡,看着宠辱不惊,可你只要叫她自己扯下一分脸,就比打她骂她更来得有用。今日她扯谎骗人,躲事托赖,最后叫小侄女当众揭穿,你以为她还能有多少脸面?我如今不骂她不训她,就这么臊着她,那才叫难受。”
云佩心里舒坦极了,想那一日自己姐妹三个罚跪所受的羞辱,也解了好几分。
这一边林飞凤捧着东西回去,因指明了给容谋,她私藏不得,便都搬来丈夫的卧房。进门便见新月、落霞俩姑娘一左一右陪着说话,这两个小蹄子不是省油的灯,比家生的那些丫头活泛许多,瞧那眼眉间的得意,已然封了自己姨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