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卿看了看只穿了中衣的自己,急着说道:“没、没有。”顺势拿起放在一边矮几上的外袍套在身上,用腰带一扎,便开了门让柳子轩进门来。
门缓缓的打开,柳子轩看见东方云卿穿的是一身男装的袍子,身材纤瘦,让那略微宽大的外袍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脸色虽然有些暗沉,却有一种傲然的风骨,眉眼间瞧瞧的透露出她心底曾经受过的伤。
“云卿,怎么不穿我让丫鬟给你准备的女装呢?”
东方云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不习惯。”
柳子轩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有些疑惑:什么样的女子,竟然不习惯穿女装呢?可是,他也不想多问,直接开口说明了来意:“走,我带你去城中吃好吃的点心。”说完,拉起东方云卿的手,就向外走去。
到了山庄的门口,管家李伯已经备好了马车,看到东方云卿,不免有些吃惊,这个女子,应该不是个普通人才是,身上有一种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威严和英气,让人有些敬畏。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轻蔑的看了东方云卿一眼,对着柳子轩说道:“少爷,这,恐怕于理不合吧?一个奴隶,怎么能坐马车呢?”
东方云卿一下子有些恍惚,撩起长袍,看了一眼脚踝上开套的着的那个铁圈,铁圈上面那个小小的铁牌,似乎在提醒着她,她现在,只是一个奴隶……
柳子轩有些生气的瞪了李伯一眼,“李伯,我念在你照顾了我那么多年的份上,不与你计较。既然你叫我少爷,那么你只是个下人,主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来指手画脚了?!”柳子轩的声音不大,却听起来更觉冷意袭来。
这让李伯有些不寒而栗。山庄中的下人们都以为少爷与自己比较熟稔,其实,也不过是看在老爷的份上罢了。而自己从小照顾这个性格孤冷的少爷,他喜怒从不形于色,就连生病的时候也能让人感到那从他身上所透出的寒意,让人害怕。
李伯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退到一旁。
“云卿,我扶你上去。”柳子轩忽然笑的一脸阳光的对东方云卿说道。
东方云卿看着那带着暖意的笑容,一时之间有些失神。曾几何时,她曾经在某个人身上也看到过这样的笑容,温暖的如午后的阳光,可以融化一切的寒冷。可是,那个人,终究还是算计了自己……她摇了摇头,努力不让自己被这样的笑意所迷惑,不好意思的说道:“子轩,我,自己可以的。”说着,用左手扶着马车边的轴,有些艰难的爬了上去。
柳子轩不是没有看到东方云卿那一时的失神,再看她倔强的模样,自嘲的笑了笑:柳子轩,你怎么就想和她这样的女子亲近呢?然后上了马车坐到了东方云卿的对面。
“子轩,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东方云卿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
柳子轩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不是昨天就告诉过你了吗?因为我看见你的眼睛里,有和我一样的孤独。”
“我想听真正的理由。”
“那个就是真正的理由。如果说还有别的理由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帮我。”
东方云卿有些不解,“帮你?我如今不过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奴隶,能帮你做什么?而且还是一个被钉穿了琵琶骨的人,粗活细活都做不来的,如何帮你?”
“你的眼睛里,除了孤独,还有仇恨。虽然你隐藏的很好,但是,那样的眼神,曾经的我,也曾有过。想要报仇,却又没有办法手刃仇人,我太了解那种感觉了。更重要的是,你不想死,你想活着回去报仇,可是,你却又不畏惧死。”
东方云卿有些讶异,这柳子轩小小年纪,竟然能够从自己的眼神里,就将自己看的如此的透彻,真的是不可小觑啊。
柳子轩继续说道:“云卿,你不用好奇为什么我能看的那么清楚,我从小就在算计和阴谋中长大,要是看不清每一个人对我是真好还是假坏,我也就不会活的那么久了。可是,我是真的想要一个人陪陪我,那个所谓的爹,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想起我这个儿子,其他时候,我就是一个人生活在别庄,过着孤独的生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埋藏多年的感受统统都告诉了东方云卿。
东方云卿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逢年过节都必须在军营中度过,很少有机会能够和家人团聚,那种感受,似乎,可以体会得到。
马车停了下来。
柳子轩拉着东方云卿进了一家名为“望月楼”的酒楼。
小二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柳子轩,一脸堆笑的上来说道:“柳公子,好久没见您来了,还是您一直坐的那个包厢吗?”
柳子轩似乎很讨厌那样的嘴脸,有些厌恶的点了点头,就带着东方云卿上了二楼临水的一个包厢。
在阳光下闪着点点波光的水面,倒影着周围的花草树木,还有这临水的阁楼,风轻轻的吹动,树影摇晃,花影柔美。东方云卿看的有些出神了。
“云卿,你想吃什么?”柳子轩看了看候在一边的小二,对着东方云卿问道。
东方云卿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来,答道:“随便的。我不挑食。”
“那就翡翠虾仁蒸饺、黄金南瓜饼、鱼香酥、红豆酥各来一份,外加两份奶香燕窝粥。”柳子轩说完,小二就记在心上,匆匆的出去准备了。
柳子轩慢慢的走到东方云卿的身旁,若有所思的感叹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喜欢带着我到这里来吃红豆酥,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红豆酥又香又脆、甜而不腻,很是好吃。后来,学了诗文才知道,红豆代表了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说这些的时候,柳子轩的眼神一直看着远方,似乎在怀念他的娘亲。
“此物最相思?有值得相思的人,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当没有人值得你相思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悲哀。”东方云卿感叹道。
小二推门进来,说道:“柳公子,您要的点心都上起了。”说着将那些看起来就很诱人的食物纷纷放在了桌上。
“好,你下去吧。”
小二识趣的走了出去。
“云卿,你尝尝,这些都是望月楼的招牌点心。”
东方云卿随手夹起放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鱼香酥,轻咬一口,浓浓的鱼香便从小小的糕点内溢了出来,仔细一看,小小的糕点内,竟然夹了鲜美的鱼肉,色泽诱人,余香满口。
有多久没有吃鱼了?
有多久没有吃娘亲亲手做的鱼了?
东方云卿的眼中,已下载盈满了泪水,不住的顺着脸颊向下流淌,滴在桌子山开出一朵朵的水花。
柳子轩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什么东方云卿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他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一个哭了的女人。
他站起来,走到东方云卿的身后,轻轻的捋着她的背,问道:“云卿,你怎么啦?想到什么令你伤心的事情了吗?”
东方云卿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不住的摇头。
她真的很恨自己,不仅保护不了嫣儿,还要让爹娘为自己担心……
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愿意牺牲,一辈子以男装示人,放弃那些女子原本该有的生活,就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是,上天却是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深潭月,照镜影,一场空,安报信。
为什么?
为什么?
柳子轩只能将为东方云卿递上丝巾,替她擦掉那不住掉落的泪珠,柔声的说道:“云卿,你若是不想要当奴隶,想要回家,也许,我可以帮你……”柳子轩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要牺牲很多东西,可是,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想,他觉得,不论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
东方云卿看着柳子轩,有些黯然的说道:“回家?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柳子轩真诚的看着东方云卿,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只要你想,我就竭尽所能帮你。”
东方云卿有些不解的看着柳子轩,在唐国这样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地方,要改变一个努力地身份,谈何容易,更何况,她想要回的“家”,在天朝。真的能够改变现在奴隶的身份吗?真的可以回天朝去吗?她想要从柳子轩的脸上得到答案。
柳子轩似乎并不想要继续被问到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了话题:“快点趁热吃了吧。也不枉费我特地带你出来吃早膳。”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伯忽然进来,在柳子轩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柳子轩听完,愤怒的摔了手中的碗,呵斥道:“听说?他是听谁说的?还不是你去通风报的信!我在就说过了,我柳子轩身边不养不忠心于我的人!”说的时候,他双目通红,纤弱的身子有些不住的起伏,带着浓烈的杀气,让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