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吗?”希斐尔说。
“是。”对面的狄纱依冷冷回应。
希斐尔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一直不让我在训练中说话分心,那我可不可以现在说?”
“长话短说。”狄纱依将剑缓缓放进剑鞘,如同一个影子一样站在树林中间。四周的树因为强风而不停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狄纱依的兜衣也在狂舞着,如同景物般融入环境里。
希斐尔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就快要下暴雨了吧。伸出手,几颗豆大的雨滴落在手心。
“我想说,明明你只是和我同龄大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强?”
对面的黑影沉默了一阵,然后缓缓发出声音:“战斗方面,比你经历更多而已。”
“那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我实在无法想象要经历什么才能变得这么强。”
狄纱依冷冷看着眼前的少年,脑海中的记忆在周围漆黑的环境里不停地浮现,她闭上眼,只听见对面的少年又说道:
“你是不是背负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不惜叛离自己的组织,也不惜被追杀亡命天涯。”希斐尔看着眼前的少女,如同第一次在夜冢湾看见她的身影那般凝视着她。但此刻却仿佛觉得,看见她的真面目能让自己安心,但又觉得害怕,如果真的如她所说命不保夕,可能那种让人在意的感觉就再也不见了。
狄纱依闭着眼睛说:“如果,有一天你能够胜过我,我也还活着的话,就考虑告诉你。”
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压抑,希斐尔点了点头。
“好。”随即他拔起了眼前的剑,既然如此,那就先在这里试一试吧。
希斐尔的胸中重新燃起了一些斗志,但是两边的状态差距还是十分明显,狄纱依之前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自己的状况却越来越糟。如果想取得那渺小的胜机,那就只有寄希望于全力一搏了。
青玉色的『鸬择熙微』缓缓出鞘,黯淡的月光打在脸上,却映照出十分温润明亮的冷光,衬得剑侧狄纱依的脸孔更加的洁白无瑕。
“如同往常一样,你要在战斗中顺利接下我的『拘』剑,并且进行反击。”狄纱依抽出剑,在夜空中冷冷地一甩,仿佛有点点荧光散落在黑夜里,“但是我再强调一遍,你现有的三种剑型,是接不下『拘』剑的。”
希斐尔双手握紧了剑柄,第四型吗?……对于他这个连第三型『极』剑都刚刚掌握的人来说,确实完全抓不着头脑,因此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拘剑穿过身体。
狄纱依的『拘』剑,是对单人的瞬斩之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向对方,并在经过对方身边时造成极为沉重的一道斩击。
而希斐尔要做的,就是在剑刃相交之间,判断出狄纱依使用拘剑的时机,并且破解它,然后再在瞬间给予狄纱依反击,这样的事情……
道理我都懂,可是这怎么可能做到啊。希斐尔在内心想着,但是眼下也只有集中自己的精神去做了吧。
做好准备以后,希斐尔提着剑朝狄纱依跑去。
“铛!”
剑刃相交,两个人的剑格在一起后又迅速撤开,然后又一次互相挥去。
……
狄纱依的剑速要比希斐尔快得多,但是经过这么多天连绵不断的交战,对狄纱依的出剑方式有一定的了解,因此还算是跟得上她的步调,当然这些都只是基本的剑术而已,如果使用剑技,自己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希斐尔集中精神,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变换方向,但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都快跟不上身体的动作了,只有下意识的挥剑与格挡在不停地帮助自己与狄纱依对抗。
终于,自己的动作还是没能跟上狄纱依,青玉色的剑在希斐尔的衣服上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腰间传来灼热的疼痛感。
虽然是夏歌爱用那个叫做“魔缚布”的特殊材料所做出来的衣服,防斩击能力惊人,但是剑刃仍然会摩擦衣服底下的皮肤,造成伤痕。
但也是了,如果不是狄纱依这么高超的剑技,兴许换了别人自己的手脚早就被切断了。
希斐尔向后小跳一步,又一次朝前发动攻击。毕竟这是最后一次对战,心中的斗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高。
两把剑不停地互相抵住,剑刃恍筹间,希斐尔突然觉得时间仿佛开始变慢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能更加看清狄纱依的动作。虽然找不到任何的破绽,但是每一次的出剑和收剑的动作,都看得越来越清楚。
狄纱依出剑,自己也出剑,狄纱依收剑,自己也收回长剑准备下一次的挥出。
伴随着这样清醒的意识,希斐尔挥出的剑也越来越有信心地能够挡下狄纱依的剑,每一剑的力道也渐渐增大起来。
就在这时。
狄纱依挥剑之后,向后稍微小退了一步,然后将剑收至腰前,剑刃小幅度地向回收着,仿佛在积蓄着力量。
是『拘』剑,就要来了。
希斐尔对这个剑技印象如此的深刻,因为每一次使出,自己的身体就会收到无比沉重的打击,让他瞬间失去意识。
不过,这一次,却仿佛能够看清一丝痕迹,时间的流动似乎变得更慢了。
希斐尔能看清狄纱依剑上的每一步动作,能看清狄纱依使用这个剑技的力度。
穿着黑衣的杀影月一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但是在希斐尔的眼中,她并没有消失,而是在令人惊异的速度中变成一道模糊的影子,朝着自己这边蓦然袭来。
是这里吗?还不是。
希斐尔的手握紧了剑,狄纱依模糊的身形离自己越来越近,但她的右手始终没有发力将剑挥出。
越来越近了。
“!”
希斐尔大惊,突然发现狄纱依的手猛的用力。
不,是在用力的前一刻。
就是这里!
希斐尔看清了模糊影子中狄纱依的动作,她的每一个在用力的肌肉,仿佛都能够感觉到。
黑发的少年咬紧了牙,朝着模糊影子中的狄纱依奋力挥出手中的长剑。
“叮!!!”
两把剑相交发出了强烈的声响,回荡在夜空之中。可以感觉到狄纱依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竟然真的挡下了她的『拘』剑。
不过,就在希斐尔还来不及庆幸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剑又再次动了。
不受自己控制的,剑刃自行找到了狄纱依剑技中的空档,然后身体下意识地动了起来。
“哗……”
希斐尔睁大了双眼,红色的血液在空中溅洒。
他连忙伸出手抓住狄纱依的肩膀,随后一个转身靠到狄纱依身后,身穿黑衣的东国刺客身体轻飘飘地落在他怀里。
希斐尔惊讶地扶着狄纱依,少女的身体倒在他怀里,黑衣上有一道狭长的血痕。
“狄纱依!我……”少年自责地按住黑发少女的伤口,但狄纱依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表情平静地望着希斐尔。
“恭喜。”狄纱依淡淡地说。
希斐尔悲痛地望着眼前不动声色的狄纱依。
“你早知道会是这样,对不对?”
狄纱依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希斐尔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道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