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康长公主看着面色惨白的殷氏,接着轻声道:“我要真计较当年的事,你觉得你和单谦在这京都城里还能呆得下去吗。”她眼里虽容不得沙,但他们之间的恩怨,罪不及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孩儿。那个婴孩当然指的是单慕莹,至于单慕菡,那是殷氏仍不知悔改的结果。
殷氏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哆嗦着身子瘫了下去,过了片刻,满眼愤恨地指着宜康长公主道:“你,你血口喷人,身为一国公主,自己生不出孩子,却来污蔑我!”她不知道,她肯定是胡说想来诈她的。
宜康长公主面色如常,轻笑一声道:“将军府中将要办喜事,我不想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她之所以会见殷氏,就是因为李霁将要成亲,她不想出些什么乱子罢了,她相信殷氏会听得懂她的意思。
她一直以为自己打败了宜康长公主,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在宜康长公主眼中就是一个笑话。不行,这事儿决不能让单谦知晓。宜康长公主手中定没有什么证据,再说那人不是已经死在宜康长公主的手上了么。
殷氏想到自己一时心急,竟乱了心神,于是缓了缓脸色,故作镇定道:“阿菡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我回府定会好好管教她的。”阿菡若能嫁进将军府,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眼下,她必须先护住自己。
殷氏这女人的脸,变得还真快。宜康长公主闻言嘴角不禁漾起一丝讽意,她如果找到了那人,到时候要不要放过单府的人,一切还不一定。
宜康长公主轻声道:“哦,那就最好不过了。”
殷氏不由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有些事,宜康长公主不屑于说出口。她当年就是摸清了宜康长公主和单谦的性子,才得以成为单夫人的。
殷氏走后,醉清不由忿然道:“殿下,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一直忍着?”
宜康长公主做事一向干脆利落,可一遇上那单谦,反而有所顾忌起来。
宜康长公主看了一眼醉清,含笑道:“他一手养大的宝贝女儿,结果却是别人的孩子。你说他如果知道了,会有何反应。”那场面,一定精彩极了。当年她虽求先帝饶了那单谦,可并不代表着她忘记了一切。
醉清了然地点了点头。
李将军和太子府女官定亲一事终于有了个确切的说法,因为太后娘娘亲自给二人赐了婚。京都城中的有些人瞬间变了说法,纷纷称道起李霁和江瑟来。说什么美人儿配英雄,是一桩好姻缘。事实上他们和那杨氏一样,都没听说过江瑟,更别提江瑟到底长得如何了。
“这婚,哀家可是给你赐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过的话。”吴太后斜躺在软榻上,旁边跪着个小宮婢,低着头给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腿。
李霁闻言敛眉回道:“皇祖母大可放心。”吴太后极疼爱宜康长公主和李霁,遂让李霁和刘琚一样,喊她皇祖母。
“你记住就好。”
从吴皇后一直到吴太后,叱咤后宫几十载,而承武帝的皇位却是她用一生才谋得的。年近古稀,她心中却愈发不安稳起来。承武帝宠爱哪个女人她是管不着,但她绝不允许别的皇子觊觎太子的储君之位。她当年在这上面吃过太多的苦楚,所以即使是她所疼爱的外孙李霁,她也要加以利用。
都是快入皇陵的人了,其他的,吴太后已经顾不得了。李霁娶了太子府的女官,女官的身份虽低些,但李霁至少已表明会永远站在刘琚这一边。
李霁望着已露出些许疲态的吴太后,低声道:“皇祖母,我先告退了。”
吴太后若有如无地应了一声,李霁再抬首看过去时,躺在矮榻上的吴太后已睡了过去。
李霁朝跪在一旁的小宮婢微微示意,那小宫女朝她点了点头,似乎对吴太后的这种状况早已司空见惯。
李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刚一走出吴太后的寝宫,便瞧见了钱公公。只不过一向对他笑脸相迎的钱公公,今日看向他的神色却有些不善。李霁微微眯了眯眸子。
“李将军大喜啊,不过娶了一个小小的女官,真是可惜了。”钱公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李霁一番,真跟第一次见他似的。
李霁面色一沉,伸手径直扼住钱公公的咽喉冷声道:“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子!”江瑟是他的媳妇,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折辱她半分。
钱公公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掰住李霁的手求饶道:“李将军,还请手下留情,咳咳。”他什么人没见过,没想到竟看走了眼,这李霁分明是个手辣心狠的煞星。李霁此时的眼神,连他见了都不禁有些胆寒。
李霁闻言倏然松开了手,随即转身大踏步地走开了。
钱公公揉了揉疼得火辣辣的脖颈,想到柔弱纤细的江瑟,不禁感到有些肉疼。这么个狠厉的东西,还不得把小瑟瑟给欺压地死死的。
钱公公已自动忽略了刚才李霁对江瑟的维护。
另一厢江瑟在太子府中一干宮婢艳羡的目光注视下,面色平静地回了房。她不是不高兴,而是没料到,李霁竟让吴太后给他们俩赐了婚。时至今日,李霁为她已不知做了多少事情。
江瑟走到床榻边,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了那盏金元宝花灯。花灯节已过去好几个月了,这盏金元宝花灯的颜色已有些暗淡。可那晚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楚,她的绣花凉鞋,是被李霁给拿去的,她还没忘。
江瑟盯着花灯盯了半晌,复又把它放回匣子中,这时窗口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江瑟心神一凛,是阿公找她。
江瑟展开黑鸽腿上绑着的纸条,仍是“速来”二字。江瑟以为钱公公定有要事相告,遂迅速换上夜行衣,潜入了皇宫。
“一,二,三……十六。”江瑟很有耐心地一下一下敲了十六次,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十六了吧。
江瑟敲完以后,等着钱公公给她开门,可她等了半晌,房内就是没半点儿动静。江瑟心中一沉,以为钱公公他遭遇了不测,旋即直接踹开了房门。
还没等她看清房内的情形,迎面飞来一个茶盅,江瑟一凝神,伸手直接把那茶盅稳稳握在了手中。
“臭丫头,都要成亲了,都不来向咱家禀告一声,真是个白眼狼。”钱公公恨声道。他当年只不过是把想江瑟当做一只小猫儿来养的,平日里也可以解解闷。可养着养着,便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闺女似的。一想到江瑟将要嫁给李霁那小子,他心里就有些不甘心。
江瑟心下一松,把那茶盅放在了桌上,轻声道:“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钱公公早晚会知道,所以不用她来说。
钱公公闻言有些气急道:“你,你这个死丫头。哎呦,疼死咱家了。”他一激动便不小心扯了脖子上的伤,干脆大声叫了起来。他今天试探李霁那小子,还不都是为了她。她倒好,没良心的白眼狼一只。
江瑟瞥了一眼钱公公道:“谁这么大胆,竟敢捏阿公的脖子。”钱公公是承武帝面前的红人,又身怀绝技,一般人哪能伤得了他。钱公公爱财,功夫高强,但骨子里散发出的一股子谄媚气质倒是真的。
“当然是……”钱公公话说到半截,戛然住了口。他不能让江瑟知道是李霁弄伤了他,真是太丢人了。
江瑟语气虽有些冷淡,但手早已伸向了怀中的瓷瓶。
钱公公见状忙笑嘻嘻地抬高了下巴:“瑟瑟,我就知道你还记挂着阿公,哈哈哈。”瞬间把江瑟没告诉他将要成亲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江瑟给钱公公上完了药,开口道:“阿公这么晚叫我来,可有什么事。”
钱公公微微仰着脖子道:“瑟瑟,你先等着,咱家送你一样东西。”说完便跑向内室抱出个锦盒出来。
钱公公满脸笑意道:“打开来瞧瞧。”
江瑟有些狐疑,眼前这么个匣子能装多少东西。她打开匣子一瞧,旋即有些怔愣地看向钱公公道:“阿公,这是……”那匣子里面装的全是银票。
“瑟瑟,这是阿公给你的嫁妆,一共有五万两银票。”钱公公笑道,脸上一副肉疼的模样。
江瑟盖上匣子,正色道:“阿公,这些都是你的银子,我……”
钱公公眉毛直竖道:“怎么,嫌弃咱家的银子脏是不是,这些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江瑟轻声道:“阿公,你先听我说完,这些都是你的银子,我要了。”她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她明白钱公公的一片心意,因此不会拒绝。有送上门来的银子,干嘛不要。
江瑟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湿润,她眨了眨双眼。
她和钱公公一开始本是互利共生,相互利用。没想到,她竟又有了位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