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方阅执口述,他在医院遇到过田丝葵的老板庄许,并且已经帮她请了两天假,还十分高兴地表示庄许这尊容让他很满意,绝对不会阻止田丝葵去上班。
田丝葵舒舒服服在家休息了两天,等到去长许上班的时候,所有人都用同情地眼光看她,前台的小姑娘拉住她:“丝丝姐,你要挺住!”那种永别的口味让田丝葵这等恶霸都忍不住背脊发凉。
三层依旧是静悄悄的,田丝葵还真有点紧张,琢磨着受伤的是她,还是工伤,庄许没理由对她恶语相向,恶拳相加吧?!
田丝葵敲门进去,庄许正在低头筛选照片,听见动静抬头,见脑门上贴着一张创可贴的田丝葵,眼里一下子漆黑,果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边田丝葵撇嘴,不打算理睬他,扑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检查包和手机。不愧是手机中的战斗机,三天下来,竟然还顽强地以百分之三的电量坚挺,上头显示未接电话……68通?
简直就是生平之最啊!惊诧之余连忙翻看一下,除了方阅执的21通,剩下的全部都来自她这位黑面boss,时间也都是她受伤那一天。
“庄许,你找我有什么急事?”田丝葵疑惑地扭头询问他,结果庄许一张脸彻底黑了,咬牙切齿地回答:“没事。”那语气分明是有事的。
“我去给你泡杯咖啡。”这吃人的表现让田丝葵溜之大吉。望着田丝葵的背影,庄许生生把手里的铅笔给拗断了。
他活到这把年纪,挫折自然不少,可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戏耍。那天在住院大厅遇到了方阅执后,对方只字不提田丝葵的去向,他只以为她还在住院,就顺理成章上楼探望。
不料刚走进房间,就看见护士们手忙脚乱的匆匆模样,一问才知道病房里的病人突然病情加重,片刻前送进了手术室。
庄许意外,毕竟他离开那会儿医生还说病情稳定没有大碍的,怎么眨眨眼的功夫就病危了?那么丁点儿的愧疚促使他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又等,脑部手术精细,整整九个多小时,在饥寒交迫里终于等来了手术的成功,病人被推出来的瞬间,完全就是给了他一记重拳让他彻底晕菜了,尼玛这中年大叔是哪位啊?!
细问护士才说田小姐早前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这位先生是接着被送进那间病房的病人,脑部溢血,情况严重。
回想起方阅执交身而过前那笑容,他忽然就明白了,一连给田丝葵打了无数通电话,才想起早上他捉弄田丝葵,出门匆忙间没让她有机会拿手机,这简直就是自作孽……
电话在他放弃前一刻接通了,那头轻松调笑的声音就是始作俑者方阅执:“不好意思,刚刚一直没有听到呢,田丝葵的电话呼叫转接到我这儿。”还极端厚颜无耻自作主张地给田丝葵请了两天假。
田丝葵下楼的空荡遇上了任聪聪,小姑娘个子矮小,背着相机更显得削瘦。她与长许里的人关系都不错的样子,腼腆地和大家打招呼,瞧见田丝葵的时候,习惯性地垂下眸子,仿佛很怕她。
田丝葵只冷淡地撇撇嘴,颇似嘲讽,等那边匆匆上楼,才趴在前台和小陈八卦。“这谁啊,你们都认识她?”田丝葵状似不熟地问道。
“这是Boss的干妹妹,叫任聪聪。”小陈忙点头,“K大新闻系的高材生呢,照拍得特别好,拿过很多摄影大奖的。”
“干妹妹……”田丝葵眼珠子一转,妹妹两个字都能叫人浮想联翩,带一个干字那简直把暧昧推到了极致,“不会是女朋友吧?”
“你可别乱说,据传任聪聪的哥哥和Boss是要好的兄弟,后来她哥哥好像出事了,所以现在Boss特别关照任聪聪。”小陈脸色一变,“我们都默认了任聪聪他哥和Boss是一对的!”
田丝葵眼皮扑扑直跳,一点都不想再和这种腐女讨论捡肥皂的问题,随手多倒了一杯咖啡端上楼去。
屋里两个人对面而坐,正在讨论照片,田丝葵将咖啡放下,发现他们在讨论的,就是几天前给邓蓉拍摄的那一组,田丝葵微愕,脱口而出问道:“阅临那边还是要用邓蓉的照片吗?”
“花了这么多心血去拍,为什么不用?”庄许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态度冷漠,把任聪聪面前的咖啡推过来,“聪聪不喜欢清咖,三块方糖一勺奶。”
田丝葵瞄一眼低眉顺目的任聪聪,再瞟一眼趾高气扬的庄许,冷哼一声,端着杯子出门。虽然她是助理,可庄许这样在任聪聪面前可劲儿使唤她,让田丝葵觉得十分憋屈,一口气加了五块糖,三勺奶,看着那杯浓稠得化不开的奇怪东西,田丝葵心情顺畅。
可庄许的脸色就阴晴不定了,田丝葵摊摊手:“这次买的方糖好像比上次的大块,奶精的勺子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我只能凭感觉倒了,手一抖就……”
“哥,没事,挺好喝的。”任聪聪还真的端起喝了一口,田丝葵光看着就腻,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灰姑娘的姐姐,无趣地往外走。
“田丝葵。”庄许叫住正要关门离开的田丝葵,那边以为他还要找茬,挑衅地回头,“把这些照片送去阅临,让邓蓉看看是否满意。”
田丝葵蹙眉,对上庄许戏谑的眼神,一把扯过文件袋:“好啊。”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庄许对她或许不止是能力上不足的轻视,还有更多意味不明的敌意。
阅临对于田丝葵来说太熟悉没有了,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这个捣乱大王,她来一次,总会有三五个人被她排揎走,对于阅临的全听工作人员来说,她真是实打实的噩梦。
“田……田小姐,方总他不在。”前台小姐战战兢兢,这是阅临更换最频繁的一个岗位,因为她们直面田丝葵的机会最多,这就意味着最容易得罪她。
“我不找他。”田丝葵漫不经心地问道,“哦,对了,邓蓉在哪层?”
“邓小姐她在阅临的话,一般都在21层最里边的贵宾室休息。”前台小姐回答得小心翼翼。
“谢谢。”田丝葵随口回了一句,两人简直受宠若惊,一个劲地朝田丝葵哈腰,吓得她立马钻进了电梯。
田丝葵一路被人围观躲避,她早就习以为常,时不时抛过去一道冷冽的光芒,不幸中弹者在接下来一周都要担心自己有没有被开除了。
推开21层贵宾室的大门,邓蓉正在敷面膜,闭目养神地躺在豪华的真皮躺椅上,姿态安逸,经纪人陪护在一边。
见田丝葵进来,经纪人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迎,被一旁懒洋洋睁开眼的邓蓉拉住,继续悠闲地闭上眼睛。
“这是长许筛选过的照片,你看看满不满意。”随手把文件袋丢在了桌上,田丝葵搜肠刮肚拿出自己全部的忍耐力,挤出一句还算平和的话。
咚的一声响,吓得一旁的邓蓉猛地睁开眼,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半天才顺过气:“田助理,长许就是这样的工作态度吗?”
“那你想要怎么样的态度?谄媚逢迎还是点头哈腰?”田丝葵嗤笑,“敷张面膜的空当都能做梦,邓蓉,你到底是人还是猪啊?”
邓蓉一下子坐起,将脸上的面膜扯下来,经纪人连忙上前帮她按摩脸颊,最后揩掉残余的精华。
“田丝葵,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凭什么还敢这么嚣张?”邓蓉明显表现出不高兴了,掏出文件袋里的照片朝田丝葵丢过去,几张险险地划过她的脸颊,有些锐利的疼。
田丝葵摸了一把脸,只是有些红肿,没出血,眸子一眯,朝邓蓉冲过去,经纪人根本拦不住,被她一把推开,左右就是两个耳光,声音很大,力道也不小,邓蓉直接被她掀翻在地,一时连痛都忘了,捂着脸愣愣地看着田丝葵。
田丝葵狠狠地俯视她:“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动手。”邓蓉回过神,挣扎着站起来要和田丝葵拼命,尖细的指甲乱挥还真刮到了田丝葵的脖子,这一下没轻没重,出血了。
“找死。”田丝葵深吸一口气,重重一脚把她揣在地上,揪住邓蓉披散的头发,把她朝外面拖,满屋子都是邓蓉疼得尖叫的声音。
“田小姐,邓蓉她不是有心的,她一向口无遮拦,我代她道歉,您放手吧。”经纪人吓了一跳,扑过去拉住田丝葵的手,缓解了邓蓉的疼痛,也避免了邓蓉下一秒变秃子的尴尬。
“无心的?我看她是有意的。”田丝葵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邓蓉,我平时对你太可气了,陪你打了几年嘴仗,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动口,更喜欢动手。”
没想到邓蓉竟然挺有骨气,也不求饶,反而仰起头直视田丝葵:“你以为你还是田大小姐吗?之前我绊了你,害你受了伤那又怎么样?方少一根指头也没有动我。”
提起这事田丝葵心里不仅咯噔一下,就她对方阅执思维逻辑的了解,别说是继续用邓蓉,就是别人也必须一并封杀她,可这一次,邓蓉竟然屁事儿都没有。
心里上火,手上的力道又大了,邓蓉疼得嗷嗷,伴随着尖叫门从外头被推开,匆匆探进来半个身影,是方阅执。嘴上还大口大口喘气,仿佛很着急,眼睛从邓蓉身上掠过,定格在田丝葵身上。
“哦,这是打人,不是挨打啊。”他恍然,严肃的表情松懈下来,莞尔道,“不好意思椒椒,我低估你了,你尽兴,我在外头等你。”
15
话音一落,那厮真就关门出去了,邓蓉还以为救星来了,眨眨眼又从天堂掉回了地狱。
被方阅执这么一搅和,田丝葵的火气已经灭了大半,松开了邓蓉的头发,嫌弃地把指间的短发掸落:“邓蓉,你给我等着,我还没消气呢。”转身离开,背影潇洒。
邓蓉觉得分外屈辱,扑进经理人怀里嚎啕大哭。大门一开一合,将里头的哭闹隔绝。田丝葵抱着手,试图用俯瞰的眼神藐视他,奈何方阅执那身高,最后只能乖乖仰起头看他。
“怎么受伤了?”方阅执几乎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她脖子上红红的抓痕,眉头一蹙,牵起她的手往办公室走,田丝葵抽了一下,没能挣脱。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牵过手,不带一丝杂念,单纯自然交缠的手指,每个指节都能找到最舒适的位置。
“方阅执。”她忽然脱口而出。那边回头,几分疑惑。完全就是下意识地喊出声,田丝葵也是有点不知所措,清了清嗓子,半天憋出一句,“你该理发了。”
方阅执的头发略有些长,盖住眉毛,垂到耳框,不显邋遢,倒有几分慵懒的感觉。“这是最适合做新郎妆的发型,像我这种随时可能结婚的人,设计师建议我不要随便剪短。”方阅执咧嘴一笑,明明阳光灿烂的大白牙此刻也显得分外阴险。
“是吗?准备和谁结?邓蓉吗?”田丝葵冷笑一声,狠狠地抽出自己的手,十分不快的模样。“
椒椒,我想娶个女的做老婆。”方阅执一副你别胡说八道的模样。
田丝葵微愕,难道邓蓉不是女的吗?方阅执又接着开口:“在我眼里,这世界上只有三个女人,你妈,我妈和你。鉴于前两者都是已婚妇女,我能娶的只剩下你了。”
田丝葵突然觉得浑身一冷,这厮就是这么牛逼,能把深情款款的情话像天气预报一样说的这么自然。
“那你怎么没把邓蓉处理了?”田丝葵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口气有那么微末的不快,像是撒娇的酸味,都是源于心底的膈应。
方阅执忽然弯腰,那种不把控尺度的近距离接触差点就撞上田丝葵的双唇了,可事实上已经蹭过,微凉而带着水果香气:“草莓味的。”他颇为确定地点头。
田丝葵面皮一红,嘴上倔强,小手推开面前这个不正经的人:“干什么你!”
“明明是草莓味的唇蜜,怎么有股醋味。”方阅执笑得颇为灿烂,心情极佳的模样。
田丝葵一怔,刚刚她这算是吃味了吗?咬着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辩解。她再细微的表情都统统记在方阅执的脑子里,片刻才收回意味深长的目光。
两人的沉默一直保持到方阅执给她上药。“痛痛痛!你不能轻点吗?”就那么点儿小伤,也就田丝葵好意思大呼小叫。
“这是让你长点记性,下次打架记得找帮手。”方阅执谆谆嘱咐。
“找你吗?”田丝葵撇嘴。
“可以。”方阅执爽快地点头,并谨慎补充,“我不打女人,可我不当她是女人。”
谁说最毒妇人心来着,瞧瞧方阅执这毒辣劲儿。田丝葵面上很是不屑,可心里用过一阵莫名的欣喜。
“你到底要怎么处理她。”田丝葵觉得自己从前不是这么不依不饶的人,但是今天不听到邓蓉的处理结果,她估摸着要气得连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椒椒,你说一个人是从1米高摔下来疼,还是10米高摔下来疼?”方阅执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
“当然是10米。”田丝葵不假思索。“所以要让一个人疼到长记性,就要把她捧得足够高。”方阅执一笑,“邓蓉先前生病,大约休息了半年,娱乐圈新人换旧人速度太快,如果广告不上,不先给邓蓉足够的曝光率,到时候谁又会去关注她的丑闻。”
田丝葵打了个颤,她说什么来着,方阅执就是比毒妇还恶上三分。方阅执明显从她眼里看到了几分惧意,抿着嘴笑揉了一下她的头心:“放心吧椒椒,我怎么舍得捉弄你。”
田丝葵抿着嘴角心里嚎啕:你他妈最喜欢捉弄的难道不就是我吗?
方阅执忽然从手里变出几张邓蓉的照片,是他趁刚刚的空荡从地上拣的,递给田丝葵:“这几张不错,拿回去交差吧。”田丝葵眉头一皱,明显是不高兴了,方阅执笑起来,“就这几张最难看。”
田丝葵几乎是一蹦一跳出了阅临,一扫来时的阴郁,此刻愉悦得要飘起来。路过书城,立刻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算是熟悉的身影。
“谢阿姨!”田丝葵大叫一声,飞快地跑过去,谢女士似乎也瞧见了田丝葵,不但没有停留,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田丝葵到底是年轻,一口气拦住了谢女士的去路,大口喘着气:“谢阿姨,真巧啊,您买书呢?”说着瞥一眼谢女士往身后藏的基本大册子,令她意外的是那些都是画册,心口猛地一跳,“您这是给谁买的?”
“关你什么事?”谢女士不悦地皱了眉头,“赶紧让开,不要挡我的路。”
“是不是给长斐买的?”田丝葵坚持地问。
“田丝葵,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再听到我儿子的名字,他已经死了,求求你放过他。”听上去的恳求的话语,可谢女士说得咄咄逼人。
仿佛一记重拳打在她脑门上,让她那残存的可笑幻想碎得稀巴烂,深呼吸让自己清醒:“我帮您拿吧。”说着要去接谢女士手里厚重的画册,谢女士躲避,两人一拉一扯,画册掉在了地上,扉页沾染到了水渍。
“对……对不起。”田丝葵有些失措,连忙蹲下身把画册一本一本捡起来,忽然瞧见又有水珠砸在封面上,一抬头才发现是她眼眶里落下的泪滴。
谢女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画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以为装可怜有用吗?田丝葵你这个扫把星,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话语未落人已经扬长离开。
半晌,田丝葵依旧是蹲在地上,脸埋进双膝之间,啜泣得肩膀都在颤抖。不知保持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声响:“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你。”那种无可奈何的怜惜,这世上大概只有方阅执能准确地表达。
他伸手将田丝葵揽进怀里,这一刻的田丝葵脆弱地跌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腰肢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前,泪水慢慢浸润这他衬衣的胸口,明明是最绵软的温度,却好像带着腐蚀,灼烧着他的心,让他难受得连呼吸都不敢。
当方阅执快要无法保持这个半蹲的帅气动作时,田丝葵终于哭停了,一面揩眼泪,一面打着嗝,有点滑稽。
“停不下来了,怎么办?”田丝葵红彤彤的一双眼,求助地望向方阅执。方阅执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田丝葵这种废柴的身体,早就把腿压麻了,小手抓着方阅执的胳膊,那厮忽然推开她的手,眼看着自己要摔得四脚朝天了,她怪叫一声,被方阅执接住了。
“你干嘛!”田丝葵惊魂未定。
“惊吓是治疗打嗝最好的方法。”方阅执轻笑,田丝葵憋着嘴,气呼呼地看着他,片刻忽然又哭了起来,比刚刚更加洪亮,也更加失控,弄得方阅执手足无措。
“椒……椒椒,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方阅执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忍受着来往行人男人欺负女人真不要脸的鄙夷目光。田丝葵哭得昏天黑地,没想到一个嗝没大上来,一口气没咽下去,晕菜了……
方阅执有点无语,田丝葵是被她妈摔一跤早产出来的,所以从小身体就不怎么样。先前他还会抓着她爬山游泳,翻墙打架,可他缺席的那几年估摸早丢到哪儿都不知道了。
这种单薄的身体怎么能经得起他的折腾呢?在脑内过了一遍儿童不宜的内容,方阅执决定必须要增强一下田丝葵的身体素质,全然忘了刚刚在贵宾室里把邓蓉打得满地找牙的英姿,小丫头再剽悍,到了他这儿依旧是水做的。
方阅执打算直接把田丝葵送回家去,不料庄许半天等不到人回去,打电话过来催促。“田丝葵,你在哪儿?”庄许不悦地开门见山。
“庄先生,我不怎么喜欢别的男人直呼田丝葵的名字,更不怎么喜欢别的男人总是给田丝葵打电话。”要不是田丝葵把庄许的名字存成黑脸庄,方阅执敢确定他现在还不至于是这么和气的态度。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给我的助理打电话有什么问题。”方阅执看了一眼手表,果然还没到五点。
“不好意思,请庄先生等我一分钟。”方阅执沉吟片刻要求道。庄许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默着等了他一分钟。
方阅执再看了眼手表,微微一笑:“好了,庄先生,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再见。”说着利索地挂了电话。庄许那头半天才反应过来,愤愤地将手机丢在桌面上。
侧头看一眼熟睡的田丝葵,大掌覆盖在田丝葵的额头上,方阅执叹了口气:“庄许那么蠢,把你放在他身边,总让人不怎么放心。”
田丝葵忽然动了动,小手抓住他的,在脸侧蹭了蹭,睡得安然。方阅执轻笑,一扫面上的阴霾,这个习惯是他养成的,小丫头从阑珊学步到小学前,一直跟着他睡。
还记得刚开始以男女之别分床的时候,小丫头还又哭又闹。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去哄骗。原本甜腻的回忆却被她嘴里喃喃的两个字敲打得粉碎:“长斐……”
田丝葵一睁开眼,下意识翻身坐起,毫不意外地从破旧狭窄的沙发上摔了下去,彻底清醒了。
把一旁坐着看电视的宋乔情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把她扶起来:“诈尸啊你!”田丝葵脑子懵懵的,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方阅执呢?”
田丝葵揉着眼睛,大梦初醒的样子,她对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没什么印象,不过还记得彼时是和方阅执在一起。
“他把你送回来之后就走了。”宋乔情表情有点奇怪,眼珠子转啊转,到底没有忍住,问出口,“田丝葵你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你家方富帅把你送回来的时候,那脸黑的,我还以为摸锅底了。”
田丝葵也很惊讶,她这辈子活到这个岁数,统共见方阅执发过一次火,那一次他没有任何请示,匆匆从部队回来,院子里的车被他砸了个精光。田丝葵也是从那一次相信,越是和善的人发起火来越是燎原。
“我能把他怎么样,每次都是他欺负我,要不是他我起码多活20年!”田丝葵莫名觉得心虚,可是脑内了一圈,好像真没什么地方能惹方阅执不快的,就那人的防弹脸皮,把他弄不高兴才是最有难度的事情!这么胡思乱想,一点也没注意到宋乔情对方阅执的称呼。
“不过他把你抱回来的时候,真有种偶像剧的感觉你知道吗,那温柔体贴的表情,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宋乔情歪着头作花痴状。
田丝葵翻了个白眼,这个女人如果不从外貌协会脱会,这辈子都正常不起来。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壁钟赫然八点有余。
宋乔情贼兮兮地跑进厨房,端着盘子献宝似的地往田丝葵面前一推:“田丝葵,我对你可是真爱!”
田丝葵看着盘子里滑溜溜油腻腻的东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什么东西,拿走拿走!”这一刻娇生惯养病又开始发作了。
宋乔情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肠粉啊!刚刚你睡梦里还在叫呢!肠粉肠粉的,我这可是千里迢迢走了两条街好不容易给你买回来的!”
这一刻,田丝葵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抑郁的心情,她喊的明明是长斐吧!可心里一沉,大概猜想到方阅执不快的缘由。
“肠粉你个头!自己吃吧。”烦躁地钻进房间锁了门,宋乔情无辜地看着手里的肠粉,她这算是热脸贴田丝葵的冷屁股吗?还以为能骗一晚上床睡的……
田丝葵躺在床上,心里酸胀得难受,长斐,舌尖微转,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么熟悉的感觉,每每想起都会让她红了眼眶,酸了心头。
就在田丝葵饱含满腔血泪打算回忆往昔品茗过去的时候,外头猛地响起宋乔情这个煞风景的欢叫:“田丝葵!田丝葵,你男人又回来了!”
田丝葵愤愤地翻身下来,打开门狠狠地等了宋乔情一眼,宋乔情毫不介意:“我收回刚刚的话,这哪里是偶像剧,这简直是神话剧。”回头看一眼,茶几上密密麻麻放满了吃食,各种香气混在一起,简直能要人命。
方阅执细心地将碗筷摆好,见田丝葵出来,面上早已没有了方才的阴霾,笑起来温柔得亮瞎了宋乔情的狗眼。
“椒椒,过来吃东西。”他朝田丝葵招了招手,自然得如同是家里的小猫小狗,那种哄腻的语气,让田丝葵垂下了眼睑。
沙发上气氛古怪,方阅执毫不掩饰的溺爱和田丝葵沉默不语的疏离,宋乔情一边吃东西一边观察,八卦如她,完全嗅到了内情复杂的味道。
方阅执将沾了醋的小笼包夹到她的碗里,田丝葵低着头,反手就把小笼包夹了回去,冷冷道:“我不喜欢吃醋。”这一句话似乎隔着许久,才回应之前方阅执的玩笑。
而对面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继续往她碗里夹菜,都被蛮不讲理地田丝葵退了回去,就宋乔情看来,场面别提有多尴尬,可方阅执就是硬凭着他身上硬朗的气质让人只看到他的稳当从容。
“田丝葵,好好吃饭!”宋乔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丫头神经失常了吗?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田丝葵冷笑一声,一下子用生煎堵住了她的嘴,继续和方阅执较劲。宋乔情嚼着包子泪目,就不能让她威严三秒钟吗?
一顿饭吃得人浑身难受,宋乔情主动揽下了洗碗的重任,钻进厨房,美滋滋地想着给小两口制造机会。
没想到刚走开两秒,客厅里就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宋乔情赶紧钻出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凉掉,家里最值钱的26寸液晶电视掉在了地上,还在冒着白烟,这是传说中的最后一口气吗?
更不堪入目的是方阅执这会儿正双手公主抱着田丝葵,右手彻底禁锢了她的上半身,两人这会儿胸口紧贴的姿势真他妈绝了。
“不好意思,我会赔的。”方阅执朝她一笑,宋乔情被美色一蛊惑,爽快地点头,一点也不去理睬田丝葵在方阅执怀里扭来扭去的泥鳅模样,很明显电视机就是这人挣扎扫落的。
田丝葵放弃挣扎,被方阅执带进了房间,随手朝床上一丢,田丝葵摔得七荤八素。耳畔是门锁一落的声音,田丝葵心头也跟着一凉:“方阅执,你别乱来啊,这是别人家!”
方阅执扯了扯嘴角,分不清是恶意得逞的畅快还是熊心豹胆的讥诮。一步一步朝田丝葵逼近,田丝葵弱势得一塌糊涂,往床里头缩,这场景不得不说实在是太经典了。
“你到底要干嘛!来个痛快的!”田丝葵忍不了了,一边眯着眼睛后仰躲避面前这个好像被色狼上了身的流氓,一边无可奈何地大喊。
田丝葵被逼到了死角,只恨自己没有穿墙术,更恨为什么后脑勺这么圆不是扁的,不然还能往后躲个几分几寸。
“为什么生气?”两人只有一掌的距离,方阅执的第一个动作却是将她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面上嫣红的胎记赫然入目,这样的田丝葵,才是他最熟悉的,毫无遮掩且只在他面前的坦荡。
田丝葵一愣,有些不自然地否认:“没有。”方阅执笑起来,仿佛乐不可支:“椒椒,从小到大你哪一次骗得了我?”
“既然这么了解我,就该知道你再怎么死缠烂打都是没有用的。”田丝葵吸了口气,一股脑往外倒,“方阅执,你别这样了,我不可能嫁给你的,我心里有谁你比旁人都清楚。”
方阅执还是笑,可是一双眸子里的墨色愈浓,冷冽得让人发颤:“因为谢长斐吗?别说他已经死了,就算活着,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田丝葵面色一白,她从不愿听旁人提及谢长斐的生死,就好像每一次说起,他都又死了一次,而她也又痛了一次似的。
“方阅执,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她无法忍受方阅执在提起曾经挚友时候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态度。
方阅执状似笑了,嗤的一声,未及眉眼,浓重的讽刺自他舌尖蔓延开去。“你有你的朱砂痣,我也存着我的白月光,方阅执,我们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你是这么想的?”方阅执抬眉,早不见了往时的嬉皮笑脸,严肃得眼神便能让人喘不过气。
“不是我这么想,而是人人都这么想。”提起这件事情,田丝葵有些激动,好像如果不一口气都吐出来便心口涨得难受,“从前你还是方家长子的时候都可以抛弃一切不管不顾,现在成了阅临的方阅执反而龟缩在这段有名无实的姻缘束缚里。”
方阅执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尖瘦的小脸激动得绯红,将面颊上的胎记染得更加鲜艳,看着她嗓子尖锐得破了音,将一嘴的哭腔压到了极致。
“田丝葵,我们订婚20年,几乎占满了你我生命的大半,原来在你眼里不过是有名无实的束缚吗?”方阅执的声音很平静,似乎还带着一些笑意,这一刻却是比刀尖还要锋利的刃口,迎面便会蹭出伤口。
田丝葵哑然,唇畔动了又动,到底吐不出半个字。
“无所谓,束缚也好,纠缠也罢,它对于我来说都很重要。”方阅执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字字逼婚的方阅执,“重要到你无法想象。”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怀表,银色的表面分外熟悉,方阅执打开表盖,里面是田丝葵的照片,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的笑靥,实在是美好。
田丝葵眸子一亮,扑过去一把抢在手里,像是检查宝贝一样仔仔细细地摸着,时针分钟秒钟都一刻不停地在走动,她才安然地松了口气。
“椒椒,有时候觉得无可取代并不是因为珍贵得独一无二,而只是一腔偏执,相似的模样,类同的感觉便能骗过你,比如翻过怀表看一看。”
方阅执转身离开,田丝葵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翻过怀表的壳面,惊诧地发现上头XCF三个字母竟然变成了FYZ,而她刚刚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