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火急火燎赶回家的时候,在大门口就能嗅到田家凝重的气氛,田老爷坐在太师椅里,手里的拐棍一下一下用力地点着地面,田太太小心翼翼站在他身侧,佣人更是根本不敢出现在前厅。
田丝葵还没跨进门,迎面飞来一个白瓷花瓶,方阅执反应极快,将她一把揽住,往边上退开一步,花瓶堪堪落在她脚边,碎了一地。
“老田,消消气,别动手啊。”就扔东西这一点,田老爷和田丝葵完全是父女相传,田夫人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在丈夫胸口拍了拍,用眼角示意田丝葵赶紧认错。
“不争气的东西!逼人跳楼?你真是好本事!”田老爷气得胸口起伏,用拐棍划过她的蓬松的衣摆,“你看看你穿的是个什么东西?简直不知羞耻!”
她不为所动,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田老爷,仿佛一点也不害怕。
田老爷正要发作,忍着脾气看了看她身侧面色从容的方阅执,克制住脾气道:“阿阅,亏得你把这孽障送回来,你先回去吧。”
“你别走!”田丝葵一手揪住方阅执,回头面对田老爷,“您不是常说他是一家人吗?那还有什么他不能听的呢?”
田老爷是真的把方阅执当成女婿看,从前大小事情也都愿意找他商量,这次要回避,肯定是什么让他难堪的事情。
“田叔,椒椒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方阅执信誓旦旦,还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揩油的意味明显。
僵持间,还是田夫人拉着田丝葵走到一旁,将棕黄色的信封塞到她手里,小声责问:“椒椒,这是怎么回事?”
田丝葵倒出里头的东西,是一小叠照片,有点儿童不宜,床铺上一男一女,被子掩到腋下,只露出两个光洁的肩头,女的是熟睡的田丝葵,黑发凌乱,男的只拍到脖颈,皮肤白皙,左肩下面心脏的位置纹了一小串外文,色彩牢固又或者他很爱惜,历久弥新。
田丝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头,杏眸瞪得浑圆,落到方阅执的脸上。方阅执微笑着朝她眨了眨左眼,纤长的食指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左侧的V字领。
这个动作激得田丝葵狠狠将手里的照片已经掷在方阅执身上,一下子散落开去,纷乱地躺在方阅执脚边,一张张都叫人脸红心跳。
旁人或许认不出这个挡去面孔的男人,田丝葵却是熟悉得很,这个纹身她看了十年,就在今天早上她还见过呢,不正是纹在方阅执的心口么!
“椒椒!”田夫人惊叫,快步上前就要去捡。
方阅执一把将她扶住:“蒋姨,我来吧。”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还朝田丝葵露出算计成功的笑。
田夫人闭闭眼,尴尬地退到一边,面上微红,只觉得丢光了脸。田老爷气急,牙一咬:“阿阅,你要是想解除婚约,我们绝不说半个不。”
“我和椒椒二十几年的婚约,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怎么能动摇我们的感情呢。”方阅执依旧十分好脾气,伸手抚过田丝葵凌乱的鬓发,“是吧椒椒。”
田丝葵气得磨牙,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手背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田丝葵你这是什么态度?”田老爷去中气十足地吼道,“你是订了婚的人,在外头三天两头换男朋友也就算了,现在还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你对得起阿阅吗?”
“只要你承认这个男人是我,剩下的事我都会解决。”方阅执在她耳边轻声蛊惑,田丝葵轻哼,咬牙反驳:“你做梦!”
方阅执这个混蛋真是把逼婚做到了无时无刻,融进了方方面面,她可不会上当,只要她供出这人是方阅执,那简直是坐实了两人的奸情,一秒钟变夫妻!她怎么能遂了他的愿。
“要是觉得我伤风败俗就赶紧解除婚约呗,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嫁给他,巴不得他立刻悔婚!”田丝葵狠狠瞪了方阅执一眼,梗着脖子,“况且这事谁对不起谁他心里有数。”
她这状似不敬的举动再度激怒了田老爷,他手里的拐棍毫不留情地抽在田丝葵肩头,却在将将落下的那一秒被方阅执伸出的手臂挡了下来,白皙的手臂瞬间红肿了一片。
方阅执没想到田老爷会对田丝葵动手,父女俩的争吵从来不少,可是田老爷第一次真正动手打田丝葵。
“田叔,其实这照片……”眼看着要玩儿脱了,方阅执斟酌着要解释,被田丝葵大声打断:“你闭嘴!”明亮倔强的眸子让他沉默下来。
“您打吧,要是打死我能解除婚约,我可真得求您快点打死我。”田丝葵挑衅般地开口。
“好好好,好得很。”田老爷气急反笑,“你现在就从这个家滚出去,我田忠旗没有你这样女儿!”
“老田,你说什么呢?!”田夫人一惊,赶紧扑过去给他顺气,着急地挤眼示意田丝葵快点道歉。
“OK,我现在就滚。”田丝葵这会儿倒是很听话,一转身就要离开。
田夫人又要跑过去拦,被田老爷喝止:“让她走!我田忠旗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老田!”田夫人急得直抹泪,田丝葵却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回头,笔直地走出大门,方阅执紧随其后,大步追上去。
田丝葵憋着一口气走出老远,身后黑色的跑车飞驰过她,一个侧滑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差点撞上去:“上车吧。”
这人当然就是罪魁祸首方阅执,他竟然还能用这么轻快的语气命令她。田丝葵火大得要命,啐了一句:“上你妹!”
“论亲的不亲的,我都只有你一个妹妹,上这个词是在暗示你愿意嫁给我吗?”方阅执真是一句话一求婚,驳得田丝葵哑口无言,只能愤愤的往前走。
“椒椒,我数到3,你不上来,我就下去。”他慢条斯理地朝越走越远的田丝葵开口,“1……2……”
田丝葵火速折回,一拉车门钻进副座,动作一气呵成。就算她气疯了,残存的一点理智足以提醒她,这位可是个武力值报表的变态的。
“方阅执,你还能更不要脸吗?”田丝葵愤然,这人都还这她被她爹扫地出门了,竟然还有脸追过来。
“能啊。”方阅执点头,“如果我把自己的脸拍进去,那我们现在应该在婚姻登记处签字了。”
“我他妈还得感谢你是吧?”田丝葵炸了毛。方阅执恬不知耻地点头:“我逼婚也是有分寸的,让你立刻嫁给我的办法何止千万种,但是我也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
田丝葵觉得这渣滓真能把自己气死了,咬牙切齿一巴掌拍过去:“心甘情愿嫁你?做梦吧!”
方阅执嘴里不经意跑出咝咝的吸气声,她这一下不偏不倚打在他手臂的伤痕上,原本绯红的胳膊肘已经青黑了一片,特别是他皮肤比较白,更显得触目惊心。
田丝葵也是有点惊讶,一时五味陈杂,正有那么一星半点地同情他,被他一句话打得烟消云散:“椒椒,是不是很感动?要不要以身相许?”
“要不是你我至于被扫地出门吗?眼看着我就要露宿街头了,你还有脸让我以身相许?我没以命相搏就不错了!”田丝葵怨恨。
“我的小公主,我怎么会舍得让你露宿街头呢。”方阅执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动作娴熟自然,眼底闪着算计成功的光亮,“把你的饲养权抢到手的感觉真是不错。”
田丝葵被那肉麻兮兮的称呼激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这人根本就是个阴谋家,一箭N雕,自己简直是羊入虎口!
“你想住哪里?城南还是城北?城南离你的学校比较近,城北的话我去公司方便一些。当然也可以住在城中,对你对我都好。”
田丝葵冷笑着泼他冷水:“方阅执,睡醒了没啊你,这白日梦做的,谁要和你住一起?”
“哦,那你说一个你可以借宿的地方,我立刻放你离开。”方阅执靠着车座,十分好商量似的。
田丝葵哑然,她人缘差是众所周知,十成十的恶霸,朋友这东西不是屈指可数,而是根本没有!
“所以在我把你载回方家任由我妈蹂躏之前,快点挑一个住处。说实话,我也不太喜欢一大家人生活在一起。”方阅执笑眯了眼,“更享受二人世界。”
田丝葵撕扯着安全带,她竟然在心里认同了方阅执的说法,比起和方阅执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她宁可每天都生活在方阅执的欺辱中!
“我饿了。”当方阅执把她的沉默当做认真思考的时候,田丝葵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要吃姚记肠粉,你去给我买。”
方阅执瞥了她一眼,莞尔且温柔道,“好,我去买。”田丝葵面上一闪而过的欢喜被他逮了个正着,“椒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了证明他的话,将四周的窗户合上,还拔了车钥匙。
“你是想憋死我?”田丝葵拍着车窗抗议,方阅执好心地打开了半个天窗,锁了车门扬长而去。徒留田丝葵在原地跳脚。
田丝葵当然是存了逃跑的心思,但是方阅执心思之缜密让她无路可逃。原本决定放弃这一次,计划下一次逃跑机会,结果导师的电话打了进来。
田丝葵这位导师可是美院出了名的优质教授,国内外知名的油画素描大师唐坤。田丝葵这样倒着排位名列前茅的差生能跟上这么一位高手,旁人都以为她必定是行了好处靠着关系的,但是其中苦楚只有田丝葵自己知道。
素描班根本没有人选唐坤做导师好么?唐坤脾气之暴躁,发火的时候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打过去的习惯简直是整个美院学生的噩梦。
田丝葵在自主联系导师的那一个礼拜被方阅执这个混蛋骗到某太平洋上的小岛野生了七天,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唐坤一个导师的名额没满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她见过无数次唐坤用画室里的断臂维纳斯揍男同学,也是第一次知道这雕塑还有这样的衍生功能。难怪他们班的男同学都特别讨厌维纳斯,早前以为是画烦了,原来是打怕了。
虽然唐坤不打女学生,但是因为她的绘画天赋实在是低得没有下限,常常都会被骂得狗血喷头,K大无法无天的恶霸田丝葵一进唐坤的画室就会静如处子,这也是美院众所周知的秘密。
接到唐坤的电话,田丝葵如临大敌,明明对方看不见,也自觉得正襟危坐,毕恭毕敬地接起来:“唐老师。”
“你他妈别喊我老师,要是让业界知道我有你这么个学生,我以后还混个球?”唐坤火气不小,田丝葵估摸着应该是看到她交的毕业作品了。
“你那毕业作品画的什么玩意?我给你半个钟头,立刻回来重画!”她猜得果然没错。
“唐老师,我在外面呢,半个小时忒短了啊。”田丝葵摸摸鼻子,有点为难。
“都分手了就不能静下心画个画吗?成日就知道在外面闲晃!”这事儿连闭关修炼的唐坤都知道了,看来闹得不小,“我看播音系那小子不顺眼很久了,这手分的好,再奖励你半小时。”曹月清那傻逼曾经当着唐坤的面吐槽他的油画画得烂,唐坤这记仇的能力那是非同凡响。
田丝葵感恩戴德,可是一个钟头的限时还是太仓促了,等方阅执回来是来不及了,目测天窗的宽度,她决定豁出去了。
田丝葵练了十年瑜伽,总算是派上了用场。对别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她来说不过是姿势问题。
就在她挣扎着把腰拔出天窗的时候,眼睛一瞟,远处步步走近的可不是满载而归的方阅执吗?田丝葵吓得精神一振,拼了老命往外挤。
方阅执见她那熊样,也加快了步子。到底是危急时刻神力附体的田丝葵略快了一筹,跳下车顶,像听到了百米赛跑的枪声,跑得那叫一个快,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方阅执望着田丝葵消失的方向出神,许久才收回目光,嘴角一撇,将手里满满当当的早餐丢进了垃圾桶。
跑出几百米之后田丝葵就后悔了,她见了方阅执就好像耗子遇到了猫,总是条件反射般逃跑,可是这一次难道不是搭他的顺风车才能更快地到学校吗?
轻扇自己一耳光,却不能回头,多没面子的事儿。忍着晨露的冰凉,哆哆嗦嗦好半天才打到一辆的士。
在她拼了命的催促下,司机大哥忍痛闯了两枚红灯,原本许诺的加钱在一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后变成了狂奔逃跑,她的包还在方阅执的车上挺尸呢!
所谓流年不利大抵如此,田丝葵愤愤地想,今天一天跑的路都能把她四年来装病躲过去的八百米统统补上了。
瞅着还剩五分钟,田丝葵一咬牙,挑了条近道。此小路挨着湖边,每到期末,跳湖的学子一只手数不过来,救不上来的也有好几个,传来传去就成了阴气最重的地段。
只是这条僻静无人的小路今天还挺热闹,一男一女在那儿拉拉扯扯,战况激烈。
“你不能走,把东西留下。”男人揪住女人的手腕,冷冰冰的口气。
女子挣扎得很厉害:“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变态快放手!”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抢劫女同学?这男人的胆子也忒大了!田丝葵立刻联想到被方阅执一再欺压的耻辱,简直怒火攻心,大步上去,抬脚揣在男人的背上,男人毫无防备,身体一倾,掉到了湖里。
那女同学瞠目结舌,湖里的男人拼命挣扎,明显是不会游泳的,眼看着要出人命了,她眼疾手快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什么就丢在了地上,转身就跑,边跑边喊:“不关我的事!”
田丝葵不明所以,捡起地上的东西,是个男士钱包,打开一看,里头躺着的身份证……和在湖里扑腾喝水的男人倒是挺像的。
不会是她……搞错了吧……田丝葵尴尬地咬着手指,有点不知所措,特别是水里这位沉沉浮浮,估计立马就要溺水了。
踢掉脚上的鞋子,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她其实也只会狗刨式,但却是不会沉的绝妙体质。从后头勾住他的脖子,艰难地将人拖上岸。
男人闭着眼,呼吸很浅,田丝葵拼命回忆急救知识,两手交叠一下一下按着他,像模像样的。
“你到底会不会?你按的是我的胃!”男人虚弱地开口,眸子沾了水汽,晶亮晶亮的。
田丝葵讪讪收回手,不满道:“是我把你从水里救上来的,你就这态度?”男人冷笑:“也是你把我从岸上踹下去的,我当然这态度。”
一句话瞬间放光了她的气,瞥一眼男人的手表,完蛋了她迟到了!猛地站起身,虚弱到打着颤的双腿疲软,一屁股坐在了男人的肚子上,他往外呕了一大口水。
田丝葵尴尬地跳起来,捡起地上的包和鞋子就跑,不时回头,男人还老老实实躺着,估计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
撒丫子跑到画室门口,连忙整理领口,湿哒哒的脚穿上高跟鞋,滑溜溜的举步维艰。恭恭敬敬敲了门才推进去。
唐坤正在发火,手里的凶器从半臂长的维纳斯变成了一臂长的思想者。这个赤膊的男人这会儿在想的肯定是先打哪个学生。
“你怎么这幅德行?”唐坤愣了一下,连火气都灭了,诸位男生简直感激涕零。
“唐老师,我本来肯定准时到了,但是刚有人掉湖里了,我为了救人才迟到的。”田丝葵眼神真挚地解释。
“得了吧,你做好事的机率比你成为著名画家的机率还低,那人不会是你推下去的吧?”唐坤嘲笑她。
田丝葵简直惊呆了,暗叹:卧槽唐老师,你在掐算方面也很有建树啊!
“你看看你画的都是什么?你他妈不写名字我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鬼!”唐坤指着架子上田丝葵的毕业作品,“我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知道素描也有抽象派!”
下面几个男同学嘿嘿直笑,田丝葵锋利的眼神一个来回,让他们把笑统统咽了回去。
田丝葵撇嘴,她的绘画水平就是这么有限她也没有办法,她唯一的错误就是选了唐坤做导师!
就在田丝葵将所有同学的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英勇付出的时候,画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衣衫不整,浑身湿透了的……男人?!
所谓冤家路窄一定就是现在这种情况,田丝葵愣愣地与男人四目相对,男人几不可察地嗤了一声。
唐坤再一次惊呆了,外面不会是下雨了吧,一个两个都这么水灵。“老师。”男人率先开口,语气恭敬。
“阿许,田丝葵救的不会是你吧?”唐坤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荡,调侃道。
“是啊,多谢这位小姐救了我。”叫阿许的男人冷笑,听不出一点感激和友善。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田丝葵十分好不要脸地接受,挑衅般扬了扬眉头。
那浓重的火药味一屋子其他人都嗅到了,唯有唐坤这个脱离青春期多时的老头子毫无知觉,乐呵呵地介绍:“这是庄许,你们的师兄,长许工作室就是他搞的。”
长许工作室鼎鼎大名,是广告界的一枝独秀,有数不清的优秀作品,不少美院的学生都是以它为目标,不过要求太高,大多血溅门槛,铩羽而归。
庄许这人,不知是傲慢还是面瘫,只冷淡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唐坤一共带了六个学生,除了田丝葵,人人都是神色殷勤的跪舔模样,而田丝葵……她不知道长许工作室是个什么东西……
“阿许,这就是我带的应届生,你知道的,我要求高,敢挑我的那都是底子过硬,水平上佳的。”田丝葵听了这句话不仅愉悦地笑出声,唐坤看着她又补充一句,“当然也有个别胆子特别大不怕死的。”
其他人又嘿嘿笑,田丝葵朝着他们一哼哼:“再笑试试,让我看看胆子特别大不怕死的是我呢还是你们。”恶霸嘴脸一露,众人连忙噤声。
“这都是他们的毕业作品。”唐坤骄傲地展示,并打算悄悄将田丝葵的作品藏起来,却被眼尖又爱找茬的庄许发现。
庄许指着田丝葵落款的画作,半嗤半笑的:“这幅画很传神,董存瑞炸碉堡?”
一时画室里皆是不能克制的癫狂笑声,而田丝葵的脸刷得红透了,反驳道:“这画叫《我和图书馆》好么?这是图书馆,这是我,这是书!”
庄许极为难得地勾了一下嘴角,虽然是哂笑:“我记得学校图书馆是整栋的玻璃幕墙,这画上却只有一个窗口?这完全是碉堡的设计。你明明是长头发,可这个短发的明显是个男人,这堆书为什么是捆在一起的,根本就是个炸药包。”
唐坤也是哈哈大笑,抚掌道:“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田丝葵已经气得将画的边框捏成一团。
庄许这次过来的目的很简单,他的助理终于不堪折磨,愤然辞职,他现在需要一个新的助手。
“有没有中意的,挑一个带走。”唐坤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极力推荐。庄许的目光在一众期盼的眼神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田丝葵脸上。
“看什么看?我不中意你!”田丝葵冷哼,这么羞辱她,还指望她这个爆脾气笑脸相迎吗?他又不是唐坤,可没捏着她能不能毕业的生死大权。
唐坤嗤了一声,手里的画卷敲在她头上:“行了吧,瞎了眼才会挑你。”田丝葵为了能毕业忍气吞声,愤愤地踩一脚身边无辜的师兄,师兄幽怨的小眼神半点怨恨都不敢有,四年下来,他的脚都快被田丝葵踩烂了……
庄许蹙眉:“老师,你就只带了这一个女学生?”
“我是连这一个都不想收呢。”唐坤一想到田丝葵刷下限的画功就吹胡子瞪眼,“而且吧,男生比较耐打。”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思想者,众男生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脖子。
“那只能对不住老师了,我去问问章老师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庄许转身就要走。
唐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我这儿有青年油画大赛第一名,也有国际创意绘画大赛的冠军,连雕刻高手也有,你就不能挑个走吗?”
“因为涉及到生活起居,我还是希望找一个女助理。”庄许遗憾道。
“女的也有啊,这不是吗?”唐坤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田丝葵一把推到前面。
田丝葵无语:“唐老师,你是说庄师兄瞎了眼吗?”
“你闭嘴!”画卷又一下落在她发顶,“田丝葵除了绘画能力差一点,家务方面那是一把好手啊!”
“老师,我是找助理,不是保姆。”庄许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他只想尽快脱身去车上换衣服。
“田丝葵还是很有天赋的,你看看,差点要开辟抽象素描的新流派!”田丝葵只觉得丢脸,唐老师你这真的是在夸我?看着庄许无动于衷,着急上火的唐坤拿出断绝师生关系来威胁他。
庄许沉默了,那比便秘还要纠结的表情真让人恼火,田丝葵真像一巴掌拍过去:“是让我这样的天之骄女给你当助理好么,又不是让你去死!”
“好吧,三个月试用期,通过之后可以正式加入长许。”庄许最终还是妥协在唐坤酷霸狂拽的凶恶眼神下,目光再次扫过田丝葵,“我很严苛,不行的话随时会让你走人。”
田丝葵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瞧不上扑面而来,是的,她被庄许用眼神狠狠地羞辱了。“我还没答应呢。”她嘴一歪,姿态傲慢,还没得意片刻,就被唐坤拉到一边。
“你敢拒绝试试。”唐坤压低了声音,警告,“田丝葵我告诉你啊,你要是熬过三个月,你交张白纸我也让你毕业。要是熬不过去,哼哼!等着年年延毕吧。”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
“田老师,我家两只手的佣人,我根本不会做家务。”田丝葵犹豫着开口。谁知丧心病狂的导师竟然丢给她一个字:学!
学做家务?她答应她妈都舍不得!田丝葵默默转身,犀利地眼神让一众师兄胆寒:“你们有愿意去变性的吗?手术费我出,开多少价都行。”
师兄们一头黑线,他们倒是很想进长许,那也没到愿意为此改变性别的地步。纷纷露出浮夸的笑,恭喜声四起。
田丝葵差点哭出声来,她毕业后可是准备背着画架出国,以游学之名行艳遇之实的,这样就可以摆脱她那位黏人的未婚夫了,可是现实未免也太残酷了!
一转头,正撞上庄许漆黑的眸子,那种讥诮的眼神让她越加悲愤,这么相看两相厌的人根本不能愉快地相处!三个月啊,她是连三分钟都不想和这人待在一起!
“明天上午八点,长许工作室见。”庄许冷淡地交代,“我不喜欢迟到的人。”接着潇洒地走了。
田丝葵手一叉腰,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拉倒吧,老娘才不会去呢!”庄许只淡定地回头望了一眼,凉飕飕的。
田丝葵捧起自己的那幅《我和图书馆》端详许久,妈的真是很像董存瑞炸碉堡!无奈地撇嘴,她是没有天赋,画画原就不是她的梦想,她只是代人实现而已。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冗长的回忆,小心翼翼看一眼,松了口气,不是方阅执。
“田丝葵,赶紧来大剧场,下午开动员大会!”那头是宋乔情催促的声音,“女魔头说了,一个都不能少。”
女魔头大名陈燕,美院副院长,整个美院陈燕最瞧不惯的就是穿衣夸张,换男友勤快的田丝葵,不过田丝葵也不怕她,一个训斥另一个风骚,另一个回嘴你嫁不出去。
田丝葵嗤笑:“宋乔情,小心说话啊,谁才是K大的女魔头?”
“你你你,行了吧?”宋乔情无语,这种恶名有什么好抢的,“你就赶紧过来吧,听说今天长许工作室那边也要来的,再晚一步小剧院就要被攻陷了,我去,隔壁学校烹饪系的怎么哪哪儿有啊!你快来啊!”
田丝葵慢吞吞地想要拖过半场,结果姗姗而去大会都还没开始。宋乔情挑了中间的位置,原本满满当当的,见她坐下,人瞬间少了一圈。
“我怎么把你的除尘功能忘记了,早知道就不用这么拼命抢了。”宋乔情后悔不已,才发现田丝葵身上还是湿乎乎的,“你怎么这么紧张,出了一身汗。”
“你平日里带着这东西干嘛呀?好看呀?”田丝葵推了一把她的脑袋,“我刚在画庭湖救了个人。”
宋乔情仔仔细细打量她半宿,大笑起来:“就你那狗刨还救人呢,最多救救同类。”
田丝葵叹了口气,忽然抬脚,腿窝一把夹住宋乔情的脖子:“再诋毁我,分分钟弄死你。”宋乔情讨了半天饶,才被松开。
台下热闹,台上也差不离,徐院长是个话唠,陈词滥调说了一个钟头,无非是强调美院的就业率一年不如一年,今年还不到一成,和百分之百就业的理学院比简直就是膝盖中了一箭似的,永远站不起来。
“田丝葵你认真点,没看见来了好几家单位吗?”宋乔情试图把脑袋枕在她肩上小憩的田丝葵推醒,“你这副德行还要不要找工作了?!”
田丝葵闭着眼嘴里嘁了一声:“我还能找不到工作吗?”求着她去当摆设的公司真是数不胜数,她根本不用像别的同学那样挤破脑袋。
宋乔情撇嘴,平日里田丝葵插科打诨的粗暴模样,她倒是忘了这位是田家大小姐,想要巴结她的人都能从南门绕出北门打个来回。
“你要是求求我,我也能带上你。”田丝葵傲慢地睁开一只眼睛打量她。
宋乔情不屑:“得了吧我好不容易能摆脱你。”然后又被田丝葵夹住了脑袋。
她那破手机总是这么不识趣地乱叫,田丝葵也没看,不耐烦地接起来,那头懒洋洋的声音除了方阅执还能有谁。
“椒椒,腿很长嘛。”隐隐带着笑意,田丝葵一惊,连忙收回腿坐得端正,机警地四下张望,果然在最后一排的位置看见了噩梦的主角。
“你怎么在这儿?”一面咬牙切齿,一面又心惊胆战。
“哦,我的未婚妻逃跑了,我来抓她。”方阅执的声音很好听,清亮又带点沙哑,引得后边的女生纷纷回眸,调侃道,“椒椒,你有看到她吗?”
“没有!”田丝葵哼了一声,谁知方阅执坐直了身体,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似乎是要朝着她的方向过来。
“你别过来!”田丝葵努力控制着音量和脾气,低声似警告更似哀求。“那你看到她了吗?”方阅执依旧是笑眯眯地逼迫。
“看到了!”田丝葵银牙咬碎。
“那请转告她,我在外面等她。”方阅执轻笑,原本朝田丝葵走去的脚步一转,朝一旁的侧门出去,“一分钟。”
田丝葵愤愤地挂了电话,十分示弱地朝着手机啐一口:“呸你丫的,谁是你未婚妻!”还是服软地往外走。
一旁的宋乔情抓住她的手,忧心忡忡地问道:“田丝葵,你不会是尾随刚刚那个帅哥吧?你看上人家了?要把魔爪伸向他?”
“他是我喜欢的类型吗?完全相反好吗?”田丝葵义正言辞。
宋乔情恍然,田丝葵虽然换男友换得比鞋子还要勤快,可来来去去几乎都一个款式,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模板,眉眼清秀,书卷气浓重,而刚刚的那位男士,不说那一对凤眼狡黠,五官也是秀美,这种随便一个姿势就是杂志硬照效果的男人,真是生生把田丝葵喜欢的类型比成了证件照。
田丝葵趁她发呆的空档,利索地钻出侧门,一眼就看见方阅执这个没有骨头的家伙靠在大厅的石柱上,身侧立着一只偌大的行李箱。
她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人不会把她塞进行李箱强行带走吧?要说方阅执对她了如指掌那真是没错,方阅执见她眼睛离不开箱子,拍拍箱子笑了一声:“放心吧,不是用来装你的。”
田丝葵松了口气,那边却又笑眯眯地补充:“如果哪一天真的需要用箱子装你,我一定会把你分成四袋。”
不知是被唬住了,还是外头冷,田丝葵一个劲地打颤。“怎么身上这么湿?”方阅执蹙眉,将西装外套拖下来罩在她的肩头,“掉水里了?”
“我这可不是一般的掉湖里。”田丝葵白他一眼,“我救人了。”忍不住拢了拢衣襟,西装外套上尽是方阅执的余温,不得不说是真的暖和。
“男的女的?”真是方阅执的风格。
“男的……”田丝葵瞟了他一样,直觉得他笑容有些诡异,特别是微翘的眼角藏着浓浓的毒,她立刻调转话头接上,“那么重,我怎么拉得动,当然是女的了。”心里头排练了一万遍的奴隶翻身记在方阅执这个地主面前,暂时是无法正式演出了。
“椒椒真是长大了,还会做好事了。”方阅执字里行间都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还体贴地掏出手帕,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
侧门边就是厕所,不时有学生出来解决生理问题,就在这个暧昧的档口,不巧有学生撞破,更不巧的是来人正是八卦程度堪比宋乔情的班长潘永。
田丝葵小手一把揽过方阅执的后脑勺,做出了一个自以为十分急智的动作,将方阅执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潘永愣在那里,进退不动,直到田丝葵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戳瞎你!”
那边厢的才回过神,对田丝葵的惧怕之心战胜了八卦之魂:“对不起,对不起!”灰溜溜地钻回门里,认认真真关上了门。
“椒椒,就你胸器的尺寸,想要闷死我还是有点困难的。”见田丝葵牢牢按着他的脑袋,唯恐他抬头,方阅执调侃,声音闷闷的变了调。
他呼出的鼻息吹在她胸口的皮肤上,酥麻又轻痒,田丝葵惊惶地松开他的脑袋,面孔刷得红透半边,对旁人来说厚颜无耻的田丝葵脸红真是个神迹,可在方阅执面前,面红耳赤才是常态。
“椒椒,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至于你牺牲色相?”方阅执半是调侃半是委屈。
田丝葵没红的半边脸也彻底红了,愤愤道:“方阅执,你答应过我不来学校的。”她的狼狈还不都是因为他!
“哦,今天公司在商学院招聘,简颂临有事来不了,只能我来了。”方阅执一脸的无奈,他就喜欢做个甩手掌柜,每天有足够多的时间纠缠田丝葵,那就最好不过了。
“你们公司这是要倒了吗?落魄到boss亲自负责招聘?”田丝葵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阅临好歹也是个集团,子公司多得能叫人得密集恐惧症。
“椒椒这么关心我,真是叫我感动。”方阅执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动手动脚的机会,捏了把她的脸颊,“就算阅临倒了,我也能养活你,你可以放心地嫁给我。”
田丝葵拍掉他的咸猪手,自负道:“我田丝葵需要你养吗?”
“这事儿还真说不好。”方阅执从口袋里掏出她的钱包,“这里面所有的银行卡都被田叔冻结了。”
这话让田丝葵妖躯一震,抢过钱包,里头的卡齐刷刷都在,可是厚厚一叠现金不见了,方阅执幸灾乐祸地补充:“里头的现金么,来的路上看到几位行乞的老人家,真是可怜得很,我就……”他抿了抿手指,作分钱状。
田丝葵气煞,她就不可怜吗?她可是被田家扫地出门了,现在身无分文,唯一那几千块的念想也被他败光了!
仿佛觉得她还不够生气,方阅执再次落井下石:“哦,对了,你也不可能找到工作,田叔已经吩咐下去了,谁都不准用你。”
前一秒还在吹牛分分钟捞到一把工作机会,这一秒就是美梦乍醒的空虚感!这是要断她生路逼死她的节奏吗?姓田的到底还是不是她亲爹了?!
“来做我的秘书怎么样?”方阅执凑到她耳边暧昧非常,“工作轻松,待遇优渥。”
田丝葵躲开他吹过来的热气:“你不是最听我老爹的吗?怎么这儿要帮着我违背他?”
方阅执笑起来,眼角微翘的样子十分好看:“在田丝葵和田叔之间,我很有可能会倾向田叔,但是在老婆和岳父之间,我一定先选老婆。”
所谓小人就是再危急的关头还趁人之危的,尤其是方阅执这种拿来逼婚的,真是丧心病狂到了一定的程度。
“你爱帮谁帮谁,我不稀罕。”田丝葵哼哼道,“你也别妄想我上你的当,就是饿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去你那儿工作。”她清楚得很,如果真的天天跟在方阅执身边,那么接下来的生活简直就是花样逼婚大赛。
唯恐方阅执继续纠缠,田丝葵连忙转移注意,手一指:“这箱子是我的吧?”
方阅执将身侧地行李往前一推:“是蒋姨给你准备的,里头有不少现金。”田丝葵眼睛闪闪发光,就要扑过去,被方阅执伸手拦下。
“不用着急,我会帮你运回去的。”方阅执好心道。
“谁要和你回去。”田丝葵挑眉,有点得意,“你刚可说了,只要有人收留我,决不拦着。”
方阅执原本的笑脸淡了几分,沉吟片刻,还是那个问题:“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的。”田丝葵回答不知不觉就有几分讨好。
见他沉默,田丝葵紧张:“方阅执,虽然你平日里卑鄙无耻惯了,但一向还说话算话,可别坏自己名声!”
“椒椒,为了你破坏名声也值得。”方阅执不为所动,田丝葵一张嘴浑圆,这人简直了!
方阅执最爱看她挫败的模样,“真的不和我走,你确定?”他态度温和,半点强迫的意思都没有。
田丝葵心里一喜,又不敢表露,只坚定地摇头,方阅执也不说什么,拉起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就走,这可是她的东西,田丝葵当然要过去伸手去抢。
方阅执既不松手也不拉扯,只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田丝葵,我喊人了。”还说你不是娘炮,喊人这么娘们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当然田丝葵麻麻松开爪子背在背后,心痛地转过头:“你走吧!”那厮竟然真的一点情分不讲,走得潇洒非常。
“你他妈敢不敢更冷血?!”田丝葵只敢小范围地嚷嚷,没想到方阅执顺风耳附体,竟然转身回来,抽走了她身上的西装,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一阵哆嗦!他果然敢!
田丝葵怏怏地回来,宛如斗败的鸡。宋乔情早已经憋不住了:“刚班长说你有新欢了,光天化日上演限制级镜头!”
田丝葵冷笑,眼睛一瞥,正好撞上潘永偷瞄的视线,那表情差点把他吓哭:“他眼睛花了,不不不,应该是马上就要瞎了。”
“不会真的是刚刚那个男人吧?田丝葵,不要这样暴殄天物好么?”宋乔情痛心疾首,“那么极品的男人,不要啊!求你去祸害别人好么。”
“不是他!”田丝葵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看上他!死也不会嫁给他!”
宋乔情缩了缩脖子,她就随口说说,至于这么激动吗。四年交了二位数的男朋友,突然变成这么坚贞让她很不适应啊。
这时田丝葵忽然扭头,一双眸子炯炯地看着她,嘴角一抿,显得格外真挚。“乔乔,我只剩下你了!”一下就把宋乔情抱在了怀里,“你一定要收留我!”
当宋乔情把田丝葵领回家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后悔莫及啊,田丝葵这人真是太霸气了,两手空空就来借宿。
田丝葵第一次走进这么小的房子,进门都忍不住低一下头,一米八高的门框对她来说是从未见过的低门矮户。好奇地看了一圈,除了小田丝葵是生不出其他的念头。
“田丝葵,你真的一件衣服都没有吗?”宋乔情不死心地问道。
“当然了,谁被扫地出门还能收拾行李的?”田丝葵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对宋乔情勾勾手,她纳闷地靠近,被田丝葵一把摸到了胸口,惊得她连连后退,“大家都是飞机场,衣服也能借着穿。”
宋乔情憋屈,这人就没有一点落魄的自觉吗?还在忿忿不平,那边优雅地扭头:“宋乔情,你会做饭吗?”
“我男朋友让我不用做饭,一切有他。”宋乔情的表情瞬间腼腆了。“你有男朋友?”田丝葵惊讶,自己不会无意中做了高能电灯泡吧,“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快餐系的康师傅。”宋乔情颇为自豪,手朝着角落里一指,满满当当堆着几箱的方便面。
“这种垃圾食品我可不吃。”田丝葵肩膀一耸,傲慢地表示。
“田丝葵,你这是寄人篱下好么,凭啥嫌弃我男朋友?!”宋乔情终于忍不住了,这是陪她走过无数个春秋的康师傅,绝对不允许田丝葵侮辱,“要吃饭自己做。”
“你还记得我们大二的烘焙课吗?”田丝葵莞尔,笑容诡异。宋乔情一惊,她当然记得!她怎么能忘了田丝葵火烧烘焙教室的壮举?!
“我就开个玩笑,哪有主人家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宋乔情连忙赔笑,她可不想一顿饭后,就要露天生活。
“那快去做吧,我饿了。”田丝葵得寸进尺。
宋乔情目瞪口呆,至于这样分分钟刷新下限吗?脸上也只能陪着笑:“蛋炒饭?”
田丝葵原珠子一转,恬不知耻道:“天鹅蛋还是火鸟蛋?”
妈蛋!宋乔情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大口喘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有鸡蛋,柴鸡蛋!”
田丝葵大概终于有点良心发现,主动揽过打鸡蛋的重任,她家厨子打蛋的时候都是有电动打蛋器的,用筷子打蛋真是人生第一次。
一时蛋花四溅,宋乔情就是出门向隔壁奶奶讨点冷饭,一进门被粘稠的蛋液暗算,摔了个四脚朝天,最让她痛心疾首的是田丝葵这家伙竟然拼了命护住了一盆饭,而不管她的死活!
最后两人不仅一口饭没吃上,还把家里折腾得一塌糊涂。最后只能腆着脸地去隔壁任奶奶家里蹭饭。
隔壁的任奶奶,独身寡居,只有一个孙女,今天周五,说是要回来。说曹操曹操到,门口传来开锁声,进来的是个瘦小姑娘,田丝葵惊得手里的筷子一松,掉在了桌上,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偷拍她的新闻系小姑娘。
来人瞧见她也是一脸惊讶,还有几分恐惧,立在门口不敢进来。
“聪聪,快去洗洗手出来吃饭,今天家里可热闹了。”任奶奶笑眯眯地招呼。
任聪聪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大纸盒放在发在茶几上,默默地在田丝葵对面坐下。
“这是我的孙女,任聪聪。”奶奶朝着两位介绍,又指着她们,“聪聪,这两个姑娘和你是一个学校的,这是宋乔情,这是……”
任奶奶似乎没记住田丝葵的名字,反是任聪聪开口:“田丝葵。”
“你们之前认识呀?”任奶奶乐呵呵的。
“有过一面之缘。”田丝葵笑了笑,表情比任聪聪自然得多,“聪聪还给我拍过照片呢。”任聪聪一惊,捏紧了手上的筷子。
几个人其乐融融,任奶奶手艺很不错,田丝葵甚至觉得比田家大厨水平还高,吃得心满意足,只有对面的任聪聪一顿饭都十分沉默,不知是原本就内向还是对田丝葵的恐惧。
宋乔情脸皮比田丝葵薄点,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主动揽下了洗碗的重任!而任奶奶客气削着水果。
狭小的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任聪聪起身走进房间,田丝葵挡住她快要关上的房门:“新相机收到了吗?”
“正好,东西在桌上,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任聪聪声音很轻,却十分倔强。
“既然不要,为什么不当场拒绝,现在才来矫情?”田丝葵靠在门边,举手投足都带着点儿妩媚。
任聪聪一怔,今天来送相机的并不是她意料中的快递员,而是一位十分英俊的男士,英俊到整栋女生宿舍都来围观尖叫。
男士将这个箱子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只觉得脑袋嗡嗡叫,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会说,耳畔只有他清爽的声音。
“这款相机如果任小姐不满意,可以随时联系我,敝姓方。”他将名片递过去,她只愣愣地接过,男士转身离开前还说了一句,“希望任小姐下次不要再把镜头对准田丝葵。”
其实只有短短一分钟时间,甚至还不到,可是在那六十秒里,她根本没办法开口拒绝。田丝葵瞧出她眼里的少女情怀,嗤笑起来。
每次她打砸抢掠,都是方阅执亲自替她善后,方阅执这种级别的男人,想打动任何一个女人都不难,何况是纯真如任聪聪,即使只是自然的举手投足,也充满了蛊惑。
不过可惜,这么优质的男人,从出生起,统共也只谈过一个女朋友,还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这样的方阅执,洁身自好得令人害怕。
这种清白之身和一年几换男友的田丝葵真正的天上地下,也难怪别人眼里方阅执配了她是暴殄天物。
但是她知道,外人眼里爱她爱得有些疯狂以至于每一秒都用来求婚的结婚狂方阅执,其实并不爱她,如果一个男人爱她,怎么可能容许她在外头还有别的男友,如果一个男人爱她怎么可能会看着她做尽坏事而不阻止。最重要的是如果一个男人爱她,怎么可能以欺压她为喜好且乐此不疲!
别说她是心有所属的,就算没有,她也不会答应,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结婚。
“我是恶毒也很霸道,但是还算讲理,是我砸坏了你的相机,就该赔你一个新的。”田丝葵瞅着盒子上的图片,看着很高级的样子,还算满意,“你自己的东西就好好收着,但是别人的东西也不要肖想。”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她一愣,什么是别人的东西……
任聪聪显然被她的淫威震慑,低着头不言不语。田丝葵瞥见任奶奶捧着切好的橙子出来,只淡淡地丢下一句:“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把镜头对准我。”这是几乎是一字不差的默契,却只有任聪聪知道。
蹭饭蹭水果,并且更不要脸地得到了可以长期蹭饭的美好允诺,酒足饭饱的两人乐颠颠地回了窝,挤在一张狭小的沙发里,虽然都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但谁也不肯先投降。
“任聪聪好像很怕你?”宋乔情以其敏锐的八卦触觉洞悉。
“哦,之前偷拍我和曹月清,被我砸了相机。”田丝葵闭着眼睛,听见宋乔情啧啧地嫌弃,补充一句,“不过我可赔了她一个最好最贵最新的。”
“听说曹月清被开除了。”宋乔情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从前没这么绝情啊,之前有一个闹得更厉害的,也没见你把人弄走。”
田丝葵顿了顿,她一贯坚持好聚好散,原本她就不用真心,所以格外宽容,这当然不是她的风格,而是秉承眼不见为净的方阅执的。
“他得罪的可不止我。”田丝葵丢下一句,原本想着即使宋乔情再纠缠,她也不会多说半句,毕竟方阅执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她是巴不得挖个坑埋掉谁也不知道的。
谁知道宋乔情缠人的功夫太过了得,让她实在忍无可忍:“是我那神一般的未婚夫行了吧,烦不烦啊你。”
宋乔情这下更来劲了:“快给我说说呀,姓啥名啥,啥时候认识的,啥时候订的婚,啥时候准备结婚。”
“姓人名渣,我一睁眼就认识了,刚会说话就订了婚,至于结婚……下辈子吧。”田丝葵冷笑,这可字字是她的血泪真言。
趁着宋乔情被核消息炸懵的空档,田丝葵迅捷地翻身坐起,跳下沙发,一溜烟抛入房间,门一锁,得意得哈哈大笑:“宋乔情,你是主人我是客,你睡沙发我睡床。”
“田丝葵你这个母霸王!女流氓!”宋乔情默默擦泪,带田丝葵回家绝逼是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足以致命!
田丝葵无所谓地躺在尚算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轻描淡写地威胁:“你喊吧,再喊我连被子都不给你,看冷的是谁。”宋乔情立刻住嘴,只能在心里默默咒骂:混蛋,把家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