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闷悲伤的花厅里,就这样莫名其妙起响起了极不和谐的声音。所有人都一脸懵怔的看着花厅中央,头顶着头,吵得面红耳赤,眼看就要动手掐架的两人。
“像你对莫古那样吗?你什么都为他操心,你让他怎么独立。”安世萧扯着嗓子吼道。
赵沐言也不甘示弱,昂着脖子反击:“他结婚了就可以独立了啊。我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帮他物色女朋友吗?”
“连找女朋友你都要干涉。他已经长大了,你就不能让他自己来吗?”
“他自己来?他这辈子都成不了家。”
赵沐言和安世萧吹胡子瞪着眼,越吵越激烈。
“你收完衣服能不能熨一下,不要揉在一起啊?”
“那你择菜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头朝上?我看着别扭。”
“你每次关冰箱的时候都太重。”
“你还偷吃我的布丁。”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众人傻愣愣地看着他们,听了好半天才发觉,他们好像偏离了主题,居然在这样的场合为家长里短争执起来。
无辜躺枪的莫古闷声闷气,一脸委屈地低声说:“我早就长大了。”
“你们两个,哪一次把房子打扫干净过。”苏小汐更是怨气在胸。
楚易然歪着脑袋,幽幽地说:“怎么感觉像我爸和我妈在吵架啊。”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教育方法吗?”赵沐言怒红着脸瞪着他。
安世萧同样瞪着眼珠子:“你的教育方法本来就有问题。”
“那个……”一个弱弱的声音勇敢地插进来。
“干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吼向这个突然打扰他们的人,下一秒又怔愣了。
赵沐言扬起灿烂得欠揍的笑脸:“薇薇啊,什么事?”
安世萧很鄙视地白了她一眼。
“赵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埋在那里的?”陆薇薇也很困惑地问。
“这个嘛。”赵沐言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为难地说,“我只知道那里埋了东西,猜想很重要,可能是证据什么的。我并不知道埋着的是个人。”
“呵。”
安世萧凉声一哼,赵沐言回头怒瞪了他一眼。
“是花茎。”赵沐言接着说,“我发现有一片玫瑰花的花茎有些歪,而且这些玫瑰花比它周围的那些花有点点的小。虽然这些都是很细小的差别,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玫瑰园里的玫瑰花就像是给强迫症种下的。美是美,但有一种偏执的整齐,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所以按道理是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的。当时我就怀疑这下面有东西,挡住了花根。后来我问过园丁。因为这片玫瑰园是刘渊林最心爱之物,所以园丁会经常来修剪料理这些玫瑰花,使每一枝都尽量保持一致。可是单那一片的玫瑰花不让碰。园丁说因为是主人这样交代过的,所以他只是照办,并不知道原因。”
“后来看到刘渊林的反应,我就更加肯定那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没想到挖出来,居然是这么直接的证据。”
赵沐言说着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刘渊林把阿嫣藏在了别的地方,没想到就在这个庄园里。
“哼,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而已。你也就挖出了一具白骨,凭什么说他就是阿嫣。还有你凭什么说熙棠是我儿子?你什么证据都没有。”
“我不知道那具白骨怎么会埋在我家的花园里。我多数时间不在滨城,有人趁我不在,在我庄园里做了这种事,杜局长,你可要好好查清楚啊。”
刘渊林还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到这个时候了还有这样冷静。
“哎呀,我说你这人。你女儿都站在这里了,你还不承认?”楚易然激愤,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刘渊林则气定神闲地慢悠悠地说:“我承认我并非外界传闻的那么专情我妻子。但是我妻子早逝,我正当壮年,在外面也难免风流,有多少儿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再说了,这位小姐就因为和熙棠长得像,就说是我的女儿吗?这未免也太玩笑了吧。我很有理由怀疑,你们找这么个人来是想冒充我女儿,然后图谋我的家产。”
陆薇薇气得发抖,冲他咆哮:“你杀了我妈妈!”
刘渊林不惊不慌地斜瞥了她一眼:“那证据呢?”
“你……”楚易然也看不过去,正想上前骂,却被赵沐言冷静的拦住。
“证据的话,在我这里。”
一个清亮不羁的声音从门外传进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安世萧听到这个声音,本能地皱起眉。
“顾凯?”楚易然惊喜,“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那有什么办法,我不得去完成沐言交给我的任务啊。”顾凯耸耸肩,“累死了我了。沐言,我可是动用了我所有的关系。”
赵沐言轻笑:“那找到没有呢?”
顾凯不语,只伸出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赵沐言会意,回过头来正然凝视刘渊林。嘴角弯起自信的笑,有傲视一切的气魄。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真相到底如何。”
刘渊林凝沉下的双眸中闪出一道冰冷的精芒。
“易然,这是……”刘熙棠茫然地看着这些,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楚易然难耐,他实在不愿看到好友面对这些残酷的现实,可是他又无法容忍刘渊林所犯下的发指的罪行。
赵沐言负手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说:“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有想过,就要挖玫瑰花吗?”
赵沐言狡黠地一笑:“刘侯爵,你还记得一个叫梅姐的人吗?”
刘渊林的眼睛瞬间瞪大,脸色突变。
“阿嫣在这里生活过,而且一生活就是八年,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这世上只要有人,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放心,梅姐如你所愿,不可能死而复生了。可是梅姨知道你是不会放过她的,就将所有的事告诉了他儿子。”
“那又怎么样?空口无凭,这些都可以是胡编乱造的。”刘渊林不屑冷笑。
赵沐言摇摇头:“你都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怎么就说人家是胡编乱造呢?”
刘渊林一怔,赵沐言轻巧地笑了起来,眼角瞟了一眼顾凯。
“啊?哦,咳咳。”顾凯收到眼神,马上意会地从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在秦华医生手里拿到的出生记录。”
“秦华就是当年给阿嫣接生的医生,阿嫣自然是不能送到医院去的,她从怀孕到生产都是在这里。秦华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迫于刘渊林的压力,他不敢说出去,却暗自保留了这些记录。”
顾凯又看向杜宇白:“秦医生说,如果有需要,他去配合调查。”
刘渊林的脸色已经发黑,阴冷地盯着他们。
顾凯接着又说:“我托在英国的医生朋友,还查到了在刘熙棠出生前两年,他爸爸在一次贵族的骑马活动中,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从此不能生育。所以刘熙棠不可能是他现在爸爸的儿子。”
“爸爸,这是真的吗?妈妈,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刘熙棠看着他的爸爸妈妈大声吼道。
然而他们只是垂头悲伤,可沉默往往是最有力的承认。
“梅姨的儿子,不但告诉了我给阿嫣接生的医生。还告诉了我当年在这座庄园里工作过的人。虽然他们都被你辞退了,亲近的也都被你灭了口。你以为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就不会有人再知道了。但是你放心,大部分我都已经找到了。”
“你!”刘渊林霍然站起来,惊愕地看着赵沐言。
赵沐言眯起双眼,笑得灿烂。当然这还要亏了郭子冬,还有那些遍布各地的朋友。
“我这些年,可不是白活的。”赵沐言低低地一语。
“哇,大姐,你好棒!”楚易然佩服地几乎要跳起来。
安世萧眉宇一凝,总觉得在赵沐言恣意的笑容中有一丝邪气,让人很不舒服。
“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至于那具白骨的身份和死因……”赵沐言漫不经心地说,“就交给警察吧。你这把年纪了,不知道晓不晓得二十多年后有一种叫DNA的东西,特别管用。”
这时丁聂风从外面跑进来,一边摘下白手套,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沐言,向杜宇白走去:“法医初步断定,白骨是个女性,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盆骨胀大,有生育过的痕迹。死因是颈椎断裂。也就是,被人掐死的。”
“你……你……你杀了我妈妈。”陆薇薇激愤向刘渊林扑过去。
安世萧眼疾手快将她拦下了:“他自有法律的制裁。你不要乱来,他毕竟是你父亲。”
“他不是!”陆薇薇愤恨的泪水肆意横流,“他是恶魔!他是变态!他是杀人犯!”
“但你也要考虑一下刘熙棠啊,你是你弟弟。”
陆薇薇一怔,愣愣地看着安世萧,咬着牙悲恸地哭泣,心中仇恨难抑。让人见着伤心,闻着流泪。
安世萧用手臂揽着她,让她发泄心中这股巨大的悲愤。抬头看了看赵沐言,赵沐言忧伤地摇摇头。
真相就是这样的残酷,但这就是真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谁?”刘熙棠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双眼迷茫空洞。
今天晚上,受到打击最大的就是他了。
“熙棠……”楚易然难过,伸出手想要安抚他。
“你不要过来!”刘熙棠打掉楚易然的手,愤愤地看着他。
“熙棠,你……”
“易然。”赵沐言叫住他,叹了口气,“你让他静一静吧,他需要好好想想。”
刘渊林无力地又坐到沙发上,咬着牙狠狠地说:“你还知道什么?”
“挂在你画像旁边的那一副,应该是阿嫣吧。”赵沐言轻飘飘地说。
赵沐言长长吸了口气,世界好像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冰凉的风还在从窗口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