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料峭微寒,水晶宫华丽的花厅内,就像冻上了一层薄冰。所有人的脸色都像冰雕一样僵硬。
站在拱形窗前的赵沐言,细柔的发丝在耳畔翩跹,皎白如玉的精致脸颊上爬上淡淡的忧伤。
“你……说什么?”过了良久,刘熙棠瞪着惊愕的双眼,从牙缝你挤出这几个字。
赵沐言垂下眼睑,羽扇长睫微微颤动,心中不忍。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柔地搭在她肩上,赵沐言回眸,安世萧站在身边。
安世萧默不作声地点头,肩上传来的温暖流遍赵沐言全身。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这个阳光清秀的大男孩,目光坚定清澈。
“斗篷的存在是实实在在的,说明不是什么鬼魂作怪。既然不是鬼魂作怪,那就是人为。如果人为,那一切就好解释了,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故意要让你看到那个幻影,那件斗篷。”
赵沐言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幻影?”刘熙棠诧异。
“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3D成像技术。”赵沐言轻然地说,“一年前你看到的影子,和今天晚上刘渊林所看到的影子其实就是只是一个投影,只要用心一点就会发现。”
“但是因为你在前几日受到哭声的困扰,自然地认为那是一个真实的少女。当你走进的时候,将远处的投影仪关掉,少女也就消失了。斗篷是事先就放在地上的,只是你神经紧张,没有注意到而已。”
“你是因为神经紧张,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把戏。但是刘渊林也没有注意到,当然除了他年龄大了之外,恐怕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心里有鬼吧。”
赵沐言说着瞟了一眼刘渊林。刘渊林微闭着双眼,躺在沙发上,木然地听着。
“是谁?是谁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刘熙棠愤怒不已。
赵沐言淡淡地说:“难道你不奇怪,为什么你会听到、看到呢?”
刘熙棠一怔,惊若木鸡地看着她。
“准确地说,是为什么只有你才能听到和看到。”赵沐言将这个“只”字特意加重。
刘熙棠木讷地听着她的每一个字。
“易然和我一说,我就知道是人为。既然目标是你,那一定是身边的人才能弄得手脚。对不对,薇薇?”
众人惊愕,看到陆薇薇在苏小汐的陪同下走出来。
刘渊林在看到陆薇薇的那一刹那,脸色惨白,身体发抖,就像看到鬼一样,面相恐惧至极:“你……你……”
“你很惊讶吧。”赵沐言鄙视地剜了他一眼,“这也难怪,你这里佣人太多,而且薇薇又刻意不想让你看到,你当然没有发现。”
“薇薇?她……为什么?”刘熙棠茫然困惑。
赵沐言不答,只是走过去将陆薇薇的眼镜摘下来,又掏出手帕在她脸上擦了擦,一张净白如凝脂的脸就出现了。
众人惊呼,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张脸。不,是两张脸,两张极其相似的脸。
“因为,她是你的亲姐姐。”
赵沐言淡漠地望着呆滞惊愕中的刘熙棠。
陆薇薇无语凝噎,心中悲痛交加,只换来低低地一句:“阿棠……”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熙棠惊慌无措,他求救地看向自己的爸爸妈妈:“爸、妈,我是谁?我不是你们的儿子吗?”
而此时这对父母,而面色尴尬地别过脸去,没有给儿子任何答复。
赵沐言幽幽地叹了口气,平静的声音,就像冬季里的冰水缓缓流淌在这间花厅内。
“三十年前,这里的主人刘渊林,遇到了当时园丁的女儿,阿嫣。他被阿嫣的天真的活泼所打动,于是囚禁了她,变态地毁了她。”
“不是,我是爱阿嫣的。”
沉默的刘渊林突然激愤地叫起来,凶怒地瞪着赵沐言。
“是吗?”赵沐言冷笑一声,悲愤地看着他,“你对一个八岁的女孩说这是在爱她吗?”
“八岁?”所有人再次震惊,惊愕之后,又骚动起来,纷纷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刘渊林。
这位以儒雅高洁著称的绅士,在国际上一向名声极好。特别是对他们夫妻的一段佳话,更是感人至深。刘渊林中年丧偶,一直未娶,就连绯闻都没有。
可是恋上八岁的女孩,这就太……
“八岁啊,她才八岁!你怎么下得了手?”赵沐言语气凉薄,悲哀而愤然地看着他。
刘渊林哑然不语。
“阿嫣十二岁时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是陆薇薇和刘熙棠。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女儿被送走了。”赵沐言蹙起眉头。
“我外婆说,我妈妈是想带着我们逃的。可是中途被发现了,就把我一个人交给了外婆。”陆薇薇红着眼,像看着仇人一样瞪着刘渊林。
“为了逃避刘渊林的追捕,我外公外婆带着我东躲西藏,逃离滨城。他们在临死前才告诉我真相。”
陆薇薇泪眼婆娑,愤怒、悲痛,任何的语言都无法她此刻心中的恨。
“外公外婆死后,我回到滨城。多方打听,才知道我妈妈已经死了。对外说什么自己的女儿,那明明就是我妈妈!”
陆薇薇忍耐不住,大声控诉,眼中的怒火,就如那火红的玫瑰,要滴出血来。
“我妈妈死之后,他们便搬回了英国,每年只回来一两次。去年我想办法来这里做了佣人。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还真是狡猾,把以前的佣人全换了,现在没有人再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听了这段叙述后,赵沐言平淡地说:“刘熙棠每年都会回来,而只在去年看到了幻影,所以我就想这动手脚的人,肯定是去年才进入这个庄园的。”
“所以你就查到我了吗?”
“这并不难。”赵沐言轻然一笑:“不管什么地方,最下面的人总是会了解最多八卦。大户人家的佣人,大公司的低沉员工、保洁员。而且这些人还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喜欢传八卦。”
“我在和他们闲聊时,只有你,要么默不作声,要么一脸鄙视愤恨。当然这并不是我怀疑你的原因。你的工作是负责打扫刘熙棠的房间。你一定是利用这个机会让他听到那些哭声的吧。”
陆薇薇点点头:“晚上给他铺床的时候,我就在窗檐外放一个小的传声器。早上收拾房间的时候,再取回。”
“呵,有钱人的把戏。”赵沐言凉飕飕地瞥了一眼。
她昂头望了望天,沉思片刻。室内里的人都屏气凝神,不知作何思考。
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们都还沉浸在震惊中。目光紧紧地盯着大厅中这个娇小的身影。
赵沐言突然回过头,疑惑地凝视着陆薇薇:“你是怎么知道尸体在玫瑰花下的?”
“我不知道。”陆薇薇难过地摇摇头。
“不知道?”赵沐言惊大了眼望着她。
“我外婆说我妈妈最喜欢红玫瑰。当我看到这片玫瑰园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为妈妈种的。一想到他对妈妈那种变态的所作所为,我就恶心。”
陆薇薇紧紧握着拳,胸口悲愤而起伏不停。
“外公外婆从小就对我说刘渊林的厉害,我也知道他在滨城的势力。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我想让阿棠来发现这件事。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把投影放在那里。只是当我走到那里时,突然就觉得挺好。我不知道那里正好是埋葬妈妈的地方。”
“这可真是……”赵沐言深吸了口气,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难道是阿嫣,冥冥当中呼唤了薇薇,毕竟母女连心。”苏小汐不禁感叹道。
楚易然眨眨眼睛,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恶梦,刚刚如梦初醒。
“哇,大姐,还被你蒙对了。”楚易然睁着大眼睛,侥幸地拍拍胸。
如果挖错了,今天这局面就难收拾了。市长、警察局长,还有这么多有份量的人在。轻轻松松就可以告他们诽谤、诬陷。
以刘渊林在滨城的地位,要是拿这件事来对付他们,那还有得活吗?楚易然想想都一身冷汗惊心。
“蒙?你大姐我就靠蒙?”赵沐言“啪”的一掌,很不满地重重拍在楚易然头上。
楚易然懵然,揉着脑袋,困惑不解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观察呀。”赵沐言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跟了我这么久,还看不出来吗?”
楚易然茫然地眨眨眼睛,又摇摇头。
“那你呢?你看出来了吗?”赵沐言又转向苏小汐。
苏小汐为难而不确定地小声说:“是不是因为那些玫瑰花啊。”
“有点意思。”赵沐言满意地笑道,“然后呢?”
“然后……”苏小汐窘迫地看看楚易然,楚易然比她还抓脑。不得已她又向安世萧求救。
安世萧也很无奈地叹气:“你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说。”
赵沐言不服气地眉眼一横:“现在可是他们学习的最好时候。易然就不说了,小汐都还没看出来,这以后怎么办?不能总指望我吧。”
“大姐,什么叫我就不说了?”楚易然委屈地嘟起嘴。
“那也得有个过程吧。”安世萧冲她怒道,“楚易然那智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汐读书是不错,但这是两码事好吧。”
“两码事?哼!”赵沐言叉着腰,气愤之极地大声说,“就是因为你不闻不问,任其发展,所以他们到现在一点长进都没有。”
“安世萧!”
“沐言姐……”
两个被牵连的人。
一个愤怒,一个悲屈地看着这对吵得不可开交的夫妻,可是却被完全无视。
这两人依旧忘我的争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