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立秋后,凉意渐深,屏粹居的门口就挂了棉布帘子遮风。
此时那白布帘子被一只素手挑起,手比布白,纤纤玉指,阳光如精灵般在指尖跳跃。逆光之下,一个高挑的身影飘然而来。款款行至郑姨娘前,弯腰倾身。
“无苼给娘请安。”
如冰珠落玉盘,鸢啼凤鸣,空灵清脆,犹如天籁。
“笙儿免礼,快就座吧。”
裘无笙颔首依言,轻轻挥袖抛衫,在我对面坐下。我瞧着她的容貌,只能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翩如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扶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束素。仪静体闲,冰肌玉骨。额头光洁饱满,眉眼风华自成,高鼻丹唇,如天山雪莲般圣洁清冷。
想是真的长年不见,裘无苼没有认出我,郑姨娘向她介绍:“这是秦夫人爱女千郁,你该唤大姐的。”
裘无苼抬眼看向我,然后起身行礼:“大姐。”姿态高洁,不卑不亢。
我倒有些受宠若惊,其实因为秦氏早丧、李姨娘掌家,裘府的嫡庶之分已显得淡薄,裘琪琪什么的见我从来没好气,更别说行礼了。
我忙起身回礼,真心赞叹:“二妹妹真是天人之姿,姐姐自叹不如。”
裘无苼没有一点被赞赏的欣喜,神色冷淡,倒是郑姨娘回了话:“郁儿不必谦虚,你与笙儿都各有特色,如何能相比。”
应该看出我有些尴尬,郑姨娘主动挑起话题,却是问裘无苼:“圣笛又跑哪去了,今日怎么不见他?”
“我也没看见,想是又出府玩去了。”
“这个孩子。”郑姨娘轻摇头。
说起裘圣笛,两人的声音都多了份暖意。郑姨娘终于露出慈爱的神色,而裘无苼虽然没有笑容,但眼里波光潋滟,有淡淡的笑意,秀眉轻扬。
我有些好奇,这个五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没有聊几句,裘无苼便要告辞,我也顺带起身。郑姨娘在我临走时还拔了手腕上的檀木佛珠送给我,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空手而来,还捞了礼回去。
打了帘子出去,外面太阳升起来了,一片灿烂的景象。我一眼就看见院里那颗萧瑟的大树,尽管枝桠光秃,但还是能给人温暖的感觉。我见那个秋千上的木头已经裂开了口,应该有些年份了,想了想问身旁的裘无苼。
“二妹妹,这树下是你们幼时玩耍之地吗?”
裘无苼看向那的木凳和秋千,神色放缓,然后颔首:“是。我和圣笛以前常待在这一起看书。这个秋千还是我给他做的,他那时欢喜得不得了,天天都坐。”
我看她怀念的样子,似乎可以想到当时童真的场景,我也微笑起来,可是,我表情一顿,裘圣笛喜欢荡秋千?我以为是裘无苼喜欢的。
裘无苼看向我:“圣笛小时候跟女孩子似的眉清目秀,性格也像。带他出去,不认识的人都以为是我妹妹。”
哈哈,原来如此,我突然想到有些恶趣味的妈妈,喜欢把自家儿子打扮成小女生,拍下的照片绝对会让长大后的帅哥后悔从娘胎里出来!看来裘圣笛应该是个腼腆清秀的男生了。
因为我往前门走与裘圣笛回轻云阁同路,于是干脆一起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当然,基本上都是我先开口,裘无苼话少,性子也冷冷清清的,情绪波动还特别不明显。有时候经常冷场,不过不说话倒也不觉得尴尬。
到了轻云阁,一般情况主人都会邀客人进去喝喝茶什么的,到了裘无苼这里,向我告了辞就直接转身离开,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我当然不会生气,短短的接触中,我了解到她其实是不善于应酬的人,人际交往也不会应付,还真像孤芳自赏的雪莲。
轻云阁从院子里到院子外,都种着梧桐,树干笔直如同人的脊骨,此时也是枝叶飘零,落了满满一地的金红,我走在被下人们扫开的一条路上,旁边的落叶倒真像装饰品,有种独特的浪漫情怀。
经过水墨楼的时候,因为知道裘圣笛不在也没有进去,再说就算在,难道还要经历一次尴尬吗?
不过水墨楼的建筑风格倒是与众不同,院里种了榆树,枝多开展,只是上面也没叶子,修剪的也不甚整齐。房屋也不是中规中矩,上下层大小不一,就连院里的池塘,回廊也并没有规则地弯曲,唯一看起来精致的是成排种植的山樱,枝上尚有绿叶,自成一方小园,对比独特的大景,倒是显出另类的美感。
再往前就是松岚苑,去前门的大致路线我也知道,更不愿踏足,便走中庭返回。
这边是一片风格一致的院落,招待客人用的,一路行来,一些装饰之物倒比千金阁还华丽,盆景、观赏花比比皆是,且全是些常青或花期长的科种。不过现在没人住,倒显得挺冷清。
往后是竹林,里面有一间小竹屋,裘西屿专用牌,有简陋的小榻和最基本的炊具。我走的是竹林外围,这里离西擎阁也不远了,不过裘西屿现在不在,我也不打算进去。便绕路从后门回千金阁。
守门的大爷光天化日当然不可能还睡觉,只见他坐在靠椅上,手上居然拿了本书,眼睛离得老远,就差一副老花镜。没想到还蛮有文化的!我走近一瞧,是本诗集,看装帧的样子很高级啊,一定不是便宜货。
“大爷,你这书哪来的?”
大爷看了我立马放下书颤颤巍巍的行礼,我自觉受不起赶紧扶起他,看这孱弱劲儿,上次就是醒了也帮不了忙,或许是有自知之明装睡?
“回小姐,这是俺随手捡的咧。”
“捡的?在哪儿?”这么好的事我咋没遇上。
“就在这儿麼。”
我环顾四周,这个后门虽然并不简陋,没有杂草丛生,也就一个小屋大爷住,但是来往的人真不多,随地捡书反正我没遇见过,别是谁掉的吧。
“那行!大爷您继续看哈,我不打扰了!”我把大爷拿反的书摆正,然后语重心长地拍他肩,“大爷,您可当心晚上被鼾声吓醒。”
大爷表情不明,我则愉快地走了。刚转过身,被突然从门后闪出的人撞了一下。
“你怎么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我整理衣衫。
那人小厮打扮,看我的衣服首饰,忙告罪:“都是小的不好,惊扰了小姐,望小姐恕罪。”
我挥手让他离开,他轻呼一口气转身。
“等等。”我突然叫住他,走到他面前,“看着你挺眼熟的,我们见过吗?”
我发誓这绝壁不是搭讪。
小厮低下头:“小姐圣颜,小的要是见过定过目不忘,可惜小的确实没有见过小姐。”
是吗?那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呢?
“你手上拿的什么?”我指着他手上的长筒。
“回小姐,这是一幅字。”
我看他封的好好的,也不便打开来看看,就叫他走了,长得像的人多得是,看着眼熟也没什么。
到千金阁的时候,西果已经在做饭了。
“去了沉香阁,你娘怎么样?”
“娘还好啊。我去的时候她正在种上次小姐你提到的那些草药呢。”
我听了想啵月娘一口,那是易容药的原料,我只不过随口一提,月娘就记住了,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好嬷嬷!
“对了小姐,刚才三小姐派了人来找你。”
“裘琪琪?她会有什么好事?”
“三小姐说今晚是王将军嫡女的及笄礼,邀请相府的小姐公子参加。”
“想必她是很不情愿的我去的,为什么会来叫我?”
“听说是老爷的意思。”
呵呵,看来舆论余波还没过去啊。
“那你帮我推了吗?”
“西果只是跟她们说,要等小姐回来再做定夺。”
不去也没有什么吧,酉时我还要和裘西屿学武呢,再说,裘琪琪这么晚才通知我,明显不想给我准备时间,我还懒得费神选礼物呢。
可是西果却说——
“大少爷也去的,将军府还专门派了人请他,且大少爷与王将军嫡子关系极好,应该不会推脱参加少将军亲妹子的及笄礼的。”
“什么?大哥怎么没通知我?”要请假也该说一声吧。
西果端来饭菜:“现在不是给你说了吗?”
可是我觉得裘西屿应该会提早说的,本想叫金吾十二下来问话,可是想到他离去前说的话,我生生忍住了。
我仔细回想了昨日练武,裘西屿说的话不多,多是“来”、“是”、“嗯”,不过,最后一句,好像,好像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后日再来。”
后日!!!想到这我顿时感觉被雷劈了!所以!这就是通知了的节奏吗?!!尼玛你多说一句会死啊!
我只好郁闷的吃完饭出府,选礼物去了。
不过我手中的月银不多,要买也买不到多贵重的礼物。
在路上,我问因易了容不习惯东摸西抠的西果:“你知道那个王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啊,她可是个大美人,漂亮的不得了,比起小姐你都...只稍逊一筹。”西果识时务拍了一个马屁。
“是么?呵呵。”我皮笑肉不笑,“说的这么美,难道你见过?”
“嘿嘿。”西果傻笑,“人家还真见过。就是小时候钻王家狗洞的时候看到的。”
“......”
好吧,忘记西果还有这种牛逼哄哄的技能。
西果继续一脸陶醉的说:“那个时候,王小姐这么一点大,”西果比划到自己腰间,“可是已经好看得跟仙女似的,现在肯定更不得了。而且王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十岁就能作诗呢。还没及笄便被媒人踏破了门槛,不过都被她回绝了,说是自己的夫君要自己选,王家上下都疼她,也没有勉强,只是眼看都及笄了,王小姐还没有人选,所以个啊,这次及笄宴也是有相亲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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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昨天的,等会儿还有今天正常的更新,昨天非常抱歉啊亲们,只想说没带电脑各种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