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黄昏,一个小时后正好晚饭时间了。这个半死不活的穷部族,真不知会拿什么招待他们,难不成是蛇羹,炸蛇段碌,蛇皮粥或蛇肉片?要不来个炸蚂蟥,或炒蝎子,或红烧蜈蚣?
哇靠,老纪肯定要饿肚子了。不,所有人都要饿肚子了。
路上碰到不少族民,俱是脸黄肌瘦,大抵猜得出他们就是那五个贵客,都是一脸的敬意,主动点头。
拐过一个弯儿,前方出现一片如乱葬岗般的地带,错落着过百座突起的“坟墓”状碎石堆,上面满布形状各异的虫穴洞口,黑压压的让人头皮发麻,总担心会爬出一些什么来。
每个人都脸白如雪,鸡皮疙瘩挂满全身,还不敢抖动,怕是抖走了又再长出来,最终全身皮薄缺水而死。怪不得毒日族延绵数百年历史,俱能族泰民安了,这么个鬼地方,有金子捡外人也未必肯涉足。
阿远笑着安慰他们,道:“别担心,每个虫窑都是有主人家的,养久了蛇虫们会认路,爬走了第二天也会回去的。其实毒日族的人心肠都不坏,只不过以此作为生计而已。族长本身就是个医师,药虽然稀缺,存货还是有一些在的,绝对能保证你们不会被干扰到。”
庄硕点头致谢,问:“我们不太习惯这些蛇虫,尤其有女子在,晚上睡觉时能安排个没有虫巢穴的房子吗?”
阿木连忙说:“为了几位的到来,我们参考了寒月镇居民的生活习惯,几年前着手准备一切,宗祠那边有比较好的房间,周边没有虫洞的请放心。”
走了一会,路边又出现许多低矮的圆柱状泥炉,阿远说这儿是炼药场。家里有资本的可以在院子开设工场,贫穷的人家就只能到广场去养虫和炼药了。只不过,现在也没多少人家是有钱的了。阿木叹息着说。
话间,迎面碰到一对夫妻,衣衫破烂,男人捧着一捆木柴。女人一只手悬吊着一只死老鼠,另一只手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见到他们都立即恭敬站立,点头示好。
那孩子光着头,上面满是一个又一个的小脓包。伤口新旧交替,黑黄一片,几只苍蝇“嗡嗡”叫着,在他头上盘旋。孩子烦劳,抬起两只脏手往头上起劲抓挠,苍蝇赶远了,伤口却重新流出脓血。孩子吃痛,苦着口脸含了一泡眼睛,却不哭泣,改用手腕和手指不停抹揉着脑袋。
“那孩子病得不轻。”叶苋停下脚步轻声说。
“如果再不诊治,会死,死于细菌感染。”元素点头。
阿远叹了一口气,说:“这类孩子现在族里多去了,我们看着心痛,也没办法。他们刚是去族长那求治了,可能排队排不上。族长有时也是累得睡觉都没时间。如果再种不出各类的解毒草,只怕……”
叶苋心中一痛,和元素对望了一眼。
元素小声说:“抗生素我带不多啊,这儿全族几百人,咋整?”
阿木耳尖,连忙说:“族长说女孩会有办法的。”他把视线看向叶苋,一脸的崇拜。
叶苋被他看得莫名内疚,都不敢说话了。
“意思是不用我治对吧?”元素一挑眼眸,从背包中摸出一包抗生素和一小包消毒粉,拿了三十粒出来,朝叶苋递去,朝小男孩呶呶嘴,小声说:“去做你的圣母去。”
叶苋高兴,接了走过去递给那女人,指了指小男孩头顶的毒疮,柔声吩咐了用法。那对夫妻千恩万谢的弯着腰,就差跪在地上了。
阿远和阿木也看得眼眶湿润,又客气着催促他们加快脚步。救人如救火啊。
我要怎么救这部族?——叶苋百般疑惑,用意念和三花沟通,呼唤了几次,小家伙们都没嗞声。
不过相处久了,也渐渐知晓它们的脾性。每逢踏入新环境,它们都比较安静,去感受环境所带给他们的炁气场力量。
所谓炁气,是构成整个大自然的一种基本物质。可以解释为,它构成了宇宙所有生物的生理机能,并以运动变化来解释其生长和消亡的轨迹。花儿静默,其实是在感应周围是否有它喜欢的气场,还是厌恶的气息。
脑海突然闪出一丝狡黠——有机会得问下三花,她将来会去美国吗?谁是她将来的老公?不知道三花会不会猜得出来?
瞥一眼庄硕俊美的侧脸,她小脸一涨,小手微微地握了握。
陈宇要照顾念日走在后面。庄硕一直握着叶苋的手,感觉掌心里的小手有点僵硬,不由问到:“你怎么了,手心都出汗了。”他侧着头斜睨她一眼,却见她小脸飞红,眼神闪烁……
他嘴角一勾,压着声音问:“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叶苋古灵精怪的冲他笑了笑,咬了咬舌尖,不说话。
他又好气又好笑,正想挪揄她两句,老纪却缩着脖子,一下蹿到叶苋另一边来挽着她的手臂走路。庄哥脸一黑,真想一脚把他踢去虫子洞里,再也出不来!
渐渐抛离民居,前方一大片阴冷潮湿的水草地,一看就知道是养蚂蟥和毒蛇的绝佳圣地。
地势越下,四周俱是带裂纹的岩石层,象下楼梯似的,感觉都要朝地底下走去了。陈宇后来直接打横肩托起念日走路。
阿远说:“地底受酸雨侵蚀少些,族长便搬到这儿居住,培植解毒草。路虽然远点,这儿好歹还能种出一些来,不然我们都捱不了这么些年,等到你们来了……”
跳下最后一阶岩层,视线豁然开朗。周处都是辽阔的农田,对面是茂密的杂草和岩层,再层层而上。很显然,这儿是地壳裂层后遗留下来的山谷。
放眼而去,农作物俱是枯瘦无力的样子,连枝杆也挺不直。毒日族的生计问题真是极其严峻啊。
田埂尽头处,七八间圆状的泥屋呈线状排列。一位满头白发,嘴唇乌围,黑甲过寸,却眉目端正的老人含笑站在路口处,隔着数丈就拱手示意,急步迎了上来。
五人连忙拱手,老者伸手恭请,率先步入屋内。阿远和阿木恭敬道别,回说帮忙准备这几天的饭菜,便一径去了。
屋内铺着一张大型的手织绣花半旧地毯,上面一溜儿数张长方形矮桌,人都是要盘腿而坐的。这种圆屋的内室,和蒙古包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摆设依着圆型的地势倚墙而立,乍一看去,目所能及,地方竟是见用得多了。
众人坐下,老者的视线一直盯向叶苋,内中有惊异和思虑,更多的是观察。
“老身阿氏无伤,他们都叫我无伤族长。咱们毒日族是轮族谱排名字的。象寒月镇接待你们的是青家,家族都姓青。一般人都叫他老青婆。你们也叫我老无伤行了,哈哈!”老者豪爽介绍,让人一乐。
庄硕淡笑拱手:“无伤族长豪爽,咱们在此谢过族长和族民们的热情招待。”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位妙龄女子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有点无精打采的元素双眼当场一亮!此女眉清目秀,皮肤白晰,虽然和绝色的叶苋没得比较,但也算是中上货色了,不由精神起来,连忙一脸坐直了身子。
“这是我的小女儿阿雪儿。”无伤族长淡笑,又对女孩说:“快奉茶,见过贵客们。”
阿雪儿连忙点头,含笑为各人奉了茶,又退下去了。人一走,元素的脸又垮了下来。拿起茶杯便一饮而尽。和他坐一桌的老纪见了,才敢啜上一口。
他不是怕茶中有毒,而是见茶水略红,怕是用虫子泡制的。
无伤族长问:“这个小男孩是?”很显然,这儿还是多了念日这样的一个外人。
坐在念日身边的陈宇立即扬脖答:“他是我们在寒星族带来的,呃……他母亲身体抱恙留在那边养病,托我们带他过来寻亲的。”
“寻亲?”无伤族长皱了皱眉头,盯着小男孩良久。
“他母亲叫阿米儿。”沉默良久的叶苋,轻声说。
“阿米儿?”无伤族长一脸震惊地站起身子,视线盯着小男孩。
“你不信吗?”从小造就的倔强和韧性明显浮在念日绷紧的小脸上,他冷冷说:“我阿姆就叫阿米儿!随你信不信!”
庄硕和叶苋对望一眼,心中了了,干脆不作声。
无伤族长几步走至念日面前,仔细端祥着他,语气却有点冷了下来:“你父亲是谁。”
念日抿着嘴不看他。陈宇在旁边轻轻拍了他一下,低声安慰道:“不是说好寻亲吗,这边都是娘家的人,都说出来。”
他撅了撅嘴,小声说:“我没有父亲。”
这事儿不亲口询问阿米儿,的确说不清播种的是谁。但至少有一点肯定,他身上的确流着毒日族的血就行了。
无伤族长老泪纵/横,捶胸顿足,指着念日哑声说:“老天爷啊,你居然是我的外孙儿啊!”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意外,倒也没多少震惊。
元素立即问:“阿米儿就是刚才阿雪儿的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