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福宫毗邻悬崖石壁,由此西行二里多地是一处优美如画的山脊,此处云雾缭绕,山石耸立,绿茵浓郁之间如置身画中。
在山脊的右侧一块突出的天仙桥般的岩石上,孙剑飞全身笼罩在浓重的紫色雾气之中,当他看到建福宫中冲天的血色时,阴冷的面容越发的扭曲恐怖,身后的黑影中隐隐约约的显出一道诡异的身形。
孙剑飞扭头看了看那身影,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因为他很自信,青城山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像看着自己的情人一样看着那道身影幽幽问道:“建福宫是完了,鹤云老道太轻敌,不过还用不着你出手,嘿嘿——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身子转动将黑影挡在身后,温柔的声音立刻变得尖锐而恐怖:“四位道长,下面就有劳你们了,你们最好不要让那两人上山来,否则嘿嘿,你们知道后果的——”他话音未落,从山上突然飘下四道青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周围的岩石绿树中。
孙剑飞轻笑一声:“宝贝儿我们走,让四个老不死的洞真法师,为我们卖命——”他邪异的笑声一阵阴寒,身后的影子紧紧跟着他消失在云雾之中。
李雁之和飘渺孤鸿来到此处时,就看到了四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在建福宫他虽然没有相通令他忐忑的天厌刀的秘密,但是青城山之行势在必行,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飘渺孤鸿紧握细雪长剑:“大哥,又来了四个道长——”她似乎有点担心一直心神不宁的李雁之。
李雁之微微点头拱手道:“四位道长如果要阻拦在下,我只有得罪了。”
那四个道长清一色的青蓝布道袍,背后的四把长剑同时颤动,四道剑光整齐的划出剑交右手,气势澎湃,俨然将蜿蜒的小路封的密不透风。
其中一人闪动痛苦而凄迷的眼光,嘶声道:“两位,还是请回吧,天师剑派暂不接待任何客人。”
“几位难道不知道青城山危在旦夕,为何要助纣为虐?难道无根道长出了什么事?”
另外一位道士叹道:“少侠自是一片好心,可是我天师剑派的事情自有我们这群老道士解决,就不劳两位,请即刻下山——”
李雁之眉头紧皱,似乎事情远比自己推测的还要严重,许久道:“我下山可以,只是希望和我的朋友一块离开,请你们放出不空和尚和那位姑娘。”
“阁下放心,等青城山安稳些,自会放走你们的朋友,”
李雁之心头大喜,从老道士的话中可以判断不空他们并没有死,此刻就在山上,他一颗忐忑的心顿时安定许多:“可惜,不是晚辈不相信诸位道长,只是我不相信孙剑飞——”他刚才引出老道的话语,忍不住再次试探。
四个老道士面色都是一变,先前那人颓然道:“少侠,既然知道我派的难处,还是请下山吧。”
李雁之终于肯定了孙剑飞就是事请的主谋,他继续道:“我本来以为天师剑派的道长们绝不会低头受制于人,可是几位道长太让人寒心。”唏嘘之声羞得四个老道面色通红。
“你知道什么?赶快下山去吧”其中一人羞愤道:“我们青城山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我和孙剑飞有些仇怨,今日是一定要见到他,”他说出自己的立场,虽然他还不清楚四人之中是否有朝堂宗的人,但是他有一种敏锐的直觉感到他们是受人所制。
先前的老道士叹道:“如果少侠致意上山,老道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你将我等四人全部杀死,罢了,出手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飘渺孤鸿突然道:“几位道长贵为天师派的洞真法师,竟是如此是非不分,让小女子实在不明白。”
老道士拱手道:“惭愧呀,不要多说了,只要你俩人胜得过我们四人手中的长剑,青城山上清宫随便你们去。”
李雁之何等精明,他听出那老道士故意说出上清宫,显然是在提醒他们,微微笑道:“晚辈狂妄敢问几位道长的名号,刀剑无眼,生死须臾间,如果真到了黄泉地府也可有个照应。”
先前说话的道士惨笑道:“好,老道浮云,这是我的三位师弟”
那三人依次报出自己的名号,分别是松石,沉月和道远。
李雁之拱手道:“在下李雁之,这位是飘渺孤鸿,今天我们就得罪了。”
浮云显然是四人之首,轻声道:“老道不才,就领教少侠的高招。”他自持身份要和李雁之单独比斗。
李雁之微微笑道:“道长请——”他话没说完,闪电出手,飘渺孤鸿似乎和他心意相通一般细雪剑呛得一声紧随其后。
四个老道那里知道两人突袭,不免手忙脚乱,李雁之的五彩刀光旨在逼退四人,并无伤人之意,天厌刀连续劈出三刀,逼退松石,沉月和道远,恰恰笼罩在浮云的身侧,飘渺孤鸿的剑影纷飞,红色身影颤抖住三人。
浮云面色大变,手中长剑疾电刺向李雁之肩头,他似乎也不想伤害李雁之,可是一瞬之间天厌刀光缠住了他的长剑,李雁之左手运指成剑,一招天师禁忌三剑中的天地不仁剑意猛然刺出,惊得浮云老道面无人色。
浮云老道虽然道法精深,可惜被李雁之突袭,还用天师剑派的剑势震撼住,十成功力只用出三成不到,被李雁之制住心脉,飞速冲向山顶,飘渺孤鸿三剑齐发,身形急退,几个跃起就到了李雁之身边。
松石等人看到师兄被制,惊愕万分,沉月怒道:“快追救出大师兄。”
李雁之抓着浮云沉声道:“道长得罪了——”
“从左面岩石处,潜入那里有一处秘密小道”浮云道长突然道:“听我的——”
李雁之心中大喜,招呼飘渺孤鸿闪电般转入岩石之后,果然见到一条隐藏在浓郁树枝后的小路,虽然崎岖不平但是隐秘难测。
两人在浮云老道的带引下来到一处云雾蒸腾的山谷底处,几只优美的仙鹤展翅高飞,真如人间仙境一般,浮云道长叹道:“这是仙鹤谷,暂时不会有人发现你们。”
“浮云真人,晚辈感谢万分。”李雁之微笑道:“还请道长告诉我们到上清宫的道路。”
浮云看着李雁之沉声道:“老道虽然昏聩,但是还是知道禁忌三剑的,我信得过你们,只是此去上清宫,并非只有我们四个阻拦,青城山的绝大部分道士,都被孙剑飞控制。”
“朝堂宗似乎老早就渗入天师剑派,实在可怕。”李雁之道:“贵派的朴风道长和鹤云道长都是朝堂宗的人,真人想必已经知道?”
浮云吃惊摇头道:“其实我不知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天师剑派恐怕就要面临空前的灾劫啦,你既然会使用禁忌三剑,恐怕是无根师兄所传吧?”
李雁之点头道:“在洪州,开元寺无根道长的确指点过晚辈几招剑式。”
“这就对了,如今无根掌门师兄,身中剧毒和你的朋友都被困在上清宫,可惜天师剑派的门人互相猜疑分不清敌我,只能受到孙剑飞的制约。”浮云一声长叹道:“福兮祸兮?你们从仙鹤谷一直向西就是天师洞,经过天师洞再过两道大峡谷就是上清宫了。”
“道长不和我们一块去吗?”飘渺孤鸿问道。
浮云道:“如今天师派一片混乱,我要和师弟们稳住大局,一切就看你们的造化啦,但是你们一定要小心孙剑飞和那个神秘人。”
“神秘人?”李雁之眉头紧皱问道:“难道孙剑飞还有帮手?”
“那个人太可怕了。”浮云脸上一片惊惧,喃喃道:“就连我们天师派的三洞法师都不是他的对手。”
李雁之沉声道:“无论怎样,我们一定要救出无根道长。”
“说来老道惭愧万分,本应该像几位师叔一样舍身成仁,但是掌门希望天师剑派不至于断送在我们手中,如今忍辱存活,实在惭愧万分。”他拱手道:“你们一路小心,告辞”
李雁之看着浮云落寞孤单的身影叹道:“天道不公啊。”
飘渺孤鸿峨眉轻蹙道:“大哥,你说浮云真人会不会——”她敏锐的心中一阵酸楚,
李雁之看着飘渺孤鸿道:“一些事情总是要去做的,浮云道长去意已决,没有人能决定他的命运,就像我们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两人行走在重重迷雾之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行入三面环山,一面临涧的古朴幽静的山谷,此处古树参天。一栋宏伟的青色建筑隐约闪现在云雾飘渺中。
李雁之两人隐藏身迹,潜到那座飞檐高展的建筑右侧看到一面摩崖石刻上赫然雕刻着三个大字“天师洞”,李雁之心中喜道:“此处就是天师洞了。”他看着巍峨的洞口眉头突然皱起沉声道:“朴风他们也到了青城山。”
飘渺孤鸿远远望去果然见到朴风,白龙和惠德三人,走进青色建筑中,喃喃道:“他们来的好快啊,看来我们要加倍小心才是。”
李雁之微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们从右侧的小路过去,只要救出无根和不空他们,不愁对付不了朝堂宗。”
两人再次展开身形迂回到山岩绿树掩映的一条小道,正当前行突然从山岩上掉落下无数的巨石檑木,李雁之吃惊道:“难道山崩地裂了”迅速和飘渺孤鸿向前方窜出,身后轰然巨响震彻山峦。
只听山岩左侧的天师洞方向剑气轰鸣,几道身影冲天而起在山岩上方剧烈缠斗,一时剑气四射崩山碎石,李雁之放眼望去,赫然看到浮云道长和松石道长被五六个人围攻,那松石道长衣衫业已被鲜血湿透,只见朴风长剑荡出松石道长一声闷哼垂直掉落下来。
李雁之恰好在山岩之下,见到坠落的松石道长,刀气探出将他拉回到身边,只见松石已经奄奄一息口中喃喃道:“快救师兄——朴风背叛——”他一句话没说完,溘然而逝。
飘渺孤鸿白色的面庞充满了愤怒,一声娇喝冲向悬崖顶部,李雁之紧随其后,身子腾空之时手上的五彩刀光猛的劈向朴风。
飘渺孤鸿的剑气挡下惠德和白龙两人的进攻,浮云真人顿感轻松,虽然他已经深受三处重伤但是依然坚持,看到李雁之两人不禁惊道:“是你们?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走——”
李雁之那里听得进去,猛烈的刀光迫开朴风的剑气,却迎来沉月和道远的两剑,心中恼怒道:“原来你们早就是朝堂宗的人,”他一刀划出丝毫没有留情,无尽的刀光生生震开两人的剑气。
这时李雁之、飘渺孤鸿和重伤的浮云道长被五人围在中间,只听朴风嘿嘿笑道:“我说浮云师弟,你死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招来了这两个小娃儿给你陪葬,呵呵”
李雁之见到朴风仙风道骨的面容实在不相信他是朝堂宗的爪牙,怒道:“亏你是正派高人,没想到也会给人家做走狗。”
朴风微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是为了天师剑派的未来着想,如今天师剑派和朝廷一体,正是发扬光大的时候。”
“朝堂宗可不是朝廷,为了满足你的野心,你不惜出卖天师剑派,你是门派的叛徒”浮云道长怒不可竭。
朴风挥动手中的长剑道:“成败论英雄,天师剑派就是我朴风的”他猛然击出禁忌三剑中的“非常道剑”,一时天地变色惊雷临世,与此同时惠德白龙等人同时出手,五道可怕的真气涌向三人。
浮云道长仰天长啸,猛然爆碎自己的真元厉声道:“你们快走,老道和他们拼了。”一时浮云的功力急速暴涨,犹如火山喷发一般,以一人之力抵抗五人合击。
李雁之无法阻拦更加没有时间,他拉住愤怒的飘渺孤鸿闪电般冲入脚下的天师洞,一时身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烈爆破,那是一团耀眼的光团,堪比日月的光辉。
朴风道长等人面对浮云死命一击纷纷倒退,五人之中到有三人受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雁之两人隐没在天师洞中。
空中的那团光雾和血色渐渐化为乌有,朴风冷峻的面目狰狞可怕:“一定要杀了那两个人——”他身形如电冲向天师洞洞口。
天师洞其实是一处天然的石洞,只是洞前建造了巨大的青色的大殿,李雁之和飘渺孤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只能躲入幽深的山洞,但是两人进入山洞的一瞬间那洞口突然被巨石堵住。
朴风阴测测的笑道:“你们就困死在里面吧,呵呵——”
李雁之眉头紧皱,手上发出光亮的五彩光芒,顿时一条幽深的洞穴显现在眼前,相传道教张天师曾经在次洞中修行,悟的大道。
然而时至今日并看不不到一丝的仙道痕迹,只有冰冷的岩石,李雁之天地元气突然发出莫名的波动,就连飘渺孤鸿的一颗剑心都怦然震动,那是一种修道者的共鸣。
李雁之沉声道:“我感到这个洞中有古怪,但是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也一样,难道这青城山的天师洞果然有仙灵存在吗?”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我们被困洞中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李雁之天地真元深入洞中很远的地方好像哪里就是着波动的中心。
两人十分默契的顺着湿漉漉的洞穴向里走去,大约行有三十丈的距离,已经到了尽头眼前哪里还有路?可是那波动依然剧烈的从岩石中发出。
李雁之运起五彩光华,猛然劈在岩壁之上,就听到霍然一声洞窟大开,一道明亮的华彩从破碎的岩石中照射而出,刺人眼目。飘渺孤鸿不禁一阵眩晕,紧张的握住李雁之巨大的手掌,颤声道:“那是什么?难道是妖魔鬼怪”
“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那只是死人的磷火,这里可能是青城剑派的一处埋骨之所,被我打开空气进入,自然磷火发光”李雁之虽然安慰飘渺孤鸿但是自己的心也忐忑不安。
许久洞中的光华暗淡下来,李雁之拉着飘渺孤鸿缓步踏入洞穴之中,眼前果然有十几具尸体,暴漏在空气中,而且还泛着淡淡的幽蓝的华光。
那是一处三四丈方圆的圆形空间,凹凸不平的地面洒满了淡淡的磷粉,那十几具尸体早已化为枯骨,只是他们的姿势十分相同都是跏趺盘膝,并且围成诡异的一个圆圈。
飘渺孤鸿的小手似乎渗出汗来,“他们好像是死在同一时刻,又像在布置什么古怪的阵法。”
李雁之点头不语只是仔细的查看周围的石壁,他瞳孔收缩看到了无数的剑气痕迹,在坚硬的石壁上划出杂乱无章的剑痕。
一时他怦然心动,那道道剑痕几乎和自己在东林寺看到的剑痕石刻的剑意相同,难道此处是以前合休会前辈们的修炼之所?
“快看那里有一块石碑”李雁之听到飘渺孤鸿的喊声扭头看去果然见到在洞窟的边缘有一块残破的石碑。
石碑上落满了一层磷粉,上面刻字龙飞凤舞,古奥难测,李雁之凝视之随口念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他眉头皱起:“这是道德经上的经文啊。”
飘渺孤鸿道:“好像是,但是又不想,大哥你看下面还有文字——法,谓法则也,人不违地,乃得安全,法地也。地不违天,乃得全载,法天也。天不违道,乃得全覆,法道也。道不违自然,乃得其性,法自然也。法自然者,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于自然无所违也。自然者,无称之言,穷极之辞也。”飘渺孤鸿一口气念了许多,似乎心中有所感悟,可惜下面的字辈磷粉覆盖,看不清楚。
她伸手去擦拭,突然听李雁之惊道:“不可”但是为时已晚,飘渺孤鸿虽然只是稍微碰到,就急速收回玉手,可是残破的石碑轰然碎裂,化为粉末。
两人不禁一阵叹息,飘渺孤鸿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石碑已经被这十几位前辈的内力给震得粉碎只要稍加点力在上面就会碎裂”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在这里又做什么?”
李雁之苦笑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到石碑上最后几个字是,‘共求合修’四个字,我想他们是合休会的前辈。”
“合休会,难道是江湖上最近崛起的神秘组织?”
“这倒不是,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对了你刚才念得的还记得吗?”
“呵呵,你在考我的记忆,我可是过目不忘的聪明人。”
“那就好,你听听我看的这一段,”
“什么你没有从头看起吗?”
“既然你看了我还看什么,我在看靠后的一段,好像十分耐人寻味”他沉思片刻道:“成高真之时,功用既至,必先光含影藏,是骨肉都融,神凝形中,名曰天光内烛,此即纯阳神气含身,自然无影”
“后面还有一段,好像是我法于母,人法于地,神法于天,仙法于道,圣法于自然——”
“你记得可真多“飘渺孤鸿赞叹道:“可是这又是什么意思,又不像内功心法。”
李雁之微微笑道:“这是心境的修炼,更是比武功更重要的心法,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果然太神奇了。”他不住的念叨这两句,心中充满了兴奋。
“这可能是天师道法的修炼精髓,”他环顾四周叹道:“此处应该还有其他教派的碑文,可惜都已经破碎了。”
飘渺孤鸿一扫心中的恐惧,竟然在整个洞窟中寻找起来,许久她失望道:“果然是有几块石碑,可惜都碎成粉末了。”
李雁之一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心中波澜起伏,那几句残缺的经文就像一股股清泉溪水在他心念流淌,滋润和呵护他全身的经脉。
一时他似乎有所明悟,手中的天厌刀无声的飞起,轻飘飘的浮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