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观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观中的香樟之下坐着三个人。
不空笑嘻嘻的道:“李大哥你知道什么是大佛魔境界?”
李雁之摇头道:“莲花生法师应该知道吧。”他望着这个神秘的红衣僧人,心中一片敬畏。
莲花生笑道:“其实所谓大佛魔境界是一业心的自己认为,在频临死亡的边缘,他彻底融合了身上的佛魔舍利,突破进入了神识之中,从此他将用心观看这个世界,心自是一切。”
不空笑道:“什么是神识呢?突破了这个东西他能听到声音看到东西吗?”
莲花生摇头道:“看不到也听不到,但是他能感觉的到,甚至比正常人还要敏锐,那种感觉你们无法体会。”
李雁之淡淡笑道:“只要他没有事那就是好的,如今他依然昏迷不醒,大师看他能何时醒来?”
莲花生道:“其实就要看他的修为,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任谁也说不清。”
一时三人都不说话,李雁之突然想到了“罗刹教”和吐蕃的苯教有所牵连便问道:“大师可知道南诏的罗刹教?”
听到罗刹教三个字,莲花生面色大变,“罗刹教?”他眉头紧皱双手合十蓝色的眼睛射出淡淡的华彩:“我知道了,大魔主大罗刹出世了”
李雁之看他表情奇怪问道:“大师难道已经知道了什么吗?”他快速的将开元寺的事情说了一遍,就见莲花生古井不波的脸上显出淡淡的金光。
他笑看着李雁之道:“道一和无根两位高人所说不错,那个人是罗刹教的教主,以老僧的推测他和你都是缘分中人。”
李雁之再次听到“缘分中人”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念头,世界也许很大但是可能也是很小,萍水相逢也罢,偶然相遇也罢自己无疑是一个自我的世界。
想到那个神秘的罗刹教主,他竟有一种兴奋的执着。
睡梦中的一业心突然醒来,模糊中他似乎感到了无尽的杀气,手中的寒冰烈火剑再次颤动,仿佛将要饮尽仇人的鲜血。可是这个仇人是谁?一业心一片茫然。
此时已经是深夜,一萍正在他的房间的桌上睡着,他能感到一股浓厚的亲情从他的心中升起,血色的眼中似乎流下鲜红的血泪。于是他放下手中的长剑,静静的坐在床边,他在等,他不能离开,只能等。
李雁之同样感到了那样一股杀气,他的身子已经飞出窗子,向着那一道黑色的身影掠去,莲花生在房间里,轻轻的叹息。
梅湖之上,月亮之下,恐怖的面具人深洞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李雁之。
李雁之黑色的衣服隐没在一片水雾之中,淡淡道:“你是故意引我出来?”
面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你已经知道我是谁?”
李雁之听那声音如同地狱中的恶鬼的惨嚎,但是又有一种勾魂夺魄的诱惑力,他淡淡道:“你是罗刹教主?”
面具人笑道:“不错我就是罗刹教主。”
李雁之厉声道:“你夜闯天宁观有什么企图?”
罗刹教主阴测测的笑道:“只是要和你做个交易。”
李雁之皱眉道:“和我做个交易?什么交易?”
罗刹教主道:“你帮我找到四个武库密钥,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你十分想见的人。”
李雁之心头大震,沉声道:“你知道我要见什么人?”
罗刹教主道:“南宫子靖,”他一扬手一只银妆宝剑飘到李雁之的手上。
银妆宝剑正是南宫子靖的兵器,他忧郁的眼神看着罗刹教主冷冷道:“她在什么地方?”
罗刹教主道:“当然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只要你将四支密钥交到本座的手中,到时自然让你如愿所尝。”
李雁之的心不住的急跳,他能相信他吗?可是他又怎么能不去相信。
罗刹教主阴冷的笑道:“我很有耐心,你可以考虑,不过本尊的耐心还是有限度的。”
李雁之厉声道:“我答应你,但是我要确信她还活着——”他的心似乎已经乱了。
罗刹教主嘿嘿笑道:“你也知道我的手段,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他说完如同一道黑雾飘向远方,李雁之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脚下的树木在夜色中森然如同鬼怪飞速倒退,李雁之心头紧张无比,难道真的能够见到她?
罗刹教主的身影停在一处山岗之上,就看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宅院,宅院中灯火辉煌,却看不到一个身影。
李雁之眉头紧皱道:“她在哪里?”
罗刹教主道:“就在那所宅院中,你可以看到他但是却不能和她说话——”
李雁之惊道:“什么?”
罗刹教主冷笑道:“任谁控制住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都会用一些小手段的。”他的笑声在夜空中辗转,仿佛千万厉鬼在空中飘舞。
当李雁之走进那件布置华美的卧室时,一颗心扭曲般疼痛,他看到一身白衣的南宫子靖静静的坐在那里,本来灵动的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洒在她雪白如凝脂的脸庞散出淡淡的光辉。
那是她,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是仙子却如同痴呆的怨女,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的鲜活灵动。
李雁之双脚沉重,身后石板上留下一只只深约一寸的脚印。他的心好像在滴血,眼前的人儿就像没有看到他一般。
李雁之鼓起勇气轻唤一声:“子靖——”回答他的只是无尽的沉默。
他愤怒的看着身后的罗刹教主,身上杀气激荡,脸罗刹教主似乎都倒退了一步,那张血红的面具突然颤动起来:“你大可动手,可是南宫子靖将一生一世都在混沌和痴呆中度过。”
李雁之怒吼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几乎是在咆哮。
罗刹教主冷笑道:“我已经告诉你,南宫姑娘只是中了本尊的小手段,只要你能拿回密钥,我立刻给他解药,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他的语气阴冷而恐怖。
李雁之转到南宫子靖的面前静静的看着她,忧郁的眼眸闪出柔和的光芒,他轻轻拉住她的手,一滴眼泪滴落在她如玉般的手心,然后轻声道:“你等我——”
当李雁之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时,南宫子靖空洞的目光依然看着月亮,只是她的手心轻轻攥起那一滴闪亮的眼泪。
李雁之的心彻底乱了,当他拉住南宫子靖的手时,立刻感到了她体内郁结了巨大的可怕气息,那并不是中毒的迹象,好像是一种抑制神志的邪法。面对心爱的人他别无选择。
当他推开天宁观的大门时就看到了一业心挺立的身影,月色偏西,洁白的月光透过樟树茂密的枝叶照射在一业心苍白的脸上。
一业心空洞的眼神看着李雁之,李雁之却不敢正视他的双眼,一业心生硬的问道:“那人是谁?”
李雁之低头道:“罗刹教主——”
一业心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语,他继续问道:“你的朋友?”
李雁之摇头道:“不是——”
一业心道:“仇人?”
李雁之继续摇头道:“他抓了我的朋友,但是为了救我的朋友我必须得罪另外的朋友。”
一业心似乎已经明白,沉吟道:“朋友都很重要,原来他们是为了武库密钥——”
李雁之点头,“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一业心摇头道:“不能——但是你可以拿走那两只密钥去救回你的朋友。”他一扬手两只金色的钥匙在夜空中划过两道金光,李雁之稳稳的拿住,心中一阵激动。
他不明白一业心为何将以命搏来的密钥如此轻易的送给自己,但是一股淡淡的友情充满了他的心头。
一业心冷漠道:“钥匙是死的,人是活的希望你能明白。”
李雁之点头,喉咙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
如今他已经得到三把密钥,最后一把就在苗疆魔教的雷山祭坛。
莲花生法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业心的身后,他口中念着密宗咒语,仿佛入定一般。
一业心不再说话,一旦做出决定的事他从来不会后悔,手中的寒冰烈火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痕。
莲花生止住咒语的吟诵,笑道:“你最好潜修一段时日。”
一业心点头转身离去,李雁之看着他的身影心头一阵落寞,他不应该辜负朋友的信任,将两只密钥紧紧握在手中,然后他沉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一业心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语,他其实本就是听不到。
莲花生叹道:“我知道你有很重的担子,希望在你前行的路上谨记一句话。”
李雁之问道:“法师请讲。”他看着莲花生心中似乎平静了许多。
莲花生正色道:“一切自有注定,千万不要执着,有时候放手就是解脱。”
李雁之浑身巨震,他似乎明白了莲花生的劝告,但是心中执着又有谁能明白,自己的母亲曾经教育他无论什么事都不要轻言放弃,难道那是错误的吗?
他不敢再想下去,命运的天平总是倒向命运的定数,除非逆天而行,那到底什么才是注定的,他突然想到南宫子靖曾经说过:“我们是不相干的人——”
他的心痛了,既然相遇又怎么是不相干,一切随缘吧,但是不要让自己后悔。
莲花生见他陷入痛苦的沉思,朗声道:“意守灵台,自然灌顶。”
李雁之从痛苦中醒来,喃喃道:“既然一切都是注定,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莲花生道:“这就是命运的注定,好了天也快亮了你准备去哪里?”
李雁之望着西边的月亮叹道:“去苗疆的祭坛。”
莲花生笑道:“老僧也要回吐蕃,你不介意我们同行吧。”
李雁之点头笑道:“能和大师同行是晚辈的荣幸,不空也要去吗?”
莲花生道:“当然,那也是他的命运之路——”
李雁之叹道:“又是命运——”
天宁观三十里外的的山岗之上,山脚下的院落中灯火通明,在夜色的笼罩下那一片灯火发出隐约的邪异之色。
罗刹教主如同鬼魅一样飘忽在院落上方,他黑色的衣袖轻轻浮动,皎洁的月色都似乎暗淡无光。山岗上站立着两道黑色的身影,其中一人是个年轻人他虽然不是十分英俊但是两道浓黑的眉毛彰显出他威仪的气宇,阴郁的眼眸闪现着深邃的的黑暗。
他身边的人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中,只见他紧盯着空中的罗刹教主冷冷道:“少主真的决定要和他谈谈?”
年轻人轻轻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希望他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其实罗刹教主一点都不友好,更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他冷漠的身影飘落在山岗之上淡淡道:“我从来就不和人合作——”他的话坚硬而又刺耳。
年轻人摇头道:“教主似乎错了,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当然我们也需要你们的帮助。”他伸出右手手中赫然是一块古怪的玄铁令牌。那令牌只有巴掌大小,通体黝黑令牌之上雕刻着一只状若春蚕的虫子,只是它的背部多了两只翅膀,雕刻古朴拙劣,但那虫子似乎是活的一般,似乎要跃然而出。
罗刹教主血红色的面具闪过一阵红色光芒,如同黑洞的眼睛里出现一丝的光亮,只听他嘶哑道:“神蛊令牌——你在哪里得到这种东西?”
年轻人笑道:“我在那里得到,教主不必关心,如果教主答应和我合休会合作这只令牌就是教主的。”他阴郁的眼睛浩瀚而又深远。
罗刹教主嘶哑笑道:“我向来独来独往,多一个盟友也是不错,不过你的条件是什么?”
年轻人淡淡笑道:“我的条件就是合作,这对贵教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合休会只是希望在未来能够得到贵教的帮助。”
罗刹教主阴冷笑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本尊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条件。”
年轻人道:“教主是务实的人,我们合作的宗旨是互相帮助,就是这么简单。”
罗刹教主沉吟半天道:“好——”
年轻人将手中的令牌扔给他道:“希望教主不要食言,作为盟友我提醒教主留意那个李雁之。”
罗刹教主接过令牌嘶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至于那个李雁之本尊自有分寸。”
年轻人道:“教主深谋远虑自是运筹帷幄,如果教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罗刹教主淡淡道:“不敢劳烦——”
年轻人笑道:“我合休会希望教主能够重新入主滇帮,告辞。”他拱手转身,没有一丝的拖沓。
罗刹教主站在山岗之上,口中喃喃道:“合休会,可怕的组织——”
他望着西天边际的落月轻声叹道:“苗疆,你一定也会去苗疆——那是什么样的一个边荒地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