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之缓步登上百花楼二楼,他面色沉静,冷冷的坐在南宫子靖的面前。
陈希烈和杨志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默默的饮酒。南宫子靖饶有兴趣的看着李雁之笑道:“大哥哥你怎么老跟着我?”
李雁之的心痛的已经无法再疼痛,他见南宫子靖一副天真的笑容,眉头紧皱思索着应该如何回答她的问话,许久他终于吐出几个字来:“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要到哪里去?”他又能说什么呢?
南宫子靖笑嘻嘻的道:“哪里好玩,我就要道哪里去?不过你最好不要跟着来——”
李雁之心头一阵抽搐:“为什么?”
南宫子靖娇嗔道:“我看到你就感到心酸,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李雁之忧郁的目光似乎闪现一丝的亮色,他喃喃道:“为什么会心酸?你想起我们的事了吗?”
南宫子靖摇头道:“我们有什么事,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布娃娃我就要你跟着我。”她转动那双大眼睛,指着埋头大吃的七剑:“就像他们一样,呵呵——”
李雁之摇头道:“你不应该让他们做你的布娃娃,你看那个女孩和你一样聪明美丽”他看到一萍呆滞的眼神,眉头紧皱。
南宫子靖撅嘴道:“我喜欢,那女孩是我的妹妹,她才不是布娃娃呢。”
李雁之怜惜的看着她道:“你是个好人,应该知道那样是不对的。”
南宫子靖嗔道:“要你管,”她扭头突然笑道:“恐怕他们要一直跟着我,只有我才能照顾他们,呵呵。”
李雁之眉头皱的更紧,他拿起酒壶大喝了一口烈酒,看着南宫子靖道:“如果我非要让你放掉他们呢?”
南宫子靖脸上出现紧张的神情,怒视李雁之道:“你要敢用强,我就让他们烟消云散。”她本来美玉般的面孔突然浮出一抹红晕。
许久不说话的陈希烈笑道:“子靖,只要你跟着师傅你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他瞥了一眼李雁之,看着南宫子靖。
南宫子靖咯咯笑道:“我可没有什么师傅,我要自己玩,谢谢你的宝剑,我要走了。”她抓住宝剑说走就走,白影一闪已经消失在窗外。
身后七剑纷纷鱼贯而出,李雁之怒哼一声道:“国手剑,你最好不要再打子靖的注意。”他愤愤的甩下一句话,追了出去。
陈希烈冷冷道:“这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老夫自有分寸——”一丝诡异的笑容在他眼中闪过。
杨志落寞的站起身来,摇头道:“她现在要比以前好多了。”
陈希烈淡淡道:“你又知道什么?其实那是她的本性,十年前她本是如此的天真。”
杨志喃喃道:“难道她恢复了十年前的智力,这样说她知道自己是南宫世家的人?”
陈希烈道:“也许她要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了。”
杨志摇头道:“可是我们不能让历史重演——”
陈希烈微笑道:“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你可听说过梅岭的琴魔?”
杨志惊道:“洪崖琴魔洞?”
陈希烈笑而不答。
李雁之追出几十里,没想到又到了赣江边上,他远远望见南宫子靖等人已经坐着一艘小船在北岸登陆,瞬间远去。
李雁之心头大急,身形跃起,在那滔滔巨浪中踏浪而行,瞬间到了那艘小船。小船上只有一个船夫,两眼发直的看着从天而降的李雁之,惊恐道:“鬼啊——”
李雁之一把抓起船夫问道:“刚才那些人去了哪里?”
船夫战战兢兢道:“大侠饶命啊,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呀!”
李雁之望向北岸上的崇山峻岭,哪里还有南宫子靖的身影,船夫倒在船舱中结结巴巴道:“我只是听说,他们去什么好玩的地方,那个老道士说是什么洪崖——”
“怎么还有一个道士?”李雁之问道。
船夫道:“是还有个骑白马的道士,那道士好像是个仙人,他的白马也是神龙一样,他还要把白马送给那个小姑娘哩。”
李雁之问道:“洪崖在那里?”
船夫道:“就在山上啊,过了山还有几十里地就到了,不过我也没去过——”他还没有说完,李雁之就不见了身影。
船夫拍着胸口道:“今天真倒霉,尽遇到怪人”他刚想乘船离开,身边又多了三个凶神恶煞般的人,其中面目狰狞的和尚问道:“刚才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船夫眼前一黑,竟然昏倒过去。
那和尚其实并不是十分凶狠,只是一脸的伤口还流着血就让人不寒而栗,和尚道:“星宿老叟,你说他们能去那里?”
黑衣薛戮道:“刚才在岸上看到了那匹白马。我想他们一定去了洪崖洞。”这三人正是掉入大江的无无名、达扎路恭和薛戮。三人好不容易上了岸,就看到南宫子靖一行人被一个骑白马的老道士给带走了。
达扎路恭沉声道:“一定要找到神女,只要运用血魔大法,我们就能控制她,那时天下无敌。”
三人携手冲向茂密的山林。
南宫子靖骑在那匹白马之上,欢喜雀跃,回头道:“老道士,你真的把它送给我吗?”
他身后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笑道:“贫道自是不会食言,不过你要记住洞中还有更好玩的东西呢,”
南宫子靖道:“那个什么洪崖洞,到底在什么地方呀?”
老道神秘笑道:“就要到了,你看只要穿过那条小溪就到了。”他用手指着远处山谷中的一条小溪,那溪水清澈无比,溪中游鱼嬉戏游动。
南宫子靖一扯马缰,那白马人立长嘶,矫健的冲过浓密的山林几个起落就到了小溪那里,她看到溪水清澈,忍不住用下马,用水洗了洗脸,看着溪水倒映着自己美丽的面容不禁呆了,她喃喃道:“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漂亮?真是太好了——”
老道身后跟着一萍等七人,老道神定气闲道:“前面溪水的源头就是洪崖洞了。”
南宫子靖嬉戏道:“那我们快走吧,不知道那洞里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几人缘溪流而上,山中一片静谧,除了如乐声一般的溪流声就是几声好听的鸟鸣,渐渐溪水叮咚的声音越来越大,当转过一个岩石之后,水声突然变大,眼前赫然出现一道俩丈高的瀑布,瀑布之后隐约闪出一个神秘的洞穴。
南宫子靖拍手道:“老道士,前面是不是洪崖洞?”她欣喜异常。
老道笑道:“就是了,平常我可不愿意让人进去,不过姑娘和老道有缘今天就请姑娘进洞看看。”他一手牵了白马,道:“不过姑娘的这些朋友最好在外面守着帮老道士看马。”
南宫子靖笑道:“他们进去也不好玩,就让他们在外面吧。”闪身就要进入洞穴。
这是只见一道身影从岩石后面飞出大喝一声:“不要进去——”
南宫子靖眉头一皱道:“大哥哥又是你,老道你挡住他,我先进去了——”她身形一跃即刻消失在瀑布之后。
老道士正在发愁,看到南宫子靖进入洞穴立刻笑道:“好,好,我挡住他,”他道袍一挥一股巨大的水花卷起击向飞来的李雁之。
李雁之大怒,天厌刀魄划开水雾,左手一掌击向老道的胸口,老道面色大变,左手的袍袖风卷残云般罩向李雁之左手,李雁之劲力狂发,只听一声巨震,响彻山谷。
老道士袍袖碎成粉末,左手颤动不止,虽然挡住了李雁之的狂暴劲力,可是眼前身影一闪,李雁之消失在瀑布之后。
老道怒哼一声,“任你天大本领也无法从洞中出来。”
一萍等七人如同七个木偶静立在溪边一言不发,老道士眉头皱起:“她到底对他们施了什么邪法?”
这时岩石之后转出陈希烈和杨志两人,陈希烈笑道:“张氲道长果然好手段,不枉圣上所赞啊。”他轻拂那只白马道:“这就是‘雪精’马果然名不虚传啊。”
道长张氲笑道:“陈公谬赞了,只是一旦进入此洪崖魔洞就很难再出来,你不担心你那好徒儿吗?”
陈希烈笑道:“能否出来就要看她的造化,本座也是希望魔洞的幻境能唤醒她的记忆,如果她能恢复记忆,出来定是不难。”
张氲笑道:“如今木已成舟,那个李雁之也进入洞中,实在是可惜啦。”
陈希烈道:“此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不能为我们所用,有什么可惜的。”
这时无无名三个也都来到了洪崖魔洞之前。
达扎路恭用生硬的汉语道:“你们,也许做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陈希烈大惊道:“你是什么人,倒底说的什么意思?”
薛戮在旁边嘿嘿笑道:“陈老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那虬龙内丹何等霸道,岂是区区魔洞能够抵抗的,再说那个姑娘就算恢复的记忆又会怎样?”
陈希烈猛然变色道:“薛戮,你是说她会——?”
薛戮笑道:“不错,本来那个姑娘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可是现在只有成魔这一条路可走——”
陈希烈吼道:“不可能——”
达扎路恭笑道:“那是事实,现在只能静待她出洞,那是降服她的唯一时机。”
洪崖魔洞,江湖上最凶险的地方,却有着最美丽的景色和最动人的声音。
李雁之一头扎进洞穴中就看到了恍如仙境的世界,他不相信这是真实的,那里云雾缭绕,阳光明媚,百鸟飞翔,空中飘荡着悠扬的仙乐,地上氤氲着淡淡的花香,他看到南宫子靖在百花丛中飞快的奔跑,时不时的回眸一笑。他不禁浑身放松迎着那笑容,踏着花香走向无边无际的花海。
这是梦境吗?可是那么的真实,他拉住南宫子靖的柔滑的小手看着她美丽的容颜,生怕她从身边消失。
南宫子靖拿起一朵淡淡的鲜花静静道:“这里好美啊。”她盈盈的目光泛出无尽的温柔。
李雁之欣喜异常道:“子靖,你知道我是谁了?”
南宫子靖仿佛仙境的仙子,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之气悠然而发,她看着李雁之嫣然一笑:“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淡淡眼眸中显出一丝的幽咽,浓郁的柔情。
李雁之看她一抹红晕的脸颊,不禁将他涌入怀中,那是万年的相思,万年的柔情。他更希望这种感觉能有一万年长久,他喃喃道:“我们永远不分开——”
南宫子靖搂着他淡淡笑道:“永远,永远不分开。”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怀中,他第一次感到老天爷很眷顾他,这个世界实在是很完美,那种感觉实在是很幸福。
李雁之揽住南宫子靖的肩头,温柔的看着她,南宫子靖无限风情的低头道:“你要保证永远,永远——”
李雁之飞快的点头,他想大笑想歌唱甚至想喝一口老疯子酿造的美酒。突然他愣住了,因为他想到了老疯子,双眼中露出淡淡的忧郁和悲哀。
南宫子靖温柔的看着他忧郁的看着李雁之忧郁的双眼,轻声叹息道:“你太累了,在这里好好的睡上一觉,我永远在你的身边。”
李雁之确实感到极度的疲乏,他轻轻的点头,就躺在那一片花海中,躺在那浓郁的香气里,轻松的枕着南宫子靖柔软的手臂,然后缓缓的合上眼睛,无尽的困意袭向心头,他真的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也许这一觉会是一万年,也许是永远。
他睡得很香,甚至自己都能看到自己嘴角上的一丝微笑。
这个世界确实很奇怪,有时苦难和悲痛无法打倒一个人,但是幸福和美满却能让一个人永远睡着。
南宫子靖没有睡着,本来她也来到一个美丽的世界,可是瞬间阴云密布,雷雨交加。她看到了血与火,血是南宫家族上下几十口人的鲜血,火是南宫家雄伟的建筑在燃烧。在大火与鲜血中,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被十把剑洞穿,而那人只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女子。大火淹没了所有,淹没了女子悲痛的哭声。
她的心在滴血,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而女人是她的母亲。她还看到了那个在火中狂笑的人,她永远记住了那双凶恶的眼睛。当她被一个神秘人救走的那一瞬间,她已经将仇恨印在了心理。
十年,寒来暑去,无数次的痛苦折磨,只为一剑透传仇人的咽喉,她手握银妆宝剑,刺向虚空,天地间风雷交加,无情十剑是南宫家的家传剑法,当她疯狂的劈出十式剑招的时候她笑了,就像看到了仇人的鲜血。
她看到在那晚的深夜,银妆剑终于饮下仇人的鲜血,她的心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她甚至感到孤独与落寞。
浔阳楼上她看到了那双忧郁的双眼,平静的道心悠然一动,有时想起来还有一丝丝的羞涩,可是当她知道那是仇人的儿子时,她的心十分冰冷。
可是噬巫古庙中她还是忍不住出手,三圣庙中看到他落寞的离去,她的心在滴血,直到庐山之巅她终于第一次和他说话,他们一起看夕阳,夕阳如血。
虽然那是一次阴谋,只是利用他取得上古神龙的内丹,可是她的心很痛苦,当他为她遮挡巨浪,保护她甚至为了她而深受重伤,她现在还感到他稳重的心跳和喷出的那口鲜血。她哭了感到这人是他的依靠。
在她失去知觉的瞬间,她看到了他愤怒和牵挂的面孔,自己的心也在流血。
往事如烟,南宫子靖泪流满面,往事也如同闪电般闪过,她已经记起所有的事情,而那只是瞬间的光景,只是一瞬间也就足够了,虬龙体内的内丹如同烈火般迅速燃烧,洪崖魔洞中的凄厉魔音激发了内丹的突变,五彩的光华涌现在全身,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南宫子靖的脑海。
佛说,灭度众生,此世界非世界。
南宫子靖笑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和高兴,那是悲天悯人的大佛魔境界,没有鲜血没有痛苦只有解脱,冥冥中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在指引她在教导她。
五彩光华迅速充斥整个洪崖魔洞,哪里有什么云雾缭绕,阳光明媚,百鸟飞翔,那里有什么百花盛芳,香气氤氲,这里只是一个黝黑的石洞,甚至没有生命。
南宫子靖看到了睡梦中的李雁之,她轻轻的***那安详而幸福的面容,眼角流下泪来,李雁之嘴角微笑,口中幸福的呢喃:“子靖,我们——永远——永远——”
南宫子靖身子摇晃,她挽起李雁之的肩头静静的坐在那里,李雁之安静的熟睡,突然她似乎已经满足,难道还不满足吗?
只是她轻轻的叹息,好像夜空中微弱的星光,遥远而神秘。
她有梦想,有使命,那种念头无法从脑海驱除,她的爱渐渐变成怜悯,变成无情。淡淡的微笑出现在嘴角,南宫子靖轻轻放下李雁之的身体,毅然转身离去。
这一转身,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