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太阳还没出来,东边天际已露出鱼肚白。
度过了黎明的最后黑暗,人们就翘首以盼阳光和煦的白天。虽然天气有点冷但清洌洌的空气让人十分振奋。
樵夫张三一大早就上了山,他要赶紧去砍柴,因为所积攒的银子终于快够他娶媳妇用的了,当然还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张三是个务实的人他不祈求老天爷能从天上给他抛银子,更不会相信山神爷会显灵。可是当他在砍第一棵树的时候,树上掉下了一锭银子,实实在在的一锭。
张三惊呆了这可是要花他一年的功夫才能挣到的,难道真是山神显灵啦。
张三捡起银子的同时就看到了一个年青人,宽大的黑袍肥大的袖子,他的手缩在衣袖里,黑袍映着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个头很高要比张三高出一个头,特别是他的双眼,透出无尽的忧郁和悲哀,张三想他是不是死了老子。
果真想到就看到,张三看到黑衣青年身后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老头衣衫破烂,上面还有血污,就如村里的王二被老虎抓伤的情形一摸一样。张三确信年轻人的老子要死了。
黑衣青年冷冷道:“救他到你家里,银子就归你。”
张三看看老头又看看银子不知怎样选择,他抬头愣愣的说:“那他要是死了,我可不管,可不管埋。”
年青人点头。张三背起老头走向山下的小屋。嘴里嘟囔道:“山神爷就是没那么好心,快死的人真晦气。”
张三的小屋里很是肮脏,不过张三家里有不少山中的草药,他将乱七八糟的草药捣碎就涂在了老头的伤口上,张三见老头细皮内肉像是有钱人家的大老爷,心里就后悔应该多要点银子,我这些草药可值钱啊。不觉手上重了些,老头一声呻吟竟然醒了,倒是把张三吓了一跳。
年青人,随手又抛了一定银子给张三,道:“去砍你的柴,不要给任何人说我们在这,否则。”年青人一挥手,张三门前的大青石就碎成了两半。
张三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遇到鬼了,这还是不是人,他唯唯诺诺快步离开了小屋。
醒来的老头面色阴晴不定忽黑忽白,他无力道:“我中了毒,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下的。”
年青人道:“杨齐宣下的。”他语气依旧那么冰冷。
老人突然笑道:“好啊,我是眼瞎了,没想到自己亲手为女儿选的相公,也是个白眼狼。”言语间无限唏嘘。
年青人神色不动。
老人继续道:“你还是来救我了,可惜晚了一步。”
年青人淡淡道:“我早就来了“
老人似乎一愣,他呆呆的看着年青人,脸色更难看:“你还是不原谅我?”
年青人突然烦躁起来:“原谅?对我没有原谅你,但是我为你杀了十四个杀手,我以为他们走了——”
老人,眼中充满了泪水。
年青人不看老人的双眼,扭过头去说:“我找到了杨齐宣,他也没有解药。”
老人目光再次暗淡下来,他喃喃道:“我一生做了许多错事,而最大的内疚是愧对你们母子——”
年青人突然道:“不要再说了,致死她都没有原谅你,你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真诚的愧疚藏在老人眼中,他不在说话,小屋内一片安静,山中的山风徐徐吹来,也好像为老人临死前的忏悔而呜咽。
望着年青人老人说:“你改姓李吧,你毕竟是我的血脉——”
年青人彷佛被毒蛇咬了一口,他满脸怒容。
老人失望了,他费力的将手伸进内衣,哆嗦的手取出一片小小的金锁,老人道:“二十年前,我仕途得意和你母亲有了你,可是我一时糊涂,为什么贪图权势而抛弃了你们母子,可多年来我力求补救——”
年青人,面容抽搐,一股杀气赫然临身。老人在这杀气之前身体抖动,话似乎说不出来。
老人叹气道“随你吧,这是你满月的金锁,我一直留着。”
年青人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杀气,似乎这金锁就代表了一切,这二十年的痛也就烟消云散了。
旭日东升,早上阳光和煦。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小屋木板缝隙照在老人脸上时,老人溘然长辞。他似乎走得很安详。
年青人拿起金锁,锁上正面刻有文字:开元十一年十月初八子时。背上还有字:梦雁飞腹故名雁之。
年青人目光更加悲哀而忧郁,这正是自己的生辰和名字。
小时候母亲告诉他要像大雁一样展翅高飞,所以给他取名叫雁之。
似乎命运在给他开玩笑,父亲撇弃,母亲早逝,如今他一无所有。雁之在小屋中呆立许久,直到一道刺眼的光芒射进他的双目。
这光太强烈,刺痛的双眼渐渐留下泪来。
“小疯子你不应该为这个大奸臣而流泪”木屋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很邋遢的人。
一件破破烂烂羊皮袄挂在他的身上,他的头上带了一个似冠非冠的竹筒,手中还拿了一只热乎乎的鸡腿啃得不亦乐乎,满脸的油腻遮住了满脸的褶子,他用脏兮兮的破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脂。懒懒的道:“人总要死的,他死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雁之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冷哼一声:“你怎么就不死?你死了天下也太平了。”
那人笑道:“我是想死啊,可人家不杀我,人家只要杀你。”说完他用半只鸡腿指了指门外。
雁之看到门外站了一个人,白衣如雪,衣领上是上等的狐狸毛,他长得不算英俊,但是任何人见到他都会说他很好看。眼睛是单凤眼,是“单”,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其实他本来是单眼皮,但后来被人在左眼砍了一刀,也就成了这样,那一刀很轻,没有要了他的命,反而给他做了整容。
雁之双袖无风而动,似乎随时就要出手。
白衣人哈了一口气道:“没想到这里的天气也是很冷啊。”
吃鸡腿的人嘿嘿笑道:“那个小子,要不要来口我的烧酒。”他像变魔法一样不知在那里拿出一只破酒壶。
白衣人笑了笑:“你的酒我可不敢喝。”
那人道:“你怕脏?”
白衣人道:“那道不是,百花仙子的百花酿在加上天师教的无根泉酿的酒确实是好酒,但是江湖上喝的起的也没几个人,小弟还想多活两年。”
那人白眼一瞥骂道:“给你客气你还牛了,不喝算了”他一改面容笑嘻嘻的对雁之说:“来小疯子,你喝。”雁之怒道:“我不是小疯子,你才是个老疯子,我现在叫李雁之。”那人道:“哎呦,我就是老疯子,你是我们老冯家的人,可不能改姓。”
李雁之眉头一皱冷冷道;“随你怎么喊,我现在要走了。”
老疯子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回家再收拾你。”他又喝了一口酒,便躺在小屋的木床上。
李雁之对白衣人道:“你要杀我?”
白衣人笑道:“我为什么杀你,我只要那具尸体。”他笑时左眼瞪得老大,右眼却眯成了一条缝。
李雁之道:“不行,除非你杀了我。”
白衣人道:“没得商量?”
李雁之站在那,如雕塑一般不再说话。
白衣人抽出一把柳叶刀,以指弹刀,柳叶刀发出铮铮的响鸣:“柳叶残月刀,西方精铁打造,重三斤三两,曾杀人一百三十七名,今天你是一百三十八名。”
李雁之双袖舞动,紫芒乍现,忽而又收回。
白衣人道:“好刀。”
李雁之道:“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展示的,你既然看了我的刀,结果只有一个。”
老疯子忽然在床上道“何苦来哉!”也不知是说梦话还是突发神经。
老疯子话音未落,李雁之已经出刀,这一刀毫无征兆,也毫无杀气,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刀的,更没有人看到他的刀,小屋中只是多了一道淡淡紫影。
白衣人眉目一挑已经推出三丈开外。一股无形的杀气陡然而生,他笑了,他笑的时候就是他杀人的时候,所以他的刀也挥出。
那刀影如同柳叶如同残月,整个小屋都被刀光笼罩。天地间彷佛只有这一片刀光,连太阳都已经黯淡。
木屋如同薄纸做的一般片片炸开,在这片尘嚣之中李雁之巍然耸立,他身后老人的尸身和老疯子的木床却是纹丝不动,而老疯子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一片片碎屑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身旁,连他的衣襟都没有沾到。
白衣人眉目已经不跳,他面色沉重,如临大敌。柳叶残月刀微微颤动日光照耀下刀身的光芒似乎已经暗了下来,白衣人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发出第二刀,薄薄得刀刃赫然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豁口。
白衣人忽然叹了一口气:“刀不如人,我杨志从此弃刀不用。”
柳叶残月刀彷佛听懂他说的话竟然片片碎裂。
老疯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木屋旁的树上,一声长叹:“何苦来哉!”
杨志一甩残刀转身而去。
老疯子道:“小疯子,不是你功夫厉害,是你的刀厉害,哈哈,我老冯家的传家宝果然非同凡响啊!”
李雁之站在那里不说话,他看了看地上的老人,长叹一声。他长袖舞动数十道紫芒舞出,一时间整个山谷,鸟惊飞天,虫兽狂奔,好似天崩地裂。
老疯子面色大惊道:“你疯了!”
李雁之吐了一口鲜血大声道:“是,我疯了,我就是小疯子。”
数十刀转瞬之间已经在坚硬的岩石上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
如此剧烈的全力而为已经让他受了内伤。
老者的尸身被安葬在大坑里。
老疯子叹道:“何苦来哉!生时高官,指动天下风云变换,死后也只是三尺黄土啊,任你口蜜腹剑,权倾朝野,李林甫啊李林甫,你死了也只有两个疯子为你安葬啊!”他拿起那破酒壶竟然全部洒向孤坟。
老疯子自言自语:“如此好酒给了你,你也不亏了!”
李雁之矗立坟前,双袖微动,不言不语仿佛雕塑。
老疯子道:“你知道你的刀法太霸道,伤了自己不说,还得让我老疯子操心。”随即他又大叹一声:“何苦来哉!”
山谷之外,杨志道:“不久此人将轰动江湖。”
另一人叹道:“老子好汉,儿子英雄,可惜啦!”
杨志也叹道:“是可惜了。”
那人道:“你真的弃刀不用?”
杨志道:“没有刀,我才可以更上一层。”
那人若有所思:“也许可以利用他的刀。”
杨志笑道:“一切听宗主安排。”
那人高举双手,彷佛天地间都在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