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哥,你不打算再找一个过日子的人么?”某次同学聚会的饭局之上,有人出言询问。
闻言安谨轻轻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说话的那人,脑海中不断出现闪现曾经的一幕幕画面,每幅画面上都有个女子或嗔或笑。
那人被看的发毛,尴尬地望向四周。
半晌,安谨这才说:“不了,我这一生只爱她一人足矣。”
……
隔日,家族聚会。
安谨的三姑六婆各式各样的亲戚围在安母身边,询问着关于他儿子再婚的意愿。
“才三十出头,大把的好时光不再找一个真的可惜了。”一个人说。
“是啊,是啊,样貌好,家室好,又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好秉性,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就单着,要我有合适的闺女,早就让嫁了。”一人开玩笑似地附和回应。
“不管怎么说,孩子总会是要长大的,终归应该找个伴陪着才好。”一个人感叹。
“这么年轻的一个单身父亲,带着孩子,就算对孩子再怎么关心,男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一个人看着不远处安静坐着的安忆说道。
“对,你们家小忆身体还不太好,一个人忙工作就要见不着人影了,更遑论能照顾好个孩子……”又一人感叹。
一句一话,都被不远处的安谨悉数听到了耳中。
宴毕。
安父安母并安谨安忆父子二人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暂歇。
安母见着自己的乖孙子累的直打哈欠,旋即说道:“小忆是不是累到了,要不奶奶带你去休息吧?”
“好……”安忆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从父亲的怀里起身。
“那爸爸晚安,爷爷晚安。”乖巧的道完安,就牵着祖母的手走向自己的房间。
安父见着安母和安忆二人消失在门后,这才看着自家儿子说道:“今天亲戚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是的,都听到了。”安谨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回答道。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安父抬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我不愿……”安谨在下一刻说。
安父静静地看着自家儿子,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也不言语。
“我想你还有下文吧?”安父言。
“我只是忧虑于小忆年岁渐长,且自小体弱多病……”言道此处,竟又想起了亡妻往昔的音容笑貌。
“所以,你在考虑考虑……”安父顿了顿,“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言毕,安父起身走向书房,徒留安谨一人在沙发上静默沉思。
……
五年后。
某天安谨接安忆从学校回来,安忆坐在车内看着窗外,此时夕阳正好,许多父母牵着孩子或快或慢地向着不同的方向散去。
有的孩子牵着父母的左右手蹦蹦跳跳地走着,有的孩子依偎在父母的怀里撒娇,还有的孩子因为吃的太过狼狈而被母亲小声的训斥,却又在同时取出纸巾替他仔细地清理污渍。
又回想起早些时候同学师长在谈论和母亲有关的一切话题时对他的顾忌和回避,没来由的生出许许多多的羡慕。
“爸爸,要不你再给我找个妈妈吧。”思考了许久,安忆这样子说。
闻言,安父猛地将车停了下来,却顾不得其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家儿子的眼睛。
如同幼兽般孱弱,柔软,却有着直达眼底的澄澈和干净,以及,酝酿在眉眼间的某些微不可查的情绪。
安谨叹了口气,这才说;“为何会这样想?”
随之而来的是半晌的沉默。
“怎么突然会这样想?”安谨重新将车子发动,再次问道。
“很小的时候,你们和我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我曾经日日月月年年地期盼着,因为我当时相信妈妈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安忆看着窗外的景色,轻轻地说道。
“可是,妈妈死了啊……”
“妈妈不是暂时离开去出差,不是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不是离开了但终究有回来的一天,妈妈变成了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回应的一捧黄土,你我脑海里的过去的记忆,妈妈是死了啊……”安忆声音微微上扬,仍旧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我想爸爸妈妈两个人一定都互相深爱着,一定都希望彼此能够过的幸福。”安忆说着。
听着儿子的话,安谨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却未出言回应。
于是就又听到安忆开口:“可是自从妈妈去了以后,爸爸就过的并不幸福。”
“我很小的时候好几次半夜做噩梦醒过来,就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妈妈的照片前絮絮地说着话儿……”安忆的声音略微暗哑,却仍旧倔强的不愿意停下。
“爸爸虽然总把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但是我感觉的到,爸爸在笑的时候内心并没有真的开心起来。我感觉的到爸爸的心总是在哭泣,我不愿意爸爸活得这样苦,因为我和妈妈都很爱你,都很希望你能够开心并且幸福。”安忆扭头,泪眼婆娑。
“爸爸,我们不应该总是活在过去的回忆里,我们应该向前看,应该带着已逝之人的爱过的更好才对。”摸了摸眼角的眼泪,安忆红着眼睛说。
“所以爸爸给自己找个伴吧,我会努力和那个阿姨处好关系的……”说完这句话,安忆的声音逐渐低落不可闻。
车缓缓驶入车库,安谨将手从方向盘上放下,低着头沉默半晌。
安忆忐忑不安地看着一路一言不发的父亲,这才发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父……父亲……”安忆出声。
“恩?”安谨从纷乱的思绪中脱离,下意识地回应。
“我是不是说错了?我不该……”安忆小心翼翼地看着身侧一直为他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空的男人。
“不,你没有错……”安谨出言打断自家儿子的话,“我只是放不下……”微微一叹。
“我家有儿出长成啊……”安谨莫名地喟叹,引来的是安忆的一脸不解。
“你让我好好想想吧……”安谨伸出手臂给了自家儿子一个强力的拥抱。
稍后,父子二人皆暂时当作之前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般,有说有笑地进入到家中。
是夜,万籁俱寂。
安谨提着一瓶啤酒坐在妻子画像的面前,静默不语。
“你还是那么的美……”看着十年如一日的笑容,不由得牵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总觉得曾经和你在学校读书,在大街小巷寻味,在世界各地旅行,都是昨天,前天,稍早些时候的事情。”抬手灌了一口啤酒,这才说:“可是你知道吗?我们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伸出手比划了下安忆的高度,“不仅长大了,还学会什么是爱,也懂得为此爱的人作出牺牲,甚至,我今天都被他好大一通劝慰,虽然可能你知道了以后,按照过往的脾气会狠狠收拾这个臭小子……”言毕,言语间竟带上了些微的笑意。
“孩子大咯,有主见咯,而我们已经老咯,老咯……”灌完最后一口啤酒,安谨靠在墙壁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和照射进窗扉的银白色月光,举着空酒瓶,对天轻声着说:“晚安……“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