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像她这样有大义之心的女子实在难得,若是配了韩武也是妙极。
只不过现在有两个问题摆在面前。
第一,韩武确实对人家姑娘有意,可公孙缇怎么想的尚未可知。毕竟是终身大事,她可不愿意乱点鸳鸯谱,万一公孙缇并没有那个心,岂不是耽误人家姑娘?
第二,即便公孙缇与韩武是情投意合,她现在的身份也十分尴尬。玗檀城失守后,她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而韩武是冷夜的一品上将军,他的身份,便是配金枝玉叶也使得。眼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呢,她若是一道圣旨赐下去,势必会遭到反对,倒是要得罪不少人。堵不住那群老臣的嘴,韩武和公孙缇的婚事必然不会顺利。
这就是为什么在套出韩武的真话之时,她没有立即给他答复的原因。
她虽说是摄政长公主,代国君执政,但那也只是暂代,这圣旨可不能随便下。
是夜,沐千华亲自去了映梅阁,公孙缇刚刚用了晚膳,沐千华询问了她起居可还满意,公孙缇自然说满意的。
而后沐千华便顺势问起了她在玗檀城的情况,问了公孙大人,问了公孙安,最后,不着痕迹地问到了韩武身上。
“大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玗檀城百姓的救命恩人,我对他……很是感激。”
她说得有些模棱两可,沐千华可不是这么好糊弄过去的。
“韩将军救了你,确实应当感激,但是公孙姑娘,除了感激,本宫想知道你对韩将军这个人是个什么想法?”沐千华知晓她真性情,干脆开门见山了。
公孙缇脸一红:“殿下这是何意,我对大将军的想法……殿下怎么想起问这个?”
沐千华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公孙姑娘,韩将军将无依无靠的你带回襄城,本宫看得出,他是有照顾你一生一世的打算的,就是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公孙缇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这时候难免有些无措:“大将军他……”
见她面露犹疑,沐千华笃定地点了点头:“本宫不会勉强你们,这事儿说到底是要你们自个儿有意,旁人再掺和,也不过是搅了一团浆糊,故而本宫今日替韩将军来问一问。”
“可是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还是个孤女,如何配得上大将军这样的人中翘楚?”公孙缇为难地蹙眉。
她对韩武,确实有仰慕之心,可以说从他在那帮东岳畜生手里救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倾心于他,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安葬了父母和小安之后,她随他回襄城,在将军府中暂住,期间他待她温柔细心,从未有过怠慢。
如今她知晓他有这个心思,已是惊喜万分,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就是一阵犯难。
他是冷夜的一品上将军,白虎军的统领,在朝堂中不知有多少王侯公孙世家的贵女想要嫁进将军府,她何德何能?
她知道,自己便是最后嫁给他,也没办法成为他的助力,反而会落人话柄,让他遭人鄙夷。
沐千华看她的神情复杂,隐隐猜出她在顾虑什么,笑道:“公孙姑娘且宽心,今日既然确定了姑娘的心,本宫自不会做出拆人姻缘这样的事。韩将军乃我冷夜栋梁之才,为了戍守边疆至今未娶一妻,如今好容易动了心,本宫没有不管的道理。至于你的身份,先别急,本宫会想办法解决。”
她与凌云那样曲折的缘分,最后都能结为连理,而横在韩武与公孙缇之间的不过是一个门当户对的身份,相比之下,倒是容易不少了。
她起身,离开了映梅阁。
翌日,她召了慕容狄和韩武入上书房议事,所议的自然是韩武的婚事。
听闻公孙缇与自己所想一样,韩武喜出望外,恨不得立刻冲到映梅阁当面问一问她。
“韩将军,如今本宫可是你们的大媒人了,若是你俩能成,可要好好谢谢我才是。”沐千华玩笑道。
“多谢殿下!”韩武感激地看着她。
“如今要紧的,是给公孙缇一个身份,一介孤女成为将军夫人,到底是会落人话柄。”沐千华道。
韩武虽说是一介武夫出身,但好歹也是在官场混迹多年了,深知这事儿沐千华考虑得还真没错,以公孙缇现在的身份,他又是正一品的官员,只凭他个人喜好而一跃成为将军夫人,那可是要封诰命的,古往今来还真没有一个孤女突然间被封诰命的先例啊。
沉默了片刻,慕容狄道:“老臣倒有一个法子。”
“宰辅请讲。”
“那公孙大人曾向老臣求教过官场处世之道,虽然不过是问了几个问题,可要是老臣愿意承认,他也是老臣的学生,如今公孙大人罹难,留下一个女儿,老臣惋惜学生故去,愿意照顾这个孩子,将阿缇过继到老臣之子名下,与珊儿同出一房,虽是养女,但珊儿曾是皇后,老臣这三朝元老的家底也还算过得去,这样的身份不知殿下可满意?”慕容狄的一席话令沐千华和韩武眸光一亮。
“宰辅大人肯收养阿缇?”韩武难以置信地望着慕容狄。
慕容家,在冷夜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先帝的皇后便是出自慕容家嫡系,慕容狄又是三朝元老,对冷夜社稷有着不可动摇的功绩,如今又受先帝所托,辅佐长公主打理朝政,深得长公主信赖。若是阿缇真的进了慕容家,那就是前皇后的妹妹,宰相府的小姐,这样的身份就是嫁入皇室都使得!
他万万没想到慕容狄会愿意帮他们这个忙。
慕容狄笑道:“公孙大人是为国捐躯,于冷夜有功,他的女儿若是无人照料,岂不是要让臣子们寒了心?横竖自从珊儿回了长歌山,老臣家里便没了体己的孙女儿,孙子又不在襄城为官,若是与公孙姑娘成了一家人,这样的好丫头,老臣满意还来不及。”
公孙缇在玗檀城助韩武保护百姓的事他早就听说了,这姑娘是个好孩子,命途多舛,今日的提议也是他所想的。
“如此甚好。”沐千华笑道,“本宫让钦天监去查一下黄历,挑选个良辰吉日,让宰辅大人将公孙小姐过继入府,赐婚的圣旨也在那日一并赐下,如何?”
沐千华的话令韩武惊喜不已:“末将谢过殿下!不知阿缇那边……”
沐千华莞尔:“本宫特许你入宫半日,将要说的话都说清楚,一旦定下日子,这女子可就要待嫁闺中,不能随意与未来夫君见面了,韩将军可要把握时机啊。”
说罢,她便丢给他一块金牌。
韩武欢喜地接了:“末将告退!”
待他出去后,沐千华哑然失笑:“宰辅你瞧瞧,猴急成这样。”
慕容狄无奈地笑了笑:“看来韩将军对公孙姑娘是用了心的了。”
沐千华点点头:“那公孙姑娘的事,就有劳宰辅了。”
“殿下客气了,老臣自当用心。”
……
映梅阁。
韩武进来的时候,公孙缇正向嬷嬷询问这宫中的诸多规矩,他这么大咧咧地闯进来,喜上眉梢,公孙缇没料到他会出现在后宫,惊得忘了言语。
“韩将军,你这是……”嬷嬷愕然地瞧着他。
韩武亮出沐千华给的金牌,那嬷嬷立刻领会:“既是殿下的意思,奴婢这就告退了。”
她快步退了出去。
公孙缇讶异地瞧着他,想起早先沐千华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岂有不知的道理,当下便红了脸:“上将军,你怎的来了?”
“阿缇。”韩武走到她面前,他本就生得高大,这样往她面前一站,她就是想躲都没处躲。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的紧张,说来好笑,他纵横疆场多年,就是身处于重重包围下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紧张,“阿缇,我有事要告诉你。”
公孙缇点点头:“你说便是。”
韩武握了握拳,下了决心一般道:“阿缇,我是一介武夫,不会说什么文邹邹的话来哄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心悦你。”
他的目光炽烈如火,好像要将她点燃,毫不掩饰地将真心剖给她看,公孙缇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脸红得厉害。
“阿缇,殿下对我说……她说你也心悦于我,可是真的?”
公孙缇娇羞地看着他:“殿下她……都告诉你了?”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她心中也有他,韩武心中一喜,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中。
“你……”公孙缇被他吓了一遭,僵在他怀中不知如何是好。
心道这人怎么能将爱意表露得如此直白,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阿缇,我向你提亲好不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韩武欢喜得有些不着边际。
公孙缇却陷入了沉默。
“阿缇,你怎么了?”她许久不说话,韩武有些不安。
公孙缇仰起脸,眼眶有些红:“你我身份悬殊,我不能拖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