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随东方凌云出征,将清影留在了姜国,如今她回到冷夜,想必是东方凌云他们已经回到了姜国。
清影步入清华宫时,神色亦是有些激动,见了她便跪下:“主子,属下回来了。”
沐千华连忙让她起身:“一别多日,你在姜国可好?”
“托主子的福,一切都好。”清影道,“此次陛下回宫,说主子一人在冷夜,放心不下,属下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如今我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你来了,我便多了个帮手。”沐千华让她近前说话。
清影道:“属下按主子的吩咐留守姜国,主子与陛下出征期间,属下随公羊丞相代理朝政,诸事如常,只是期间发生了一件小事。”
“发生了何事?”沐千华侧目。
“主子可还记得朝中的户部尚书大人?”
“刘显?”沐千华蹙眉,“我记得他原是军中军师,因有些才能,被公羊丞相举荐为户部尚书,他怎么了?”
“他上书入朝,说陛下如今后宫空虚,又无子嗣,实为不妥,故而力推公羊丞相幺女,公羊瑾入宫伴驾……”禀报此事时,清影一直在留意沐千华是何神色。
离开姜城时,东方凌云特特吩咐,要将此事一五一十禀报给沐千华知晓,她是何反应,也要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她实在是搞不懂陛下和主子了,这有事没事地膈应一下也好的。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沐千华反倒笑了——只不过那笑容与平日里不大一样,好像……更灿烂了些。
“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是小事呢?”她幽幽地瞧过来,清影的心窝窝蓦地一抽,“那公羊家的小姐生得如何?”
“画像上确实生得花容月貌……”清影很不愿承认自己现在没出息地在抖。
沐千华缓缓合上手中的兵书,笑得煞是好看:“哦?趁本宫不在,送公羊瑾入宫,一来可以争得圣宠,而来又能讨好公羊彦,这刘显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主子,陛下他……”
“他不会迎公羊瑾入宫的。”沐千华说得很笃定,“他远在姜国,就是想拿公羊瑾隔音膈应我,好让我多念着他些。”
她无奈地笑。
清影一阵汗颜。
陛下啊陛下,你这完全是被主子吃死了,一点小心思都逃不过主子的火眼金睛。
沐千华看着她:“你回话给他,这事儿我已知晓,要怎么安排那个公羊小姐,他自己决定,不过他也得想清楚了,若是我回家之后发现家里多出一个貌美如花的妾室,他这辈子都别想踏进我屋里了。”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清影却实打实地从其中听出了一股子杀气来。
“是,属下会将主子的话禀报给陛下的……”清影心里那个惆怅啊。
沐千华点点头,开始转入正事:“你且说说最近外头的情况罢。”
清影道:“数日前,陛下回到姜国,下令南城关下的兵马退回姜国,慕云将军与南城关之间递了缓战书,不久,南城关也撤兵了。东方凌风已经回到了帝都,大梁太子亲自将昭玉公主领回了大梁,这战事暂时是平息下去了。”
“东岳,韩,长齐,北晋四国这几日都有了动静,东岳欲夺金矿进攻冷夜一事,已经传得七国皆知,开战的原因也甚是可笑。”清影道。
沐千华嗤笑:“明摆着就是冲着金矿来的,难为他们竟然还能打着冷夜国君薨逝,女权当政昏聩无能,致使民不聊生,要拯救黎民于水火的借口来。我冷夜的百姓何用尔等豺狼之流来拯救,眼下的信阳城外还悬挂着数百人头,他们这借口找得也不嫌打脸!”
“主子息怒。”清影继续道,“韩国与长齐联手,逼近暗夜,而北晋也在大梁边境蠢蠢欲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达成了联盟,显然是瞄准了暗夜,冷夜和大梁来的。”
沐千华蹙眉:“这其中定是有蹊跷的。如今凤惜惜投靠东岳,寄居于东岳后宫中,这个女人已经被仇恨冲昏了理智,会做出什么事来根本无法预料。”
关于之前凤太后挟持沐千华,逼东方凌风和东方凌云二人在校场上自相残杀的事清影已经听说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若不是疯子岂能做得出?
“主子,不如让属下潜入东岳……”
“不可。”沐千华沉声制止,“七星楼的人还在凤惜惜身边,那陆月白身手十分了得,贸然前去只会白白送命,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主子……”清影心中一阵动容,“主子打算在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放过她?”
沐千华叹息道:“清影,你自小陪伴我,该是知道我的脾气向来是有仇必报的,这次让凤惜惜侥幸逃脱,不代表我会就此作罢,更何况就算我不先下手为强,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也不会缩到深山老林中避祸。这世间的仇怨本就是困住自己的牢笼,不是我不放过她,是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闻言,清影陷入了沉思。
沐千华忽然道:“还有一事,清影,今后无论在什么处境中,你不得对东方凌风出言不逊。”
“为何?”清影不解,“他明明就是……”
“没错,他的确弑君篡位,杀孽无数,但是他是我的兄长。”
清影一怔:“主子,你与他……”
她的第一反应是沐千华和东方凌风拜了把子,然沐千华却面色平静地吐出了四个字:“嫡亲兄长。”
随后,沐千华在清影惊诧的目光中将事情的始末同她解释了一遍。
如今在这冷夜王朝中,知道此事的人都离开了,所有人都将她当做货真价实的长公主,她向所有人隐瞒了此事,但是清影是她信任的人,她不会对她隐瞒。
“此事凤太后也知晓,若是她将此事公诸于世,主子你岂不是……”听完她的话之后,清影首先担心的是她。
沐千华笑了笑:“此事是能拖一日是一日,凤惜惜想利用我挑起七国混战,所以她暂时还不会将我真实的身世公布出来,但若是有朝一日她被逼入绝境,可就说不准了。其实我不在意她会不会说出我和哥哥的身世,皇兄留下的遗旨中宣布由我摄政,便是她说出了真相,以如今的冷夜,也不会轻易动我,他们需要皇室的血脉来维系一个王朝,所以凤惜惜的话,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能性更大。”
闻言,清影稍稍松了口气:“主子思虑周全,是属下多心了。”
“不,你没有多心。”沐千华道,“我的身世一旦说出,便会是哽在冷夜朝堂的一根刺,便是我有再大的功劳,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我还是逃不了的,这也是为什么皇兄的遗旨上写的是由我摄政,而不是直接即位的原因。”
“主子的意思是,他们若是知道了主子并非皇女,便会过河拆桥?”清影被自己的猜想惊得一颤。
沐千华轻轻点了点头:“眼下考虑此事确实早了些,但我告诉你,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我答应摄政,不只是因为这是皇兄遗命,还为了好好回报一下凤惜惜这么多年来的‘悉心教导’,她当初派出杀手追杀我十月怀胎的娘和我哥哥,害得我娘惨死行宫,我与哥哥生离十载,此事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没想到当初主子命我调查令仪公主的事,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真相,更没想到凤太后竟然是这么心肠歹毒之人。”清影愤慨不已。
“眼下蘅城危在旦夕,若是被东岳夺下金矿,冷夜危矣,与凤惜惜之间的旧账暂且归置一旁,守住蘅城最是要紧,清影,既然你回来了,便助我守城吧。”她道。
清影义愤填膺:“但凭主子吩咐!”
沐千华命她上前,取来地图展开,指着地图上的峡谷道:“这道峡谷地带是守住蘅城的一大防线,但是此处山崖突兀,不易隐藏军队,原本适合攻击的中部地带没有办法布兵,所以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你且看这处……”
清华宫中灯火通明,二人商谈御敌之术直到深夜。
翌日清晨,姜国的皇都上空,一只信鸽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径直飞入皇城,最后落在了上书房的窗台上,“咕咕”地叫了两声。
案边彻夜批阅奏折的男子抬起了头,起身走到窗边,将鸽子抓在手中,取下了鸽子腿上的小竹管,拧开盖子,从竹管中抽出小字条,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后,他唇边笑意渐起。
门外伺候的小太监走进来:“陛下,到早朝的时辰了……陛下,您一夜未睡?”
小太监看着案上摆得齐整的奏章,微微心惊,都说这国君陛下勤政,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东方凌云回过神,眼中的困倦在看到那张字条后便显得颇有神采:“嗯,更衣,上朝吧。”
今日的朝堂上,户部尚书刘显再一次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