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到——”远处传来浑厚的喊声,一声接连一声,从午门一直传到殿门外。
满朝文武俱行大礼。
“恭迎长公主殿下!”
沐千华一身墨色翟衣,不堪一握的细腰上悬一枚凤纹碧玉,广袖袖摆处以金线绣以栩栩祥瑞,正红的宫裙随着她步步而来摇曳生姿,其风华可倾世。
她手捧传国玉玺和三军虎符,身后跟着手持遗旨的林缜,闯过满堂官,走上国君之位。
东方凌云,东方凌风,赫连燕北,以及慕容静姗俱立于一旁,仰望着高处那道耀目之影。
林缜打开遗旨,开始宣读,其声朗朗,掷地有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接三皇之洪续,席五帝之永图,列泽留在世之贤,辉丕彰潜德之庆。今,朕为奸人蒙蔽,令冷夜数百年基业蒙尘,皇太后凤氏为一己私欲祸乱朝纲,而今叛逃离京,故,夺其皇太后封诏,贬为庶民。朕身为国君,却无匡扶社稷之能,更纵母为祸,自知愧于先祖,愧于百姓,唯一死以缓残局,全忠孝之名。
朕在位五载,后宫无子嗣出,故不立太子。朕之皇妹,武德长公主淑慎柔明,温和慈惠,有匡扶社稷之大才,慈悲容静之胸怀,可担大任。朕去后,册封武德长公主为摄政一品王侯,暂掌传国玉玺,三军虎符,十世续荣,配享太庙,冷夜社稷交由长公主主理,宰辅慕容狄辅政。冷夜上下,见长公主如朕亲临,长公主之命同于朕之圣旨,望众卿辅之,佑我冷夜,国祚绵长,钦此!”
遗旨合,君王一言九鼎。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卿跪于殿上,山呼声绕梁不绝。
龙椅前,沐千华手捧传国玉玺,明明大病初愈,身子虚弱,可此刻立于百官朝拜下,却生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魄。
“众卿平身!”她道,“本宫遵先皇遗旨,暂代朝政,眼下时局不稳,战乱频发,冷夜王朝百年基业能否保住,需得众卿与本宫齐心协力,先皇已去,凤氏叛国,乃国之不幸,而今众卿愿与本宫共保冷夜,乃国之大幸!只要本宫在一日,定竭尽全力保冷夜不亡,日月昭昭,天地共鉴!”
那一刻,满朝文武终得见传闻中被幽禁于萱芷宫,身中奇毒的他们的长公主挥斥方遒之姿,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撼动人心。
“传旨下去,冷夜全境戒严,三军进入备战状态,兵部侍郎何在!”
“臣在!”兵部侍郎立刻上前听旨。
“襄城入夜后全城宵禁,出城者严加盘查,胆敢通敌叛国者,就地正法!”
“臣遵旨!”
“林缜将军!”
“臣在!”林缜立刻跪在她脚下。
“传令下去,三军即日起扩充军队,御林军日夜巡逻,不得懈怠。”
“臣遵旨!”林缜领过虎符,退下。
“慕容宰相。”她看向慕容狄。
慕容狄上前:“臣在。”
“你与本宫一同安抚百姓,充盈国库,随时准备应对敌军。”
这场七国之战,或迟或早,都会发生,以冷夜现在的状况,必须早做准备了。
“臣遵旨。”慕容狄道。
沐千华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官员的脸,神色郑重:“众卿,拜托了!”
“臣等必当竭尽全力辅佐殿下!”众卿齐声应道。
沐千华下达了成为摄政王的第一道圣旨后,冷夜上下就此进入戒备状态,沐帝天的死,凤惜惜叛逃,要想瞒住这样大的消息根本就是形同以纸包火,暗夜和大梁自不用说,一旦这个消息传到其余四国耳朵里,一场****是免不了的,冷夜从前以武力治国,杀伐果决,因此树了不少敌人,往日是忌惮着冷夜朝局稳固,可如今不一样,最多一年之内,必然会有敌军攻打群龙无首的冷夜。
她必须为冷夜早做打算,孤军奋战显然不现实,她想要的,是能联合暗夜,大梁和东方凌云麾下的姜国。
尽管暗夜如今也是一片混乱,身为国君的东方凌风非东方皇室血统,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且身为暗夜皇太后的纪谣也心知肚明,这样的真相一旦被揭发,暗夜必然会受到重创。
而姜国建立不足两年,尽管有东方凌云率领,却也根基不稳,其国力不能同韩,北晋,东岳,长齐四国相提并论。
梁国如今国君昏聩,朝中奸佞当道,若非有赫连燕北这个太子,还有赫连昭玉坐镇军中,如今还不知该是个什么光景。
从前七国中最是强盛的三国,如今已有外强中干之像,要想在动荡的时局中力挽狂澜,着实不易。
当日,顺天府便贴出了告示,通告全城百姓,全城戒严,实行宵禁,巡逻的禁卫军在城中各处行走,就连进出城门的盘查都要严了许多,一时间百姓间不免人心惶惶。
沐千华带领慕容狄亲自登上城门,安抚百姓。在百姓中,极少有人见过她,如今贵为摄政王的她出言安抚,字字句句都教人为之折服,众人听后心中的不安也稍稍平复下来。
而后,她又亲自去了军营。
军营中都是从沙场上拼杀过来的男儿,性子豪爽直率,在他们眼里,身为女流之辈的沐千华所说所做的不过是妇道人家的举止,最多做一些文官之事,根本难当重任,故而内心是有些不服的,不过是遵从沐帝天的遗旨,尊她为摄政王罢了。
今日她要亲临大帐,军中将士有许多都对此嗤之以鼻,不解一个金枝玉叶跑来这种地方作甚。
听闻她要去军营,东方凌云起初是想和她一起去的,毕竟他要比她熟悉军营,知晓军中的人不像朝中文官或是平头百姓好糊弄,她又不会武,这样前去,他很是担心。
但是沐千华拒绝了他的提议,只带了林缜前去。
她换下了平日里庄重繁复的朝服,着一身轻便短装前去,卸下了华贵精致的簪花步摇,一头青丝也只是用一直檀木古簪束于脑后,她出现在大帐中时,侯在帐中的几个将领见她如此穿着倒是吃了一惊。
“末将参见长公主殿下!”他们对她行礼,沐千华却能感觉到他们内心的不服。
这等态度也令林缜怒从心起,却被沐千华拦住了。
她在来这之前便料到会是这般,这些将领对她的态度其实比她预想中好上不少了。
“起身罢。”她道。
“谢殿下!”他们利落地站起来。
“军中简陋,不知殿下屈尊到此,有何吩咐?”韩将军是最初送沐千华远嫁暗夜的将领,在暗夜对沐千华也多有维护,不过那时与现在的情况大相庭径。他愿意为冷夜的和亲公主讨一个公道是不假,但是那并不代表他能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殿下毫无芥蒂。
三军重地,岂是她可以随意指挥的?便是沐帝天,也是一年一年在军中树立威信,才能让林缜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他说的这句话,言下之意便是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殿下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
沐千华聪慧过人,又岂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却也没有生气,道:“韩将军,好久不见,在暗夜时多谢韩将军一路照拂。”
“殿下客气了。”韩将军一板一眼道。
她突然道谢,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了。
帐外传来一阵动静,沐千华侧目:“外面发生了什么?”
林缜掀起帐子看了一眼,道:“回殿下,是新兵在校场立军姿。”
“哦?”沐千华略一思索,“每一队新兵都要立军姿吗?”
“是的,这是最基本的门槛,每一次一个时辰。”林缜道。
沐千华微微一笑:“今日也是本宫第一次来军营,本宫在这里也是新兵,今日便同他们一起立军姿。”
说罢,她便要往外走。
“殿下!”林缜面露惊慌,“殿下不可,您贵为摄政王,和新兵一起立军姿实在不合礼数,且快到午时了,此时太阳最烈,殿下还是留在帐中吧。”
“不必。”沐千华道,“本宫既然说了要作为新兵立军姿,便不是玩笑话,今后的路会更加艰难,一个时辰的军姿又能算得了什么,本宫不是弱不禁风的纸人。今后要与军中将士浴血杀敌,岂能因为怕太阳烈就退缩?”
“这……”林缜语塞。
她说出要和新兵一起立军姿的时候,帐中的几位将领的脸色便有些绷不住了,这个殿下还真是没吃过苦头的,烈日下站一个时辰可不是闹着玩的,体弱的晕过去都有可能,她倒是应的痛快,可别一会坚持不下去。
“殿下,这站军姿是要穿铠甲的,一身铠甲重达数十斤,殿下还是……”
“取来罢。”沐千华毅然道,“新兵如何,本宫便如何。”
林缜刚欲再劝,韩将军已上前一步:“好!殿下既然有这个决心,末将自当遵从殿下吩咐!来人,给殿下取一件新兵穿戴的铠甲来!带殿下去校场立军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