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正有些哆嗦,老老实实答道:“回公主,因服用软筋散,胎位受了影响,不可再服,否则会有小产的危险。”
沐千华浑身一僵,一言不发地看向沐帝天。
沐帝天缓了缓神,命他开一副安胎的药来,不管怎么样,先稳住这个孩子要紧,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他只要她平安。
院正下去开药,沐帝天则留在了萱芷宫中。
二人沉默了百年似的漫长,沐帝天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千华,这个孩子……”
“是凌云的。”她淡淡地回答。
“你同他已经……已经圆房了?”
她垂眸:“是,我既已嫁给他,自然是要同他圆房的,这个孩子我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凑巧。”
“千华,这孩子在你肚子里,现在对于你来说,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默默握紧了拳头,“我知道母后若是知道这件事,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我不能让这个孩子有危险,这是我和凌云的第一个孩子,我绝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况且凌云一定会来救她的,她要相信他,相信这个孩子。
“皇兄,这一次算我求你,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她凝重地看着他。
沐帝天的心疼得厉害,在她的恳求下,他从来无法拒绝不是吗?
他叹了口气:“好,我帮你。”
……
冷夜后宫遍布凤太后的眼线,沐帝天今日在萱芷宫宣了太医的事很快传到了青阳宫中,陆月白亲自跑了一趟太医院,不费多少时间,凤太后便知道了沐千华有孕的消息。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凤太后忽然就大笑起来,好像知道了一件足以令她欢欣的消息似的,她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纪嫣啊纪嫣,想不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的女儿竟然走上了和你一样的路,当年你能保住那一双儿女,算本宫无能,但是这一次,本宫绝不会重蹈覆辙!
且说自从沐千华被院正诊出了身孕后,沐帝天便偷偷将她每日吃食中加的软筋散去了,找了值得信任的亲信每日送安胎药过来,沐千华的情况也暂时稳定了下来。
沐帝天知道,这件事是瞒不过凤太后的眼睛,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步步小心,让她和孩子免遭暗算。算算日子,那封书信应该已经到慕容静姗手中了,从药谷到皇城,得有几日的脚程,在慕容静姗到这之前,他定要保护好千华。
这几日,沐帝天是一刻都不敢松懈,而凤太后那边亦不是安分的主儿,几日下来,他派去保护沐千华的亲信就在萱芷宫中找出了麝香,薄荷香料,截住了加了马苋草的粥品和掺了藏红花的参汤……当这些东西被一一呈到沐帝天面前时,他几乎气得发抖。
他们的母后,还真是不择手段。
面对这些,沐千华的情绪要比沐帝天平静些,对这个母后的手段,她也不是头一次领教了,只是这一次她想对她腹中的孩儿下手,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千华,你打算怎么办?”沐帝天看着她。
沐千华淡淡地笑:“这个问题应该问皇兄才是,我如今不过是阶下囚,任人宰割,我想要的,是离开。”
“不行,你不能离开。”沐帝天面色微沉,“至少你现在不能离开。”
“为何?”
“这萱芷宫如今被盯得密不透风,要带你出去,难如登天,等待时机才是上策。”
“可是再这样下去,你能保证母后不会做出伤害我,伤害孩子的事吗?”她质问道。
沐帝天还是无法松口,不是他愿意眼睁睁地看她陷入危险,只是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带她走:“千华,我已经传信给你皇嫂,她不日便会回京,待她回宫,相信以她的医术,能够保你和孩子不受毒害。”
沐千华沉默了片刻,叹息道:“好,那就等皇嫂回来。”
沐帝天的为难也并非全无道理,如今冷夜的朝政大权都掌握在凤太后手中,他要是明目张胆地与凤太后对着干,她和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沐千华决定等慕容静姗回京。
然而他们千防万防,到底还是低估了凤太后的手段。
这日,沐帝天收到了慕容静姗的回信,说她已在都城郊外,今日便可进城了,他心头一喜,立即去萱芷宫将此事告知沐千华。
他走进萱芷宫大门时,一个宫女端着一盅喝完的参汤出来,朝他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
他起初并未在意,只管进了萱芷宫见沐千华,这几****服了安胎药后,身子好了许多,面色也红润了,萱芷宫中点的香薰是他亲自筛选的香,名为无忧,可安神醒脑,很适合有孕在身者闻。
他将慕容静姗的消息告诉她,她亦是露出了一丝笑意:“皇嫂赶回城,想必舟车劳顿,皇兄得多疼惜她些才是。”
沐帝天目光黯了黯,轻轻“嗯”了一声。
沐千华道:“皇兄,虽说当初迎娶皇嫂有母后的授意,但皇嫂确实是个极好的女子,尽管长在江湖,多半与京中贵女不同,可她心眼儿却实在是个好的,不管是在帝都还是我在姜国时,多亏了皇嫂多次出手相助,屡次救我性命,皇嫂的为人,皇兄想必也是知道的,皇兄可不要辜负她啊。”
她也是女子,早就看出慕容静姗对沐帝天的情谊不浅,她这个皇兄能娶到这样好的女子,也是有福的,若是辜负了她,真真是可惜了。
“我知道了,你安心养胎,其他的先不要管了。”沐帝天答得模棱两可。
“皇兄……”沐千华想多为慕容静珊说几句,可这小腹却突然之间疼得厉害,她的脸色刷地就白了,“皇,皇兄……我的肚子……”
她情况突然就不对了,沐帝天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她:“千华你怎么了?”
“肚子……肚子疼……”她抓着他的衣袖,神色有些惊慌,“皇兄,救救孩子……”
“快传太医!!”沐帝天朝外面怒吼了一声,门外伺候的宫女立刻飞奔着去太医院请人。
沐千华这辈子头一次如此六神无主,满脑子想到的只有孩子,她必须保住这个孩子啊!
太医院院正很快背着药箱来了,替她诊了脉后便问公主今日服用过什么。
沐帝天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之前端出去的那盅参汤,遂立即命人去将汤盅端来,院正一闻便问出其中放了一味叫知期的香料,这味香料若平时放在汤水中服用,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可偏偏不能与无忧香混合起来,这殿中恰好燃着无忧香,两者混合,便产生了药性,对于怀着身子的人来说,其效用不亚于藏红花!
听到这里,沐帝天的脸色彻底变了:“那你还废话!快救公主!给朕救活她!!”
院正喏喏地应着,却也没几分把握,毕竟沐千华底子本来就不比一般人,不知她扛不扛得过去。
沐千华疼得脸色煞白,捂着小腹看向院正,那眼神几乎是在哀求:“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从知道肚子里有了孩子后,她经历了大梁借兵,和凌云一起上战场,攻下上阳关,这一路下来她都扛过去了,却从没像此刻这样害怕,她和凌云的第一个孩子,凭她的身子,若是这个孩子小产了,今后若想再怀难如登天,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才两个月都不到的孩子啊……
“卑职尽力,公主还是有个心理准备。”院正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开了药方命人去煎,有取出银针为她施针保胎。
沐帝天不便留在这里,退到了寝宫外,尽管他此刻心急如焚,可再着急也无济于事。
“长安,传朕旨意,你立刻带人去城门守着,待皇后娘娘一入城,你便火速带她入宫,到这里来救人!”他当即下旨。
名叫长安的护卫是他的亲信,此事他能放心交托的唯有他。
长安领命后,便立即出宫。
与此同时,在距离冷夜国都不足百里的山林中,东方凌云突然感到心头一沉,似是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带着他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怎么?”东方凌风回头看了他一眼。
东方凌云摇了摇头:“无事,我们继续赶路,明日该是能到冷夜国都襄城。”
他策马跟上,心头那一抹异样的不安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萧儿,你和孩子千万要等我……
……
且说慕容静姗接到沐帝天的传信后便启程赶回襄城,长途跋涉终于到了襄城外,她牵着马入城,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阔别许久的都城之景,便见长安带着一队人策马狂奔而来,翻身下马便跪在了她脚下:“卑职参见皇后娘娘!传国君口谕,即刻护送皇后娘娘入宫为长公主诊治!”
“千华怎么了!?”慕容静姗没想到一入城就发生变故,当即紧张起来。
“还请皇后娘娘随卑职一同入宫。”长安道。
她点点头,翻身上马,随他们一同飞奔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