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上没有喜色,清影便询问她怎么了。
沐千华眉宇紧锁:“今日能以寡敌众,不过是我耍了小聪明,东方凌风又仗着人多一时掉以轻心才能有如此结果,待他反应过来,必然会在此攻城,下一次,可就没这么顺利了……”
她今日也是借了天时地利,巧用小计谋逼东方凌风暂时退后,但那也只不过是一时的。东方凌风城府极深,虽然没见过他领兵,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善类,若让他会转过来,以桐城现在的兵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得再想想法子,守住城池,只要等到援军到来,他们便有胜算了。
“主子,皇后娘娘出门前叮嘱过,让你不要太劳费心神了,你休息一下吧。”清影劝道。
劳累了一整日,沐千华确实是有些疲累,她揉了揉眉心,让清影守着门口,小憩片刻。
到了晚膳时辰,清影命人将饭菜送到沐千华屋中,看着桌子上简陋的饭菜,清影不禁皱了皱眉。
沐千华起身后,便来用些饭食,粗糙的饭菜,油水都是极少的,更不必说它的味道。
清影看着心里难受,道:“主子,要不属下去厨房给您做些吃的吧,这些菜……”
“这些菜怎么了?我觉得挺好。”沐千华倒是全然不在意,“清影,如今这桐城危在旦夕,城中粮草紧张,那些将士都快要吃不饱了,我怎么能让你给我开小灶?况且,我初来此处便已说明,我在此处一切吃穿用度,都按军中份例来,御敌为上。”
“可是……”
“好了,这些菜虽然不太好吃,至少能填饱肚子不是,咱们也不是没吃过这哭。”她眨了眨眼。
这令清影想起了几年前冷夜遭遇灾荒,她与沐千华偷溜出宫去看灾民情况,却遇到马贼的事,沐千华机智,在原本就扮了男装的她们脸上抹了几把泥灰,掩盖住了容貌,让那群马贼误以为她们和那些灾民是一样的,便将她们与那些要贩卖给人贩子的女子们分开了,带回了贼窝。
她们在贼窝中干粗活数日,与其他被绑来的人在一处过着吃糠咽菜的生活,直到沐帝天带兵剿灭贼窝,将她们救出。
那时候,她们吃的饭菜如猪食一般,刚开始时,她与沐千华吐了数次,最后才将那碗饭咽下去。
那样的屈辱之后,沐千华回到宫中,非但没有哭闹诉苦,甚至连惊吓的反应都无,只是不容置喙地命人削减了华菱宫中的吃穿用度,省下来的钱充入国库,用来接济灾民。
与那时比起来,现在桐城中的这些饭菜,倒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快来,坐下一起吃。”沐千华对她笑了笑。
“可属下……”
“现在这屋里没什么属下主子的,咱们就坐下来吃顿饭,也没什么好菜,平平淡淡地吃一顿饭就好。”沐千华温声道。
清影心中一动,犹豫片刻,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十里外的营帐中,东方凌风听完了底下的人禀报的今日攻城的损失,神色沉得吓人,待他们退下后,他独自站在帐中,烛火幽幽,照亮了他的侧脸。
他疲惫地扶着额,久久无言。
翌日。
东方凌风重整旗鼓,再次攻城,有了昨日的教训,今日他在慕云出城迎战之时便切断了他的后路,令他不能再退回城中。
高浍注意到了这一点,命人去禀报沐千华。
沐千华当机立断,城中人马带上所有羽箭上城墙迎敌,务必掩护慕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东方凌风已料到她定会想法子维护慕云,羽箭的掩护被盾牌阵拦了下来,并无多大成效。见状,沐千华心头一紧。
“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高浍眼看着慕云脱不开身,被逼得无路可退,心中焦急。
沐千华冥思苦想,额上冷汗都下来了。
清影在旁看不下去了,挡在了沐千华前面,迎头对上高浍:“你不是这桐城的守将吗,这个时候怎么把这么棘手的担子往我家娘娘身上推!在这逼我家娘娘,还不如自己也想想办法!”
“你!……”高浍听了她的话,气得红了脸。
“清影!”沐千华制止她,“这个时候不要争吵了,想法子救慕将军要紧!”
清影悻悻地退了下去。
沐千华分析了一下情况,东方凌风围困慕云,必然是想瓦解桐城兵力,慕云若是在此时战死,不论是对桐城还是姜国,都是一大损失,她可不能让慕云战死在这。
“清影,去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带兵出城!”她道。
“主子!”清影大惊失色。
高浍也被她的话吓得不轻:“战场刀剑无眼,娘娘三思啊!”
“你们先不要急着阻止我,我自有打算,不会硬拼的。”沐千华很冷静,“高将军,请点十名精兵给我。”
“娘娘有何打算?”高浍问道。
沐千华握紧了拳头:“本宫要‘釜底抽薪’。”
高浍按她的吩咐点了十名精兵,沐千华带着精兵与清影避开城下的战场,绕道潜入丛林。
东方凌风倾兵攻城,营帐必然疏于防备,他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会亲自带兵偷袭。
沐千华带领精兵悄悄潜入十里外的营帐,清影杀了几名守卫的士兵后顺利进入粮仓,按沐千华的吩咐,十名精兵分头行动,火烧了粮草库,点了几个营帐,火势冲天而起。
得了手,沐千华立即下令撤退,却并没有急于回城,而是退入山林,伺机而动。
战场上,东方凌风已经注意到营帐那边走了水,看那个方向,想必是粮草被烧。
自古军队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之重,远远超出想象,他不由得分了神。
这一分神,便让慕云找到了破绽,立刻撤回了城中。
“皇上!”前锋见势不好,急忙看向他,等待他下令。
东方凌风眉宇紧锁,片刻之后,下令回防。
回营帐的路虽然只有十里,但丛林茂密,江南边境,绿树长青,山林幽深,极易隐藏。
此时,沐千华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命精兵在林中守着,以灌木丛为屏障,架设各种陷阱,东方凌风的队伍一进入林子,便如同进入了猎人的陷阱,从第一个陷阱被触发,死了数十名将士后,整个队伍都紧张了起来。
山高林深,对方有多少兵马根本无从判断,可沐千华却早已调查过此处,对他们的进退了如指掌。
尽管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还是无法避免地中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东方凌风命众人散开,以免损失惨重,却不曾想这一散开,倒是给自己招来了祸端。
沐千华早已瞄准了这一时机,命人躲藏在齐腰的灌木丛中,实用钩子,一举勾翻了东方凌风和他身边几名护卫的马,东方凌风猝不及防,从马上跌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人用浸了蒙汗药的帕子捂了嘴,晕了过去。
沐千华命众人带着东方凌风退入之前挖好的深坑中,清影点燃了一支羽箭,从坑中射出,落在了远处的草丛中,点燃了一根引线。
这些引线密密麻麻地被捆在这林中各处,林子里她事先埋了火药,原本只是以防万一的,没想到还真有了用武之地。
引线一燃,火药连炸,林子里死伤一片,便是还没有被炸的那些,也被惊马所伤,一时间,数万大军乱作一团,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国君已被人挟持。
沐千华等人待在坑底,头顶草席,没有被火药波及。待林中安静下来后,他们才慢慢地爬出坑。
林中死尸不计其数,血流成溪,被火药炸得缺胳膊断腿的随处可见,看着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沐千华不由得干呕。
“主子,还好吗?”清影扶住她。
“没事,他们暂时撤退了,我们快回城。”沐千华摇了摇头,命众人撤退。
他们带着东方凌风退回城中,慕云和高浍正胆战心惊地等着,见她平安归来,终于松了口气。
听说她生擒了东方凌风,二人都吃惊不已。
沐千华确实是心力交瘁,命慕云将东方凌风关入城中大牢后,腿一软便晕了过去。
……
弗姜城。
在慕容静姗的医治下,东方凌云清醒了过来,尽管他一睁眼便问沐千华的下落,但慕容静姗却一直巧妙地将话题带开,瞒了他几日,待他可以下榻走动后,便也瞒不下去了。
沐千华带兵去了桐城一事,是从公羊彦口中说出来的,慕容静姗差点没把这个老匹夫毒哑。
得知了此事的东方凌云震怒,立即集结弗姜城中兵马,要亲自去桐城见沐千华。
公羊彦出面阻拦,但这一次,东方凌云是铁了心不再退让,他留下了一句话。
“丞相,朕的皇后若是因为此事有什么三长两短,朕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顾伤势,亲自带兵前去桐城,慕容静姗也要求同去,他们日夜兼程,赶往桐城。
一路上,慕容静姗询问:“东方凌云,在你心里,千华究竟在什么位置?若是有朝一日,她与你的姜国水火不容了,你会选择皇位,还是她这个人?”
东方凌云答复的口吻很平淡,却不容置疑:“在朕心里,没有什么能与萧儿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