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铁是走了,可秀丽的内心还不能平静,在路上的时候就开始整理思绪,回忆,回忆每一个可能的片段,却怎么都没有找到疑点。她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还有个男人,自己却不知道?是记忆片段丢失了?怎么可能?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也能遇到,怎么都不敢想象。
看着窗外繁华的夜影,屋子里那些温暖的灯,哪一盏才能是自己的。回头看了看床上酣睡的毛毛,稚嫩的脸上还挂着玩耍尽兴的微笑,轻轻的鼾声吟唱的是平静,踏实,安全和幸福;秀丽轻轻扬了扬上嘴唇,苦笑,痛都在心里;天下有哪个妈妈不心疼孩子,想让孩子幸福,快乐,可现实生活的残酷哪里是孩子能懂和能接受的呢?......秀丽恨自己,恨自己无用,却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抗拒命运带给她的窘迫,艰难和不幸。
打小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更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生出来的;打记忆开始就是跟着养母生活的,她这样的孩子算是很幸运的,很有多她的伙伴还仍在孤儿院里没有人认养,生活了三四十年的也大有人在。
她至少有妈妈,而且养母很疼她,她一直叫她妈妈。养母是个性格温和,话语不多的人,除了工作以外也很少有朋友,可是和邻里之间都相处的很好,是个有爱心,善心的人。
秀丽小时候就没有见过养爸,长大了一点才知道,是妈妈一直没有结婚,一直还是个大姑娘;这么多年娘俩相依为命,妈妈的经历都在秀丽的身上,对她视如亲女儿;妈妈从来没有说过为什么一直一个人过活,为什么不结婚?直到秀丽长大了,懂事了,知道是妈妈领养的,也没敢问妈妈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二十多年来,秀丽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领养的,妈妈就是妈妈。
离开家来到这座城市打工,生活,已经快五年了,每年都只是在休假的时候才有机会回去看妈妈,总想着自己能有所发展,能多挣点钱,让妈妈的晚年能过得幸福;其间,妈妈也问过她是不是要回去寻找亲身妈妈,可是秀丽没有这个想法,她觉得这样和妈妈一起生活很好,不想被其他的事情扰乱,她不想顾及太多的事情,只想和妈妈一起过好日子。
去年怀了毛毛,就没敢回去,每次电话里妈妈催她,她都是说工作忙给遮掩过去了;编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直到把孩子生下来,才回去看了看妈妈,还让妈妈直心疼的说她瘦了,可她惦记异乡的毛毛,没呆两天就赶回了工作的地方。
自己闯了大祸,未婚先孕,自然不敢回去,也不敢告诉妈妈;妈妈很爱她,心疼她,她不想让妈妈太担心你自己;在她生活的那个地方,是个不太富裕的小镇,如果没结婚挺着个大肚子,回去是抬不起头的,吐沫星子都能把她娘俩淹死,而且她也不想给妈妈丢脸。
认识郭铁,是她交往的第一个男人,全身心的投入,哪里想到他是结过婚的男人,更不会想到他能消无声息地就消失了,一个真真切切交往过的人,突然间就蒸发了,谁能接受的了。
面对这些,不得不接受,已经怀孕的事实,让她更需要坦然面对,她也纠结难过,可最终还是决定留下孩子,她知道自己的身世,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她没有权利这么残忍地对他;虽然难过的要死,没有人帮忙,也一点一点的挺过来了。
找到了郭铁,本以为苦难的生活总算熬出头了,孩子要有爸爸了,也有妈妈了,不会再像自己一样,长这么大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可是,生活总是刁难,以为遇到了可以终身托付的男人,没想到却是个情场高手,感情骗子;没找到郭铁之前,就想着见面了一定要好好和他掰一掰理,给自己讨个说法,给毛毛有个交代,自己一个交代;可当看到郭铁的那张脸,她发现一切都是茫然,自己根本恨不起来,一见到他说话就软了,狠不起来。
恨自己软弱,却无力去摆脱。
秀丽走进卫生间,开大了淋浴头,木木地站在水龙头下,任由水淋湿自己的衣服,冲乱自己的头发;她想大叫,她想疯,可是不行,有孩子在,她不能喊,不能叫,要忍着,不然吓着他;只能忍着心的绞痛,憋着劲地哽咽,抽泣到背过气;咬牙扛着冰冷的水一次又一次的冲袭,冷到上下牙齿直打颤,浑身冰冷,视乎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痛到麻木也许就不痛了,想到郭铁临走时对她的嘱托,心里有暗存一丝留恋。
是留下来让他帮郭毛找到爸爸还是离开?再也不见这个骗自己的男人?秀丽不知道,脑子里乱极了。
太冷了,秀丽实在是扛不住了,把湿漉漉的衣服从身上扒下来,又把水龙头调到热水档,后背一冲到热水,立刻感觉鼻子一气通到头顶,热流从后背直涌到心窝,热水浸着冰凉的脚丫子,身子又慢慢暖起来了;这一冷一热,顿时感觉清醒了很多,身子像是裂变以后的重生,精神起来。
秀丽擦干身子,赶紧裹进被窝里,身边的毛毛睡得沉沉的香;她突然也很想妈妈,如果妈妈知道自己这样作践自己,一定会心痛的抽泣,就像她现在的心;躺在床上,还能望见窗外闪烁的霓虹灯,觉得离这个城市好远好远,像一只呆在笼子里的黑鸟,被罩在黑黑的笼布下,根本看不见,不敢奢望飞出牢笼,更不要说冲向蓝天。
明天郭铁来,一大早就会来,秀丽准备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不管郭铁怎么看,她也要说;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更好地帮助她,没有,至少现在没有,除了他。
她隐隐约约记得,郭铁离开的时候她去单位找他,同事说他已经走了,然后她请求帮忙打听下电话和地址,他的同事当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只是很和善的告诉她,让她等他的电话;临走的时候她还留下了自己的电话给那位男同事。
大概过了五六天,接到电话,说是忙得很,一直没有顾上给她电话,还说郭铁让他代劳,好好请他只顿饭,把事情说清楚,还告诉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对,应该就是这个时候,秀丽思来想去,觉得一定就是,只有那个时候单独见过这个男人,除了郭铁,她再也没有单独和其他男人接触过;来到这个城市不到两年,根本没有非常熟悉的朋友,还没来得及谈男朋友的时候,正好又认识了郭铁;郭铁的体贴和关心,让她很快产生了依恋感,在异乡能有温暖,是她一直期望和渴望的,两个人没有认识多久就打得热火朝天了,秀丽也着实喜欢。
至从郭铁走后只见过他的同事,就是给她电话和地址的那个男同事,秀丽之前也见过,只是不熟悉;郭铁很少带她和单位的同事一起吃饭,多半都是两个人单溜;即使见过几次,也没什么印象;而且当时的秀丽完全沉溺地享受着恋爱的甜蜜,身边的事情她根本没有留意要不怎么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是白痴呢!
应该是,秀丽记得当时还喝点酒,从来不喝酒的她,为了讨到电话和地址,还破天荒地喝了一次酒,记得最后还喝醉了。对,秀丽越想越觉得就是他,怎么这么不可思议,什么事都能找到她,命运怎么就不折腾点好的眷顾她呢!
头很痛,痛得很,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家里,妈妈做了一桌好吃的,等着她回家。
至从有了毛毛,很少回家了,每次妈妈要来看她,她也都找借口搪塞,没有让她来,心里内疚又难过,不知道暗暗哭了多少回,妈妈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在家不知要哭过多少回。
等这事处理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回去看妈妈,想着想着,眼里的霓虹灯越来越恍惚,色彩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