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诸将登上邯郸城,观赏北地风光。
刘秀趁机找了个机会,独邀马武,沿着青石小路走向高台。站在高台上,放眼远眺,幽燕关山,尽收眼底。
刘秀指着辽阔的原野,似是随意的对马武说:“彼处便是渔阳、上谷的疆域,我得两郡突骑,欲令将军统率,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马武随即回道:“我乃一介武夫,方略不足,难胜大任。”
刘秀双目凝视着马武,颇有深意地对马武说:“将军久经沙场,能征会战,且善带兵。刘秀早有耳闻,将军可是不愿与我掾吏同列?”
马武见刘秀眼里满是挚意,从刘秀的话里他也能感觉到刘秀的真诚,遂收起了敷衍之心,沉默认真斟酌起来。他想到刘秀这些时日的作为,再想到更始帝的作为,他终是下定了决心,接下了刘秀伸出的橄榄枝。
这边,更始帝接到邯郸的捷报,喜忧参半,他宴集群臣道:“大司马不负朕望,持节北渡,马到成功,可喜可贺。然大司马声威日盛,也令朕疑虑。”
宜城王王凤立马起身说:“刘秀素有大志,绝不会甘于屈尊人下。倘若让其稳据河北,或为二世王郎。”
赵萌随即追道:“刘秀之兄亡于陛下之手,其必心怀不满,隐忍不发,是其力量不足以抗。若让其专任于河北,势必尾大不掉。陛下若遣使者召他回京,削夺其兵权,封其有名无实之王爵,方好辖制。”
更始帝听罢,点了点头,遂派御史黄党执节邯郸。
奉命执节回邯郸的黄党至,刘秀领着众将士列队出迎参拜。使臣黄党拿出诏书,朗声宣读:“闻邯郸捷报,逆贼已诛,朕心甚喜。收上谷、渔阳,破钜鹿,复邯郸,大司马刘秀功不可没,特封为萧王,悉令罢兵,与有功诸将皆还长安,论功赏赐。另派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肃清余贼。令到之日,赴任之时,钦此。”
黄党读罢诏书,诸将皆愤愤不平,剑拔弩张,只待刘秀一声令下。而刘秀暗自吃惊,却不露声色,从容地领着诸将拜谢受命,款待使臣,然后亲自送黄党去客舍休息。
翌日,天气晴朗,刘秀破天荒的昼卧于邯郸王宫的温明殿里,由护军朱祐持剑守在殿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卧榻上的刘秀,自知自己若是应诏书而归,势必再被缴兵权,只得一个虚王,这与他当初执节河北的初衷相悖,不回又如何应对呢,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念及此,刘秀惶恐不安,默思对策。
突然,殿门打开,刘秀惊起,只见耿弇趋步而来。刘秀当即诘问朱祐:“朱护军,何故让伯昭擅进?”
朱祐笑应道:“伯昭之言乃为我言,当然可面见大司马。”说着,退出至殿外。
耿弇对刘秀进言道:“今更始失政,君臣**,诸将擅命于畿内,贵戚纵横于都内。天子之命,不出城门,所在牧守,辄自迁易,百姓不知所从,士人莫敢自安。掳夺财物,劫掠妇女,甚于王莽。圣工无才,不能驾驭,其势必败。明公首事南阳,破百万之军。今定河北,据天府之地,以义征伐,发号响应,天下可檄而定。使臣从西方来,罢兵归职,不可听从。否则,天下恐转归他姓。”
刘秀闻言,慌忙下榻,低声道:“伯昭失言,我当斩你。”
耿弇不惧,反倒进前一步,坦诚而道:“明公待弇,情如父子,弇方敢陈露利弊。明公,听命则败,轻则失权,重则丧命,不听则兴。”
刘秀沉吟道:“伯昭年轻,见识超凡,随我以来,屡建奇功,我何忍无端加害,只是兵力尚弱,上谷、渔阳又归权于他人。”
耿弇对此却道:“明公勿虑,弇虽不才,愿归幽州,益发精兵,以图大事。”
刘秀听了耿弇的话,默默点头,一时无语。
就在这时,在外停驻已久的虎牙将军铫期见刘秀良久不言,便知刘秀在迟疑不决,于是忍不住闯了进来,大步走向刘秀,高声地道:“明公勿迟疑,请从耿弇之言。”
刘秀听了铫期之言,便知道刚才他与耿弇的话被听了去,佯装沉脸而道:“次况见我,有何要事?”
铫期却从容坦言而道:“河北之地,界接边塞,人习兵战,号为精勇。今更始失政,大统危殆,海内无所归往。明公占天时,据地利,若拥集精锐,顺从万人思汉之心,毅然自立,天下敢有不从者,我当先斩之。”
耿弇之言已属大胆,岂料铫期更胜一筹。铫期言已至此,刘秀再也不装了,高声道:“次况又欲逐前称跸乎?”此言一出,三人抚掌大笑。
是时,长安政乱,四方背叛。梁王刘永在睢阳县擅权行令,公孙述在巴蜀自称为王,李宪自立为淮南王,秦丰自号楚黎王,张步在琅邪郡起兵,董宪在东海郡起兵,延岑在汉中起兵,田戎在夷陵起兵,这些人都自行设置将帅,侵略周边郡县。又有其他名号的众多贼人,如铜马、大肜、高湖、重连、铁胫、大抢、尤来、上江、青犊、五校、檀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等等,都各自统率自己的部属,这些力量汇总起来有数百万人,各在自己的地盘上抢劫掠夺。
于是,刘秀便以“河北为平,不宜就京”为说辞,推脱不肯随使者回帝都。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黄党自是奈何不了刘秀,只好悻悻离去,回京复命。
刘秀想要出征,但是又担心留在邺城的谢躬届时会牵制自己,就亲自前往拜见尚书令,说:“河北寇贼四起,我欲出兵,追贼至射犬,定能大破之。聚在山阳之地之尤来盗贼,势必惊慌逃窜。若借君之威力,出击这些乌合之众,必获大功。”
谢躬回道:“我与文叔一殿称臣,共灭此贼。”
刘秀得到谢躬的允诺,便告辞而去。这时,谢夫人从内室走出,告诫谢躬说:“相公与刘公有嫌怨,君忠于陛下,与大司马水火不容。信其虚谈,不知准备,恐遭不测。”
谢躬却对此不以为然,只见他摆手说:“妇人之见,我与文叔同乡,同事圣上。虽有私怨,但我奉有君命,他能奈我何。灭了贼寇,我自监督他回长安,与他再合作一回又何妨。”遂不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