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刘秀回过神来,淡淡地回道:“有功将士尚远在沙场浴血,这庆功宴尚不是时候,不必为此操心。”刘秀本来还想说这时间阴丽华知道,他日由她提前知会便是。可一想到郭圣通与阴丽华向来不如面上和睦,若真说了,只怕会两人的关系愈发不好了。
郭圣通没想到刘秀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有些错愕,好在反应够快,从善如流地道:“喏。”见刘秀已埋首于政事中,便知自己该退下了,静静行了礼,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刘秀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段时间王后做得甚好,朕心甚慰。”
郭圣通闻言,心里那点忐忑顿时消弥,含笑离开了。
刘秀看着郭圣通的踏着比往日轻盈的步伐离去,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怔忪了许久方回神处理政事。
刘秀回来了,除了刚回来引起一阵波澜,时日逝去,一切便波澜不惊。刘秀雨露均沾,谁也没有意见。
可是,阴丽华自回宫后,平日里面上虽与往日没什么两样,但每当静处时,她却常常发呆。唐玉玲看在眼里,颇为担忧。有一日,唐玉玲终是按耐不住,避开众人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娘娘随驾亲征可是遇着何事?”
阴丽华也没瞒她,“出征途中,陛下曾私下带本宫回娘家祭墓,见了大哥一面。”
唐玉玲以为阴丽华这是沉溺于悲痛中再度不能自拔,便说:“陛下难得如此待您,娘娘该欢喜才是。”
原本阴丽华也是欢喜的,只是“大哥说娘与小弟之死并非偶然所致,乃是有人故意为之。”
唐玉玲只知阴母与阴欣为盗贼所害,个中详情她并不知晓。在她看来,这盗贼为财,挟持人质,一旦有个差错,杀人自是不眨眼,说故意为之亦无不可,正要予以劝慰,忽然一个转念间,她明白了阴丽华所言之深意。只是,她有些难以置信。“阴家素有善名,从不作恶,更无害人之心,理应无仇家,即便有怨隙,亦绝不至于取人命相抵,娘娘所言若是非虚,这一切竟是为何?”想起那么慈善的阴老夫人与可爱懂事的阴欣竟为人谋害,她这心甚是难受。
“本宫这些时日也不曾想个明白。”阴识曾跟她私下偷偷跟她说过,有可能是他们兄弟政敌所为,还有一个…他没说,阴丽华却知道,还有一个便是她**里的敌人。若是前者,倒是好处理,若是后者,这里面倒有一个难对付的。想起往日种种,再想起那日说过的话—本宫终有一日也会让深刻地尝一尝痛失亲人的滋味,阴丽华心里愈发怀疑,可惜在外人看来那人没有动机,而她没有证据。若是她说了,只怕受罪的反倒是她。
唐玉玲虽然没想到是何人所为,但她对阴丽华说:“娘娘,多行不义必自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奴婢相信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坏人自有恶果。”
阴丽华对此却不以为然,她不相信老天爷的公道。若老天爷果真公道,郭圣通至今为何能安然无恙?从前她一忍再忍,只为得一方安宁,实现昔日相夫教子之愿,不愿争便也多宽容,有时难免有所动摇,最终还是稳住了心。有些东西,她争不得,而有些东西她依旧愿意坚守,一如那些旖旎的念想。可此事若真是那人所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绝对不会再忍让,哪怕死无葬身之地。
有了这样的决心,阴丽华也不再犹豫不决,一边依旧用心的相夫教子,一边暗暗的谨慎打听留意那人的过往与动向,即便那人与不曾伤害阴家,然以她这些年来的不依不饶,防范于未然也是必须的,不能疏忽大意。
郭圣通因为刘秀那句“朕心甚慰”,每日活得似乎很有盼头,不但更加用心打理**,也用心教导自己的皇子。
刘秀对此甚是满意,去西宫的次数自是也多了起来,这一夜,刘秀并没有如先前般只是单纯的与郭圣通同床共寝,而是实实在在的宠幸了她,这让郭圣通埋在心底已久的怀疑一夜之间放下了。
翌日,阴丽华与众美人依例来西宫请安,却迟迟没等来郭圣通。
柳美人于是便笑着说:“看来昨夜王后定是受累了,陛下也不知爱惜一下。”说到最后,笑吟吟地看着阴丽华。
如此一来,众人的目光皆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阴丽华。或一瞥,或等着看戏。
阴丽华不是没注意到这些目光,但她却没有予以回视,而是若无其事地静候着。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阴丽华自知不理会便是最好的回应。
柳美人见阴丽华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恼怒不已,正欲出言讽刺,却被旁边的朱美人按住了手,朝她轻轻摇首。
这位朱美人曾明里暗里都帮过她,柳美人对她已是推心置腹,言听计从。见她如此,只好生生将恼意忍下。
就在这时,主角终于姗姗来迟。
“真是抱歉,让阴贵人与众美人久等了。”郭圣通由刘嬷嬷搀扶着坐下后如是道。
下面的众人自是没有对此予以回应,而是齐齐行礼道:“臣妾向王后娘娘请安,愿王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平身。”郭圣通此时心情大好,也没心思留意下面的暗潮涌。“若是无事,你们便退下吧,本宫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便不留你们说话了。”郭圣通今日可比往日更平易近人。
“喏。”阴丽华与众美人纷纷退下。
出了殿,柳美人走在阴丽华后面高声对身旁的朱美人说:“姐姐可瞧见了,王后娘娘今日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春意,好不媚人,真是羡煞妹妹。依陛下对王后娘娘昨夜的宠爱,想必往后这样的日子少不了。”
朱美人马上狠狠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缓了步伐,与她错开。当初,要不是欣赏柳美人的直率,也不可能拉她一把,只是在这**里,若是不知变通,往往没有好下场,朱美人虽然如今活得是没有什么盼头,但也挺惜命的,故而不欲与柳美人再牵连下去,以免祸及己身。
柳美人见朱美人有意与自己拉开距离,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她可是把朱美人当成了自己的知心好姐姐,怎能失去。见阴丽华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很是不甘,但也没有再说什么,步伐也缓了下来。
其他美人见此,自是没有聪明的紧紧跟在阴丽华后头,渐渐的大家便跟阴丽华拉开了好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