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冯异与隗纯相持不下之时,留屯长安的来歙,上书刘秀,曰: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荡,则述智计穷矣。宜益选兵马,储积资粮。昔赵之将帅多贾人,高帝悬之以重赏。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馑,若招以财谷,则其众可集。臣知国家所给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
刘秀览来歙奏书,深以为然,诏令有司积谷六万斛,用四百头驴转运到汧城,作西征军粮。又诏命来歙为监军、马援为副,统率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扬武将军马成、武威将军刘尚五位将军等,汇合冯异,同攻天水。
公孙述称帝成都,兵马纷纷来聚。先是被刘秀遣将打败的延岑、田戎来归降,后有隗嚣来称臣。他很是高兴,封延岑为汝宁王、田戎为翼江王,使部将任满与田戎同出江关,沿途收集田戎旧部,占取荆州诸郡。又派兵遣将援救隗嚣,幻想蜀地、陇西连成一片,便可与刘秀争夺天下。
与此同时,公孙述改郡县官名,袭习汉家制度,“出入法驾,銮旗旄骑,陈置陛戟,然后辇出房闼。又立其两子为王,食广汉、犍为各数县。”
群臣为此多进谏,以为成败未可知,壮士披甲征战在外,遽立王子,易伤战士之心。
已心生傲慢的公孙述自是听不进去,从此朝廷事唯公孙氏族得以专任,由此大臣皆怒怨。
察于小事、任人唯亲,岂能兴帝王之业?
这边公孙述君臣正是不和,而另一边,刘秀为减少征战及无端耗费生命、财力,刘秀遣使,与公孙述书,曰:图谶言“公孙”,即宣帝也。代汉者当涂高,君岂高之身邪?乃复以掌文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贼臣乱子,仓促时人皆欲为君事耳,何足叛也。君明已逝,妻子弱小,当早为定计,可以无忧。天下神器,不可力争,宜留之思。
公孙述对此置若罔闻,不屑一顾,遣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泛,率兵下江关,拔巫城、夷陵、夷道,占据了荆门。
刘秀为此甚是恼怒,一边进兵徐徐而图之,一边养兵蓄锐,以待来日大破公孙述。
战事暂时提到这里,说回宫里。
自刘秀与阴丽华和好后,刘秀便专宠于阴丽华,冷落了郭圣通与宫中美人。时间一长,宫里、朝野对此莫不有所微词。然而这一次,阴丽华却没有主动劝刘秀雨露均占,许是明了心意,反倒说不出口。
刘秀也乐于如此,宫里美人美则美矣,然不过数日便让刘秀歇了心思,他素来并不热衷男女床第之事,阴丽华便足以让他满足。从前,他心里顾念郭圣通从龙有功,存有患难之情,遂对郭圣通也是多有眷顾,亦是有宠,然经彼一事,他对郭圣通那点怜惜几乎是荡然无存,如今顶多也是相敬如宾。
刘秀专宠于阴丽华,宫中美人心中嫉恨,却是不敢言。然郭圣通乃是王后,心中不痛快自是有法子对付。这不,郭圣通趁刘秀上朝,特意把阴丽华传唤到西宫,美其名曰宫中姐妹叙话。
唐玉玲当时不免担心,“娘娘,王后这是意欲为何?”
阴丽华摇了摇头,道:“本宫亦是琢磨不透。”
“娘娘,不如找个借口推了吧。”唐玉玲想了想,如是建议道。
阴丽华沉思了一会,道:“不可。这些时日本宫得陛下专宠,已是诸多非议,若此番拒了,只怕王后拿此发难,说本宫恃宠而骄。如此便是得不偿失。王后许是心里不痛快,最多也是训斥一番,奈何不了本宫,本宫尚怀有龙裔,王后不敢妄为。”
唐玉玲听来,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便随阴丽华前往西宫。
当阴丽华到西宫时,西宫已是人头济济,几乎所有宫人都在座。阴丽华见此阵仗,倒觉得不像是叙话,三堂会审更像一些。
“参见王后娘娘。”阴丽华从容不迫地向阴丽华行了礼。
郭圣通见阴丽华来了,笑道:“免礼。”
阴丽华遂起了身,落座。
郭圣通便笑着对众宫人说:“若是宫里谁最是知礼,依本宫看,非阴妹妹莫属,各位妹妹意下如何?”
众美人纷纷称是。
若她是最知礼,岂不是说郭圣通比她不知礼,若是往好的想,只当王后娘娘自谦,若是往不好的想,只怕当是她狂妄,目中无人,心怀鬼胎呢。阴丽华笑道:“王后娘娘可莫要打趣臣妾,谁人不知王后娘娘最是知礼,堪为女子之范。”
“瞧瞧,人家阴妹妹多会说话,你们可要好好学习才是。”郭圣通自是知道阴丽华之聪慧,对此也不作纠缠,转而向阴丽华提起方才她与众美人所谈。“昨日柳美人家里来人进宫看她,与她说起东巷一大户人家继室仗着其夫宠爱竟不容其夫与妾室亲近,其夫原先宠着她便予以迁就,奈何时间一长,其夫对她失了兴致,自是复宠妾室。那继室亦是糊涂之人,为此哭闹不休,其夫君恼怒之下终是将其休弃。柳美人便说区区继室,于原配前行的可是妾礼,大可不必休弃,直接发卖便是。不知阴妹妹对此有何见解?”
阴丽华听后,不禁在心里冷笑,如此冷嘲热讽,她岂是不明,没错,她于郭圣通而言,乃是妾,却是皇家的妾,发卖自是不可能,郭圣通这么说不过是羞辱罢了。阴丽华对此不甚介意,却是不以为然地回道:“想必柳美人定是说笑罢了。继室对原配行妾礼,不过以示尊重,地位低于原配并不表示她就不是嫡妻,怎可发卖。”
郭圣通对此颔首称是,“正是此理,阴妹妹果真知理。”
柳美人对此有所不忿,只见她问阴丽华:“阴姐姐可知此妇人为何被其夫君休弃?”
“自是犯了七去之条。”阴丽华从容回道。(原为七去,后称七出: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
“敢问乃是七去哪一条?”柳美人如是追问。
阴丽华闻言,莞尔一笑,回道:“妒,为其乱家也。”
柳美人听了,不禁讽刺道:“原来阴姐姐果真知礼。然妹妹却是不明,为何姐姐独占陛下不放?”
郭圣通似是对柳美人所言有所不悦,肃然对其道:“柳美人慎言。本宫与阴贵人相处多年,自知阴贵人可不是善妒之人。陛下近来专宠阴贵人,想来定是补偿阴贵人含冤之故。柳美人莫要妄言,更莫要妄加揣测才是。”
王后娘娘如此发话,柳美人岂有不遵之理,脸上虽仍有不甘,但还是应道:“是。”
郭圣通随之向阴丽华笑问道:“阴贵人,你说本宫所言甚是?”
阴丽华当即从善如流,应道:“王后娘娘所言甚是。”
郭圣通见目的已达成,遂与众美人聊起了宫中琐事,有说有说,甚是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