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闻知玉言暴毙于掖庭狱,继而得知刘秀将温夫人之子送回本家,心中不禁窃喜,以为刘秀接下来便是要处置温夫人。然而,等了一日,郭圣通见刘秀没有下文,心里按耐不住,问刘嬷嬷:“嬷嬷,你说陛下这是何意,敢情是舍不得处置?”
圣上之意又岂是她一个奴婢可以妄论,只见刘嬷嬷回道:“请恕老奴愚钝。”
郭圣通瞥了一眼刘嬷嬷,不免觉得甚是无趣,想了想,遂起了身,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刘嬷嬷一时琢磨不透,却不忘职责所在,连忙跟了上去。待她发现郭圣通竟是去找刘秀,心中当即不安,连忙劝道:“娘娘,万事可要三思而行啊。”
郭圣通马不停步地回道:“本宫做事自有分寸,嬷嬷不必多言。”
郭圣通这么一说,刘嬷嬷便知此回定是又要冲动一番,可眼看就要进去见到刘秀,刘嬷嬷只能无奈地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郭圣通见到刘秀,直接开门见山,“陛下,玉言不慎暴毙于掖庭狱,如此一来,可是死无对证,如何处置温夫人,着实令臣妾犯难,此番前来便是厚颜向陛下请示一二。”
若玉言所言属实,温夫人理当严惩,而作为受害者,阴丽华自是理当免其所罚,并为之予以补偿,然而郭圣通只提温夫人处置,却没提阴丽华。刘秀不知郭圣通对阴丽华是已有决定,还是故意忘之。于是他便问郭圣通:“朕且问王后,阴贵人如今如何处置?”
郭圣通着实没想到这一处,自刘秀对阴丽华那般无情,郭圣通对阴丽华倒是没有从前那般上心。玉言那番陈词,既是将温夫人陷入不义之境,也为阴丽华洗脱冤屈。若是要处置温夫人,便说明阴丽华无罪,既然无罪,何来惩处。当初,她让玉言如此说,不过是见刘秀对阴丽华已是无情,兼之还阴丽华清白,好让其继续为妃好好看着刘秀是如何钟情于她,如何恩宠别人,好让阴丽华尝尝这些年她尝过的苦。可如今,陛下如此表现,让她不禁又提起了防备之心,为了不让刘秀等得久,她连忙回道:“陛下,阴妹妹既是含冤,臣妾自会还她清白,不过小事一桩罢了。”
刘秀不禁在心里冷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么温柔可人,坚韧可敬的女子如今怎会变得如此心肠歹毒,为了夺宠,不惜勾结外人对付阴丽华,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栽赃嫁祸,草菅人命,在他眼皮底下,杀人灭口。刘秀如今只要一想到这里,便禁不住浑身发寒。刘秀不否认郭圣通对自己的情意,然若是为一己之私而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只会令刘秀憎恶。何为蛇蝎美人,刘秀当真是见识了。若不是如今天下未统,朝局未稳,刘秀指不定早已废后,而不是送了玉言上路,还让郭圣通好端端站在这里。
郭圣通见刘秀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目光深邃晦暗,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刘秀看透一般,无所遁形。
刘秀沉默良久,方意味深长地郭圣通说:“温夫人产子后自会到黄泉下与温大人做伴。王后不必为此操心。别以为证人没了,朕便无法查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后你说可是这理?”
郭圣通看着刘秀那意味不明的目光,心中尽是不安,稳了稳心神,有些僵硬地回道:“陛下圣明,正是此理。既然陛下已有所决断,臣妾便不打扰陛下,这就退下。”勉强行了个礼,便仓皇逃离而去。
虽然郭圣通表面依旧那般从容淡定,但刘秀还是看出了她的惊慌。这一刻,刘秀对她更是心冷。倘若郭圣通今日没有前来,或者能真心告罪,向他袒露一切,他也许会回转心意,然郭圣通却如此冥顽不顾,刘秀心里不禁开始想,若是他日郭圣通再犯,他决不轻饶。
长秋宫被解了禁,阴丽华沉冤得雪已有两日。这几日,温夫人的话时常回荡在阴丽华的耳边,让她挥之不去。
唐玉玲见温夫人来过后,阴丽华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隐约猜到那是何故,心里不禁为刘秀与阴丽华的要强叹气。若是等刘秀示弱,只怕等到阴丽华红颜白发,亦未必盼来,为了自个儿主子好,她只好对阴丽华说:“娘娘,事情已尘埃落定,温夫人所言应当是属实,陛下心里尚是有情。娘娘受了委屈,陛下理应前来抚慰,然陛下日理万机,一时走不开也是常事,娘娘可莫要多虑。若是娘娘惦记陛下,何不如去看一看。”
被唐玉玲言中心事,阴丽华多少有些不自在。的确,她心想自己此番受了委屈,刘秀若是有心,想必定会前来安抚一番,可是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刘秀,亦没有得到他的只言片语。失落之余,她心中那点欢喜早就荡然无存,刚刚信了温夫人所言,这心又不禁动摇起来。她甚是失落地对唐玉玲说:“若是有心,政事再多又岂能把陛下牵绊,只怕陛下早已将本宫抛之脑后。”
唐玉玲见阴丽华如此垂头丧气,心里着实着急,想了想,方道:“娘娘可是要继续如此与世无争?”
阴丽华闻言,笑了,笑容里尽是无奈。“若是本宫与世无争,只怕不日便在这宫里尸骨无存。玉玲心中之虑,本宫自知,只是本宫最近觉得身心疲惫,想歇一歇罢了。本宫尚有你们,尚有皇儿,尚有亲人,岂容本宫放纵,本宫自有分寸,玉玲不必忧心。且下去吧,好好准备,明日随本宫去见一见陛下”
唐玉玲听了,心中欢喜,很是利落地退下了,让阴丽华一个人静处。
阴丽华在这边盼刘秀,刘秀何尝不在盼阴丽华。理智告诉他,他理应去长秋宫看望一下自己日思夜念的人儿,好言抚慰一番,可他就是迈不出这一步,几次下定决心又徒然放弃,他其实在害怕,在逃避。比起郭圣通的不择手段,阴丽华却总让他雨露均占,他有时甚至会希望两个人若是对调一下给多好,接着他又马上否定了自己如此荒唐的念头。他想见阴丽华,但是又怕阴丽华把他推开,他从来没有如此患得患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