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温夫人问阴丽华:“娘娘,你可知子后大人曾与一女子订过婚?”
阴丽华许久没有听过“子后”二字,不禁有霎那的恍惚,回过神来问道:“夫人问的可是后卿哥哥?”
“后卿哥哥?”对于阴丽华如此亲切的称呼,温夫人便有些不淡定了。“没想到娘娘与子后大人关系如此不一般。”
阴丽华也不在意温夫人的阴阳怪气,想到她方才所问,想了想,回道:“本宫未曾听后卿哥哥提及。”
温夫人闻言,凄凄一笑,道:“臣妇曾闻,娘娘与子后大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难道不是娘娘得知子后大人订婚之讯,而故意诱拐子后大人,令其逃婚?”
阴丽华不禁觉得好笑,“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宫的确与后卿哥哥乃为青梅竹马,情同兄妹。实不相瞒,家母的确曾有意将本宫许配于后卿哥哥,然本宫一直只把后卿哥哥看作兄长,并无男女之情,家母遂就此作罢。本宫不否认后卿哥哥对本宫情深意重,然本宫当真不知他曾与别的女子有过婚约,更没有如夫人所言对其诱拐。若本宫有意,只怕早已与后卿哥哥举案齐眉,何须多此一举?”
温夫人听后,有些难以置信,事实的真相竟然是如此残酷,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只见她自嘲道:“臣妇当日一见子后大人便已倾心,及与其订婚后,更是牵肠挂肚。不料子后大人竟为娘娘弃臣妇于不顾,臣妇只当是子后大人为娘娘所惑,年少无知罢了,竟原来是这般。他弃臣妇,娘娘弃他,果真是报应。”说到这里,她笑了,笑着笑着,她不禁潸然泪下。
阴丽华没想到这里面竟有这故事,她也终于知道温夫人为何要与她过不去。平心而论,温夫人其实也是可怜人,“情之一字,最是令人神伤。夫人有良夫贤子,应当放下才是。”
“良夫?”温夫人对此嗤之以鼻,“容貌、才情且不说,风流成性却又不懂怜香惜玉,臣妇一边与他相敬如宾,一边与其众妾室明争暗斗,这日子过得甚是失意。臣妇常想,若是当日有幸嫁与子后大人这般温文尔雅,卓尔不群如意郎君,想必定是花前月下,琴瑟和鸣,臣妇只会徒增漪念,岂能忘尔。臣妇本以为终极一生,便是这般无趣,不料相公竟有此血性,以身殉国,得陛下蒙恩,接了臣妇及吾儿进宫。及进宫来,臣妇常闻陛下对娘娘之恩宠,羡煞宫人,臣妇为此心有不甘,为何臣妇遭弃,为人继室,凄凉半生,而罪魁祸首的娘娘你却如此得天独厚,臣妇心生嫉恨,恶向胆边生,遂起了歹意,不惜以身犯险构陷于你,最终还是落得这般凄凉结果。如今想来,一切不过臣妇痴心妄想之恶果,怨不得旁人。臣妇如今悔之莫及,恳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臣妇。”说着,跪向阴丽华。
阴丽华心想即便自己宽恕又如何,自个儿如今都是自身难保。于是,她对温夫人说:“后卿哥哥逃婚,乃因本宫之故,本宫心里有愧。然如今本宫已是自身难保,宽恕与否已是无足轻重。”
温夫人自是不以为然,“前有子后大人倾心相许,后有陛下钟情不已,两者皆是相貌堂堂,卓尔不群,娘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教臣妇好生羡慕。人各有命,也罢,臣妇对此亦无妄念。娘娘许是有所不知,陛下先前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保护你罢了,近日陛下以身设局,离间臣妇与王后娘娘,引吾等相争,臣妇贴身婢女不日前暴毙于掖庭狱,死前已向陛下交代一切。如今吾儿已被送回本家,他日再进宫伴读,而臣妇待产下麟儿便要自行了断。臣妇不想如此了此残生,臣妇自知娘娘于陛下而言,举足轻重,若是娘娘当真有愧于臣妇,还望娘娘为臣妇求情。”
一切来得过于突然,阴丽华有些难以置信,“夫人可莫要如此戏弄本宫,本宫如今心中正是不好受,当不得夫人如此玩笑。”
温夫人见阴丽华不信,当即认真对其道:“若是所言有虚,臣妇何必来此一趟?”
阴丽华还是摇了摇头,说:“本宫不信,陛下已是厌了本宫,怎还会如此为本宫煞费苦心。夫人,你还是走吧,本宫无能为力。”
“娘娘,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陛下对娘娘的情意,臣妇看得分明,娘娘切莫妄自菲薄。娘娘,你如今不信没关系,臣妇尚有时间,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定还你清白,复你荣宠。届时,还请娘娘莫要忘了臣妇的性命。臣妇静候娘娘佳音。”言罢,随宫人离开了长秋宫。
待温夫人离开后,阴丽华一个人陷入了沉思,忽然她出声问旁边的唐玉玲:“玉玲,依你看,温夫人所言可是属实?”
唐玉玲沉吟片刻,回道:“依奴婢看来,温夫人不必如此撒谎。”
“那陛下为何突然冷落本宫,以至本宫沦落至此,可是本宫哪里做得不对?”
唐玉玲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圣意难测,奴婢不知。”
阴丽华失落不已,“原以为负情薄幸之事见闻多了,本宫之心也该冰封才是,原以为陛下宠幸那些美人多了,本宫也该心死才是。哀莫大于心死,本宫自以对陛下已无情爱,然陛下那日绝情相待,本宫竟心痛欲绝。彼时,本宫方知情爱之事,难以寂灭,本宫对陛下终是难以放下,这心尚会为其喜,为其痛,情难自禁。”说着说着,泪流如下。
唐玉玲见阴丽华伤心落泪,心中亦是不好受,但阴丽华能哭出来也是好事,总比一个人憋在心里好。于是,她便静静陪在一旁,不言。
隔壁的刘秀听到这里,心中五味杂陈,想要过去好好安抚一番,却又迟疑不决,最终还是黯然离去,并让知情者不得声张他来过长秋宫,不欲为阴丽华所知。
刘秀想不明白为何阴丽华要对自己断情,只要一想到阴丽华对自己心死,他心里就万分难受。他不禁问万福海:“万福海,你说朕哪里令阴贵人寒心?”
万福海听了,头皮不禁发麻,这问题教他如何回答。斟酌一番,方回道:“奴才不知。若是陛下心中疑惑,不妨让老奴向唐掌事打听一二。”
刘秀对此却没有回应。
万福海见此,只好静静跟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