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刘秀车驾东归时,赐书围攻西城的岑彭,曰:西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倘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发为白。
岑彭南败秦丰、田戎后,屯兵津乡,做着进兵蜀地的准备。拿到刘秀的赐书,他自然懂得刘秀的良苦用心,于是便与吴汉奋力攻打西城。可是隗嚣
经营陇右多年,西城坚固,月余未下。
颍川、东郡俱已告平,身在洛阳的刘秀,心却在陇西战场,他下诏吴汉,曰: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则沮败众心,宜悉罢之。令吴汉遣归羸卒,只留精锐。
然而吴汉探知城中守将杨广病逝,欲全力攻隗嚣,遂不发弱兵回洛阳,日夜加紧攻城。
一日,隗嚣守城大将王捷,登城大呼道:“汉军听着,我等为隗王守城,誓死无二心。愿诸将急退,我自杀以明志。”说着,横刀颈上,自刎而死。显而易见,城破之日,必有恶战,汉军心悸,斗志锐减。
吴汉自知不能如此下去,思及谷水由西向东流淌,经西城而下。于是岑彭分兵,以缣囊装土,垒成大堤,用水灌西城。谷水下流被堵住,无法流淌,越溢越高,淹没了城墙,就在离城头只有丈余之时,由于汉军连日不得歇息,吏士疲惫,粮食日渐减少,开小差的、逃亡的逐渐多了起来,军心益加懈弛。
相持几日后,忽然鼓声四起,旌旗飘扬。来者何人呢?原来是隗嚣大将王元、行巡、周宗率领从公孙述处求来的蜀兵,从山上猝然杀下来,鼓噪大呼:“万万之兵已到,杀呀!”
汉军淬不及防,未及成阵,王元已经决开围堤,拼命死战,要闯进西城。
行巡、周宗带着五千余人,杀向汉军。两下相遇,一场混战。由于汉军乏粮,兼之士卒惊惧,又不知蜀地救兵有多少,只见吴汉勒马败退。西城汉军一退,与西城成掎角之势,阻拦公孙述所遣大将李育救隗嚣而围攻上邽的耿弇、盖延,也相随退去。
功败垂成,殊始未料。
汉军一退,西城里的隗嚣当即大开城门,悉数出兵,尾随追击,攻打汉军诸营。
岑彭只好烧毁辎车,率领健卒,横戈断后,诸将得以东归到陇下。
陇下的祭遵打开营门,与诸将相会,缓缓退至汧城。经过一番商议,吴汉、耿弇、盖延等将,尽还洛阳,祭遵屯守汧城,独留不退。
刘秀随后下诏给祭遵,曰:将军连年拒难,众兵即却,复独按部,功劳火阑然。兵退无宿戒,粮食不具,今乃调度,恐力不堪。国家知将军不易,亦不遗力。今送缣千匹,以赐吏士。
祭遵大败过王元,王元追至汧城,看到祭遵像拦路虎一样,扼守住通往长安必经要道———汧城,不敢孤军深入,只好引兵而退。至此,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归隗嚣。
而岑彭还屯津乡,东入弘农境内,百姓担酒迎劳,说:“蒙将军为后拒,保全子弟性命,家人团聚。”
汉军败退,不少将士被俘,其中校尉温序与从事王忠陷入阵中,被隗嚣将军苟宇所俘,迫其归降。
温序斥骂道:“我为汉家臣子,叛虏怎敢胁迫大汉将军?”手持汉节,逼视苟宇。
苟宇的从属纷纷向前,欲杀温序。
温序依然面不改色,从容道:“岂能让贼所杀,污我名节。”说着,冷不防抢过一把利剑,自杀身亡。
苟宇敬佩温序气节,令王忠收敛尸骨,送归洛阳。刘秀收到其尸骨,痛心不已,赐墓地安葬了温序,并召其二子入宫抚养。
当阴丽华听到这个消息之时,甚是困惑不解。以往亦不是没有如温序如此之忠臣,也不曾试过把其儿接进宫里,此番举动甚是奇怪。稚儿失父,最是需要母亲在旁,稚儿进宫,其母怎会与之分离呢。若其母也进宫,可是甚为不妥。如此欠妥之事,依刘秀往日精明,怎会做出如此决定?
旁边的唐玉玲许是看出了阴丽华的疑惑,便问道:“娘娘,可否需要奴婢打听一二?”
阴丽华微微颔首,“去吧。”唐玉玲做事她放心,打听清楚也好有所应对。
可是,唐玉玲打听回来却是,温序之妻已携儿子进宫安置,而刘秀在此之前与其未曾见过,亦无关系。
阴丽华听了之后,并没有说什么,随后自个儿挺着大肚子如往常那般下厨做饭。
一旁的唐玉玲胆战心惊地帮忙打下手,“娘娘,说好今日可是最后一日。”
阴丽华笑着回道:“本宫记得。”若不是见刘阳、刘义王与刘苍前些时日没什么食欲,又是长身体之时,她才不会亲自下厨。
阴丽华做好饭菜出来,还没来得及换个衣裳,刘阳已经领着妹妹刘义王,弟弟刘苍来到了她的跟前。“母妃吉祥。”四岁的小刘阳如今行起礼来已是难得的标准,连小义王与小刘苍也是有模有样的。
见他们不敢靠近自己,阴丽华端下身子,笑着问道:“今日你们怎么不要母妃抱抱?”
小刘阳认真地回道:“因为玉姑姑说母妃肚子里的弟弟在睡觉,我们若是碰了母妃的肚子便会惊醒皇弟,皇弟若被惊醒便会哭闹,如此母妃身体定然不适,故而我们不能再如往常那般要母妃抱抱。”
阴丽华听了,心里倍感窝心。
“不是皇弟,是皇妹。”刘义王对于皇兄刘阳说阴丽华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弟很有意见,平时刘阳虽然每次去哪里都从不落下她,然而刘阳他们与她的爱好并不一致,比如刘阳与刘苍甚是好学,往日里拿一本书一坐就是一天,她可不行,比起皇弟,她更渴望是个皇妹。
小刘阳虽然没有出声反驳,然脸上尽是不认同之色。
阴丽华见此,不由得为之一笑,有如此儿女,阴丽华觉得甚是幸事。
待阴丽华换过衣裳来到食桌前,正要举筷之时,小刘阳突然向阴丽华发问:“父皇今夜还是不能与我们用膳吗?”
阴丽华看着刘阳满脸期翼之色,心里不禁有些心疼,“父皇政事繁多,无暇前来,再过两日,等父皇有空,母妃便把他请来可好?”
刘阳听后,闷闷不乐地回道:“好。儿臣只是很久没见过父皇了,心中甚是挂念。”
在几位王子当中,太子刘强是刘秀最为看重的,然最得刘秀宠爱的还是刘阳,故而两父子感情自是不浅。同样,作为刘秀的第一个皇女,刘义王受宠程度甚至超出刘阳,如今母妃与刘阳提起父皇,她心中对刘秀顿时充满了思念之情,小脸一副难过地道:“义王也甚想父皇。”
年纪最小的刘苍见自己的皇兄与皇姐像是不开心的模样,他不由得有些无措地看向阴丽华。
阴丽华看着儿女这般模样,心中一痛,她不禁想若是平民之家,那该是何等之好,至少能让自己的儿女时常能看到他们的父亲,一家人共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