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丽华闻知此事后,来到刘秀跟前,说:“文叔,为保皇儿无恙,我自请随征。实不相瞒,我一直心羡皇后娘娘能与文叔沙场相随,甘苦与共。皇后娘娘可为,我自是亦能,我想随文叔亲征。文叔可否如我所请,如我所愿?”
刘秀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他想,也罢,免得届时出征在外还要日夜担忧远在宫中的阴丽华,带上她也好。
于是,就这样,阴丽华随征之事便决定下来了。就连郭圣通反对也没有用,虽然郭圣通言语之间尽是为阴丽华着想,但刘秀岂会相信,坚决不改初衷。但见郭圣通临盆在即,为免其胡思乱想,便对她说:“朕令阴贵人随征,皆因紫虚道长之言,为防万一,朕只好出此下策。”
建武四年九月,刘秀御驾亲征,讨伐燕王彭宠,阴丽华从行。就在刘秀离宫后不久,九月中旬,洛阳里的许美人生下三皇子刘英。
这边,刘秀坚持要带怀孕的阴丽华从军,为了照顾孕妇,刘秀将行军速度压倒最低,是正常行军速度的一半。
在当时,黄金一斤买五升豆子的时期,而大军一动,每日军粮辎重马匹嚼用就花费不菲,刘阳的出生便显得颇为昂贵。
建武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大军幸至元氏县时,阴贵人生了头胎儿子,婴儿丰额,颈赤色,有上古明君帝尧之貌。刘秀见了,异常欣喜,赐名刘阳。许是第一个他守着诞下的孩子,也许是他和阴丽华的孩子,刘秀对洛阳格外的喜爱,这种喜爱从郭圣通所生太子刘疆与二皇子刘辅身上从未有过的。
阴丽华刚生完孩子,不宜马上行动,需卧床休养。如此一来,刘秀唯有让大军先行,阴丽华在原地休养,而他先亲至黎丘,慰劳将士,封赏有功吏士。阴丽华等刘秀离开后才得知消息,想要劝阻已是来不及,心里祈祷着刘秀能安然归来。
恰逢岑彭进击秦丰,斩首万余级。刘秀便使御史中丞李田持玺书招降秦丰,秦丰口出恶言,不肯归降。秦丰余兵数千人守着黎丘城,城中粮食且尽。刘秀认为秦丰转弱,黎丘指日可下,遂令朱祐独围秦丰,使岑彭与傅俊往讨田戎,车驾转归元县。
岑彭、傅俊率军南下,大破田戎,攻克夷陵,追到秭归,获其妻子、士众数万人。田戎仅带数骑,投奔蜀地公孙述。
而朱祐独围黎丘,秦丰自知孤危,待岑彭率大军追击田戎,围城稍懈时,忙羽书招集援兵。蔡阳守将张康率兵来援,与朱祐展开激战。秦丰趁机出城,运进大量粮草后,关闭城门,拼命死守。
为此,朱祐分兵两路:一路正面与张康接战,一路由他亲自率领,绕出营后,切断张康粮道,从后营攻进去,前后夹攻,大败张康。张康夺路逃向蔡阳,朱祐催马追赶,杀了张康。
黎丘守兵看见了张康首级,皆有惧色,但仍不出城归降。
这边,刘秀回到元县已是一月。刘秀安然归来让阴丽华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然而刘秀随即启程追赶征讨彭宠的大军,却不再让阴丽华随行,理由便是皇子已经出生,无需他再近身相护,兼之军中生活艰苦,沙场刀剑无眼,他舍不得阴丽华吃这份苦,受这份累,冒这份险。阴丽华忧心刘秀的安危,好言相求,却始终得不到刘秀的应允。就这样,阴丽华被刘秀留在了元县。
阴丽华没想到,就在刘秀离开的数日后,她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子后兰卿。
子后兰卿的突然出现,让阴丽华甚是意外,也甚是惶恐。
子后兰卿见阴丽华惊恐不已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苦笑问道:“丽华妹妹这是害怕我,还是害怕陛下遇害?”
子后兰卿的话让阴丽华收起了脸上的惶恐之色,瞥开目光,不言。
此时,子后兰卿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阴丽华闻到咳嗽声不禁马上把目光放回子后兰卿身上,见他咳嗽咳得很是痛苦的模样,心里一紧,脚步不禁迈向子后兰卿,走到他身边为他轻轻地抚背,关切的问道:“后卿哥哥可是生病了?”
阴丽华的关心让子后兰卿心里不禁高兴,只见他没缓过气便发笑不止。
一旁的阴丽华见此,甚觉莫名其妙。
等子后兰卿缓过劲来,他笑着说:“或许我本不该有所奢求,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又何必在意太多。”
阴丽华听了子后兰卿这似是自言自语的话,不知该如何回应,唯有装作不闻,沉默以对。
子后兰卿也不介意阴丽华的沉默,径自再言道:“我非真欲对陛下不利,写那信与你,一是我之私心,欲知你会作何选择,是陛下还是我,而结果在我意料之中;二是陛下亲征,你独留宫中,我忧你再遭不测,无法自保;三来是我欲见你。”
子后兰卿说了这么多,阴丽华怎能继续装聋作哑,她对子后兰卿说:“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后卿哥哥欲见我,回京进宫便是。”
子后兰卿无奈地莞尔一笑,道:“你我皆知,我今之身份不宜回京,更别说进宫与你相见。”
阴丽华对此再度沉默了。
“陛下遣我为使,乃信我之故,为臣者,理应对陛下尽忠,对百姓尽责,我虽不才,亦知忠义二字,岂会不忠于陛下。况于公,陛下是圣主,于私,陛下乃是你夫君,无论如何,不利于陛下与你之事,我皆不为之,你大可放心。实不相瞒,数月来,虽为堂兄所疑,不得相近,然我暗下却布下暗人,以待成事。相信不久之后,便有佳音,陛下定能凯旋而归。”看着近在眼前的阴丽华,闻着她身上隐约传来的熟悉香气,子兰后卿仿佛回到了从前与阴丽华两小无猜的时光,这些话便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了。
阴丽华听了之后,心里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子兰后卿如此相待,她却曾把他当成敌人,也许是愧疚吧,阴丽华不禁这么想。
阴丽华不说话,子后兰卿看着她笑而不语,时光静好。若能就这样待下去,子后兰卿当真死而无憾了,可惜身体不争气,喉咙压制的痒意迸发,下意识的他只能咳之而出,而这一咳连血都咳出来了,子后兰卿想遮掩过去,不欲阴丽华知道,然而已经为时已晚。
阴丽华看着子后兰卿咳嗽时那副难守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再见到从他口中咳出的腥红,心中不免一紧,忙问道:“后卿哥哥,可有看病喝药?”
子后兰卿闻言竟是笑道:“自是有的,大夫有言,并无大碍,只要我按时喝药,不日便能痊愈。”
阴丽华不禁带上怀疑的目光看着子后兰卿。
子后兰卿笑着直面阴丽华的审视。
阴丽华见此,心中的怀疑减了些,却仍旧存疑,只是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