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马援上奏建议,应当按旧币制铸造五铢钱。刘秀赞同后予以贯彻,百姓都因这一措施而感到方便,对朝廷一片赞誉,刘秀为此高兴不已。
这一举措赢得的良好效应,让阴丽华对马援再度侧目,再从兄长那里听到对马援的评价,心里对此人又是欣赏了几分。
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春季,正月,赵孝公刘良去世。当初,怀县大姓李子春的两个孙子杀人,怀县县令赵深入追究凶犯,两个孙子自杀,李子春被捕入狱。洛阳的皇亲国戚有数十人替李子春说情,赵孝公始终不答应。及至刘良病重,刘秀到他家探望,问他有什么话要说。刘良说:“我一向和李子春交往深厚。如今他犯罪,怀县县令赵欲杀他,我愿乞求饶他一命。”刘秀说:“官吏尊奉法律,不得歪曲。请另说他愿。”刘良不再说话。直到如今,刘良去世后,刘秀追念刘良,才赦免释放了李子春,并提拔赵为平原太守。
阴丽华从行宫回来已有大半年,这大半年阴丽华与邓禹就没有过交集,阴丽华是没那功夫,如今她心无旁骛的与郭圣通进行生死的较量,况且邓禹是她的暗伤,不想其实比较好。而邓禹是想,但是却不能如意,先不说外臣本就难与宫妃见面,就说阴丽华有意要避开,他怎么想尽办法亦是徒劳。自得知真相后,邓禹想过让区涵湘永远消失,但毕竟和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又有了儿女,人心都是肉长的,岂会没有感情,邓禹下不了这个狠心,却又一直有心区涵湘有一日再伤害阴丽华。这大半年,邓禹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个万全之法,是真想不出还是没有深思,这个只有他自己清楚了。不过,他无法再与区涵湘共处一室,不但他自个儿清楚,就连区涵湘也非常的清楚。每日早出晚归,夜夜歇于书房,说是为了区涵湘好,不想半夜惊扰了区涵湘,可区涵湘又岂会信。一日如此,一月如此,三月如此也就罢了,可半年都如此,区涵湘再也按耐不住,她知道邓禹这是在躲避自己。于是,两月前的一日夜里,她候着邓禹回来,质问他:“为何就如此,侯爷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好让妾身心里明白。”
邓禹说:“我虽不恨,然心里终究意难平。我如今尚不知如何与你共处,你且容我一人想清楚。”
对于邓禹如此合情合理的话语,区涵湘却是有些疑心,“妾身看侯爷不是没有想清楚,恐怕是不愿吧。”
区涵湘的咄咄逼人让邓禹心生恼怒,“你若是如此想,本侯爷亦无他法,你随意便是。”言罢,拂袖而去。
区涵湘好不容易方等到邓禹,她原来是想不管邓禹如何想的,她都要挽回邓禹的心,眼下如此,她也是不曾预料的。此时此刻,她也甚是懊恼自己方才的心直口快。心知不能让邓禹就这样离开,连忙拽住了邓禹的衣袖,万分懊悔的道:“方才妾身出言无状,纯属有口无心,还望侯爷莫要放在心上,妾身已然知错。”见邓禹不言,又不见他挣脱有离开的意思,区涵湘顿时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侯爷,平心而论,妾身深知当年犯下之错不可饶恕,亦深愧于阴贵人,然妾身至今无悔,只因妾身得到了毕生所愿,能与侯爷成为夫妻,恩爱不移,为侯爷生儿育女,妾身已别无所求。侯爷意难平,妾身心难定,侯爷不妨告知妾身如何方能令您意平,不管侯爷让妾身做什么,妾身都愿意,哪怕是向阴贵人负荆请罪,哪怕是舍了性命,亦是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平心而论,区涵湘虽然当年是犯了大错,但这二十多年,对自己,对儿女,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又不曾有何差错。然只要想到她的欺骗使他与心爱之人错失了,承受了那么多的不堪,他对区涵湘这心就无比的冷硬,连见都不想见。奈何现实不允他放纵,他只好耐着性子说:“不必如此,我只是一时没有释然罢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即可。更深露重,赶紧去歇着吧。我还有事要忙。”说完,静待区涵湘反应。
区涵湘听了邓禹所言,且信了他,便松开手,径自回去了。区涵湘不知道这半年邓禹已与阴家兄弟私下深交,若是得知了这个,区涵湘今日定不会如此轻易罢休。
话说自区涵湘回来之后,邓禹得知阴丽华同行一道回来。心里想见阴丽华却又见不得,只好曲线救国,先与阴识、阴兴他们交好,再徐徐图之,他总想着要为阴丽华做些什么,但又不能为人所知,故而与阴识、阴兴深交之事也只有他们当事人自己知道罢了。
阴识对邓禹的投诚百思不得其解,曾为此问过邓禹,邓禹只说是他欠了阴丽华一个人情。后来阴识便问阴丽华可有此事,阴丽华没有否认。
四月,刘秀夜里梦回儿时,意起欲回章陵,让阴丽华单独随行。阴丽华再三深思,终是随刘秀去了。回到章陵,刘秀撇开政事,与阴丽华过起了寻常夫妻的日子,他挽着阴丽华到过墓园祭庙,旧宅,巡视过田地农舍,说着儿时在这里的点滴。两人就这样过着看似平淡却耐人寻味的日子,刘秀不说,阴丽华也不问。就在回去的前一日夜里,刘秀对阴丽华说:“我无法给你想要的一世一双人,我只能给你这样一段安宁的日子。前段时日,宫里尽是流言蜚语,我亦知与你无关,虽然你面上淡然,但我知你心里定是不胜烦扰,故而带了你出来。王后她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对你不利,我心里皆清楚,她如此罔顾三纲五常,丧失天良,我何尝不想废黜王后,然我之所以迟迟没有予以处置,一来乃是天下未稳,二来便是因为她乃是太子母后,一旦废黜她,难免生出许多变数,故我这些年拘着她,几乎让她与宫外断了联系,为的便是不让她再为所欲为的伤害于你,眼见已有成效,不成想她居然尚有能耐,到是我的疏忽。你放心,我不会置之不理的,回去我便会秘密将她幽禁,让她不能再伤害你,只是到底委屈你了。”
阴丽华原本听着前面的话生出了几分动容,然后面的话却让她顿时从云端狠狠的摔回地上,刘秀的话里有话,阴丽华又岂会听不出,郭圣通如此道德败坏,刘秀却只是幽禁,还向她言明缘由,与其说是宽慰阴丽华,倒不如说是在警示。阴丽华似乎听到了刘秀的弦外之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废后,因为太子之位不可能有变数,郭圣通不安分,让你受委屈,我让她安分便是,你也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阴丽华不禁想,若是要跟我说这些,在宫里说便是,何必要来此一趟,还那样对我,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想想真是觉得可笑,但她心里却很清楚自己非但此时不能笑,还得哭才是。也不知心里头是真的难过,还是她的演技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见她眼中闪着泪光,动容不已,她对刘秀说:“只要文叔心里有我,护着我,我哪来的委屈。”
刘秀见此,微微勾了勾嘴角,轻轻的将阴丽华拥入怀里,心里百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