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阴丽华离开后,刘秀虽然有心去看望,奈何政事繁忙,无暇前往。唯恐阴丽华无人说话,偶尔便会让阴丽华昔日的闺中好友,表姐妹等去看望她一下,陪她说说话。这一次去的是区涵湘。
区涵湘没想到邓禹会主动提出送她去。她为此受宠若惊。关于阴丽华那些不好的谣言虽然在宫里无人不知,却并没有怎么流传到外面,区涵湘对此并不知情,对邓禹的暗地里所做的一切更是不知情。邓禹忽然对她冷淡起来让她很伤心,问邓禹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邓禹却没有理睬她,竟一字也没有回应她,这些日子以来,她为此黯然神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如今邓禹竟然主动亲近自己,她欢喜不已,又岂会拒绝呢。
区涵湘与邓禹来到堵阳行宫,宫人去禀告阴丽华。阴丽华却只愿见区涵湘,青玉让宫人领着先行一步,转身之际,见邓禹一副失落不已的模样,便说:“侯爷若是不放心侯夫人,大可随奴婢前去。”
“可阴贵人不是不愿见本侯爷吗?”他愿以为能见上阴丽华的,结果如今阴丽华却不愿见他,她想见却又怕不受待见。
青玉说:“娘娘是不愿见,奴婢亦自是不会违命不遵。只是,见侯爷如此放心不下侯夫人,便想着让你到门外听一听,也算是两全其美。”
邓禹一想,不禁心生欢喜,却面不改色地道:“带路吧。”
区涵湘前脚一进去,邓禹与青玉后脚就到了门外。
区涵湘如常弯膝向阴丽华行礼,阴丽华也如常的很快的让她起来了。但是,她起身看去没想到竟对上了阴丽华的怒目,心中惊恐不已,却强持镇定,问道:“娘娘为何如此看臣妇?”
阴丽华怒视着区涵湘,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走到跟前,说:“你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你自己心里岂会不清楚。”
区涵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怒的阴丽华,她想到了自己桃代李僵的那件事,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咬了咬牙,说:“臣妇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娘之事,还请娘娘指示。”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屋内外。
“你到如今竟然还想欺瞒我!枉我曾经对你那么好,而你抢了我喜欢的人,鸠占鹊巢竟安心理得的活了二十多年,你这心是怎么长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阴丽华怒不可谒,悲痛难忍。
区涵湘一副难以置信的看着阴丽华,心想她是怎么知道的,那丫鬟都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知道呢。可是,阴丽华分明是知道真相的,她无法辩驳,可她却理直气壮地说:“我承认当初是我自私,可是我很喜欢侯爷啊,自小你有哥哥们疼,有那么多人爱慕,而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侯爷,你还可以有其他人可以选,像陛下,你和陛下如今不是挺好的吗?陛下专宠于你,你在**如鱼得水,风光无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于你?”
阴丽华哭着苦笑不已,“帝王之爱,有多少可以从一而终?先撇开这个不说,你明明知道我痛恶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可**偏偏就是个无时无处便充满争斗,满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的地方,你知道我这二十年活得有多痛苦吗?可即便再不愿意,我也没有后悔过,因为我以为陛下是他啊。可是,突然有一日,我发现陛下不是他,我突然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活得就像一个笑话,一个很可悲的笑话。”说到伤心处,阴丽华泣不成声。继而,她提了一口气,悲痛的指着区涵湘说:“就是因为你,我将陛下误认为他,而傻傻的等了陛下那么久,还在陛下兄长丧期嫁给他而遭人非议;就是因为你,我没有得到一生所求的一世一双人,还从妻沦为妾,让我和我的孩子受尽委屈;就是因为你,我在寂寞的深宫孤独了二十多年,受尽伤害,几度险些丧命;就是因为你,我变得如此的悲惨。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阴丽华悲恸不已的模样让区涵湘心里顿时愧疚不已,但随即脑里闪过儿时阴丽华兄友弟恭,父慈母爱,那些江南才俊对阴丽华的爱慕眼神,顿时她的心又冷硬了起来,她扬声而道:“就凭我喜欢侯爷,我妒忌你。”
阴丽华泪流不止地错愕地看向她,哭笑不得,“你的私心,你的歪念,竟然成为了你冠冕堂皇伤害我的理由,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可笑?!”区涵湘不以为然,她笑着说:“也许对你而言,它很可笑,但对我来说,这很有必要。”
阴丽华闻言,苦笑一下,“你太可怕了,原来我一点都了解你。我恨你,你走,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你害我沦落至如今地步,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区涵湘对此嗤之以鼻,“我等着。”说完,潇洒地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然当她打开门,看到门外沉着脸的邓禹,陡然变色,一脸不可思议地回过头质问阴丽华:“你是故意的?”
“没错。我说过,不会让你好过的。”阴丽华对此承认不讳。只是,事到如今,她却无法直视邓禹。
区涵湘怒了,惧了,她冲回去,狠狠的扇了阴丽华一巴掌,吼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阴丽华顿时泪流泉涌,也不知是脸痛,还是心痛,她就觉得痛,很痛,很难受。
邓禹与青玉见到区涵湘扇了一巴掌已然变色,快步走了过来。邓禹见阴丽华一副难受不已的模样,心里生生的揪痛,满脸怒色地看向区涵湘,目光里尽是凌人的冷意。这样的目光让区涵湘受了刺激,受伤不已,继而转为对阴丽华的愤怒,她一脸厌恶地对阴丽华说:“别装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不知道你这样的面目有多令人憎恶吗?不过是一巴掌而已,至于如此吗?”
“够了!”邓禹从来没有这一刻这样觉得区涵湘令人深恶痛绝,“滚,马上离开这里。”
区涵湘一副难以置信地看向邓禹,见他一脸坚决,区涵湘难过不已,流着泪转身便跑离了这里。
阴丽华看着区涵湘远去的背影,喃喃而道:“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这样的。”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她做了就是做了,她此时此刻也无法原谅自己。她原以为报复之后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她这心真的好难受,好难受。从这一刻起,真的什么都回不去了,她突然有种感觉,感觉自己一无所有了。
看着阴丽华一副无助至极,泪流不止的模样,邓禹这心痛得难以呼吸,他哽咽而道:“我明白。”
阴丽华摇头,不以为然。“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邓禹其实很想说,说出他心里的明白,可张了口又陡然闭上,是知己就不必在言语之间,正如昔日他们彼此相知,如今阴丽华只是不再相信罢了。他无力地离开了,只留下落寞的背影,不断地拉长拉长,一直拉长到阴丽华的心里,成为一道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