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天涯得知长子的死讯后,不胜悲愤,当即表明要亲自带兵手刃仇人。以蔡汝默为首的群臣却联合反对鲁天涯带兵出征。现在光帝被囚清幽城,朝中最有话语权的就是蔡汝默,其次就是鲁天涯。蔡汝默的地位自不必说,鲁天涯可是掌管帝都防务的最高军官。换句话说,如果鲁天涯图谋不轨的话,朝中这些大官现在全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还多亏了鲁天涯是一位忠臣,要不然神光帝国现在还真要分崩离析了。
大臣们不愿意鲁天涯带兵离开帝都,当然也不是担心鲁天涯拥兵自立;只是因为眼下帝都的兵权全部掌握在鲁天涯的手里,如果鲁天涯率军离开,帝都必然空虚。虽然蔡汝默可以号令其他地区的军队,但远水解不了近火。现在叛军三路进攻,无论保卫帝都的军队前往哪一方迎敌,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其他方向的前线部队一旦被敌人击溃,短时间内后方将再无抵抗之力。
鲁天涯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只是被丧子之痛打击到了。
在反复协商过后,所有人终于达成了一致。鲁天涯可以奔赴前线,但只能带领自己的家军,并且要暂时让出卫都将军之职。鲁天涯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卫都将军这个空缺暂由鲁天涯的副将代替。
鲁家军赶往了西方前线,光心营的精英们也抵达了北方前线。
都北阃,这里是帝都北面的最后一道屏障。敌人的军队现在已经推进过半。
都北总督姚浩亲自接见了岳归将军,并在当日和岳归将军议定了接下来一个阶段的战略安排。
三日后,光心营抵达了水天峡谷南侧。这里是都北唯一的天险,也是他们伏击叛军的最佳地带。
“士兵们,你们将迎来参军以来的第一战。虽然你们欠缺经验,但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你去练习了。这一战过后,不知道你们当中能有几人幸存下来。但死亡,绝不是脱离战斗的借口!本将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总嫌本将啰嗦,但本将还是要重申一遍。你们不是来这里送死的,战死沙场并不光荣!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必须是打败叛军!你们应该挣扎着,苟延残喘着,用尽一切可用力量,努力为自己争取胜利的荣誉!”岳归的演讲慷慨激昂,让这些远道而来的士兵们几乎忘记了疲惫。
“看到你们的脚下了吗?你们脚踩着的,就是帝都最后的屏障。面前是湍急的河水,身后就是一马平川。我们的目标,是将叛军阻挡在河的对岸。我们的底线,是不让叛军登上脚踩的山坡。如果我们做不到,就只有拼死去做。如果拼死也做不到,我们就是失败者。失败者会横尸荒野,成为鸟兽的食物,但不会被任何人记住。记住我说的话。只有获胜一方的死者才有资格成为英烈,失败一方的死者只会成为无能的废物!”岳归咆哮着,似乎一定要将他那套理论灌入每一个士兵的思想当中。
随后,五位百夫长开始向各自手下的分队长交代任务。
“从山脚往上,已经布满了都北的士兵。基础的布防,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光心营的五个分队,这次是作为特别行动队参与防守,只有遇到特殊情况才会加入战斗。”第二分队的百夫长华师介绍道。
“看这儿。”华师用手指在地图上的一段区域画了个圈,“我们第二分队就负责防卫这十里的山坡。”
“十里?这么大范围?”徐耀确认道。他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分队只有区区一百人而已,再怎么精英也不可能照顾得来这么大范围的防线。如果平均分配,恐怕连给敌人塞牙缝都不够。
“我们只是需要处理一些普通士兵处理不了的问题,并不是要在防线上站岗。到时候会有人给我们提供消息,并在我们需要的时候进行协助。除非全线崩溃,我们应该还应付得来。”华师解释道。
“好吧。”徐耀也只能接受现实,“还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吗?”
“告诉弟兄们,今天没有休息时间了。刚才你也看到了,咱们二分队负责的区域离现在的位置有些远。敌人很快就会攻来,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所以我们现在就得动身,加紧赶路,争取早点赶到目的地。我们到了之后,还要花费一些时间和那里的负责人熟悉一下配合流程。”华师道。
徐耀接到命令,立刻就去安排手下的士兵们进行转移。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担心手下的弟兄们撑不住。大家毕竟都是公子哥出身,虽然大多都有些练武的底子,也经受了一段时间的耐力训练,但毕竟才刚刚结束一场长途赶路。
大多数人一定会有这样的经验,如果一直坚持在做一件事,哪怕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但咬一咬牙还是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的。甚至有些毅力超强的人,在达到极限后还能坚持很久。但如果让他们休息,一旦他们松懈下来,短时间内绝难继续之前的事情。
光心营的士兵们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他们一路赶到都北防线,刚刚得到喘息的机会,但又没有彻底缓过劲来。现在又让他们进行转移。士兵们一个个都有些提不起劲来。要是没有岳归之前的一番激励之语,现在他们恐怕都会不顾形象地原地躺倒。
徐耀叫来了其他九个小队长,将华师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华师既然可以将难题抛给他,他也可以再将难题抛给其他人。他不像岳归那么能忽悠,但他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让这些小队长们去动员他们各自负责的士兵们,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半个时辰后,第二分队终于整装待发。徐耀对小队长们的效率很不满意,走形式地将他们批评了一顿。华师倒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很放任徐耀去领导队员们,但其实他心里对士兵们的状态非常有数。但徐耀和手下的小队长们那是什么关系?谁不知道谁啊?看徐耀在那里表演地起劲,偷偷瞟了几眼华师,却发现华师现在并不怎么关注他们这边的批斗小会,这些小队长们的心里立刻就活络了起来。单铭最先开始向徐耀挤眉弄眼,随后马黄也做起了鬼脸。胡言时不时隔着栾语和易义跟袁洼聊上几句。栾语那可就更嚣张了,最后直接凑到徐耀跟前去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发。所有小队长中,大概也只有易义这个老实人是在认认真真地进行着反思。
徐耀觉得如果再不动身的话,恐怕他的训话就要变成一场茶话会。于是,他干咳了两声,跟小队长们再次确认了一遍行进路线,便宣布出发。
这一路,他们听着河水奔涌的声音,闻着草木的幽香,看着对面峻秀的山体,吃着刚摘下来正熟的猕猴桃,除了中间不能停下来休息,简直就像是一场观光旅行。
到了该区域的营地,华师也受到了当地最高长官许承将军的热情接见。这里面的门道不可谓不深。神光学院可以说是一个庞大的体系,跟它有关的人组成的脉络图足以覆盖整个神光帝国。大到长爵高官,小到商贩走卒,都有从神光学院出去或者跟神光学院有关的人。华师虽然目前只是一位百夫长,但却是带领神光学院精英分队的百夫长,又兼任着神光学院的道法教师。他说不定就是许承哪位上司曾经的同僚或者好友。所以许承是绝对不会蠢到怠慢这样一个“穴位”的。
徐耀等人虽然没有华师那样的待遇,但他们却获得了他们真正需要的。对这些初出学院的毛头小子们来说,别人虚情假意的几句吹捧远不如好吃好喝来得实在。就比如现在,他们正畅快地享受着军营中的接风大餐。他们这些新来的很快就和当地的驻军打成了一片。
说实话,看到这些士兵在军营里如此吃喝,徐耀真的有些怀疑就凭这些人是否能够抵挡住叛军的进攻。
这一次的休整,足足持续了一整天。幸好叛军没有在这个时候攻来,否则徐耀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次日,徐耀让士兵们在军营中自行训练,自己则带着其他九个小队长出去执行任务。他叫每个小队长都拿上地图,沿着他们负责的这条线一起进行实地考察。
地图这种东西不能全信。其中最大的隐患就是版本问题。任何地图所反映的都只是它正在被绘制时的情况。等到地图被大量印刷,广泛运用到生活当中的时候;虽然它是目前的最新版,但实际上却已经是落后的版本了。因为世界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
如果他们现在要防守的这片区域,刚好有些地方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那对他们来说可能会是一个措手不及的麻烦。徐耀现在之所以带着小队长们一起检验手中的地图,就是为了避免在战斗中因这种事而发生慌乱。
另外还有一点,地图因为受比例限制,可能会忽略很多细节,此外还有很多描述不详尽之处。这些都需要他们到了实地才能了解清楚。这一点同样很重要。这是他们的主场优势。敌人远道而来,掌握的当地信息肯定不如他们防守方详细。他们到时说不定可以凭借这些条件出奇制胜。
他们十人一来一回,又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就这样还是以核对为主,并没有主动记载太多的信息。不过这一趟的收获仍然让徐耀非常满意。
第三天,探子回报,叛军已经抵达水天峡谷的北侧。
到了这个时候,该紧张的都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等待已久的大战终于要开始了。
好在光心营的士兵们不用一上来就和敌人发生冲突,他们有时间通过观察普通士兵与敌人交战来适应战场。
第四天拂晓,数不清的船只从北岸顺流而下。从山坡上俯视,那场景像极了正在搬家的蚂蚁大军。
徐耀皱了皱眉,若不是接到了哨兵的回报,他怕是要错过这壮观的场面了。在他看来,敌人这不像是在行军,倒像是在发起总攻。想到此处,他不禁连连摇头。看来这所谓的伏击,马上就要变成正面防守了。
敌人提前就知道他们在此处设有伏兵。这是徐耀的第一反应。这也不奇怪。就是他们的守军中没有混入敌人的奸细,他们这么多人肯定也无法完全隐蔽。此处又是一处险地。敌人只要稍有警觉,肯定会派探子乔装改扮先到河对岸来查探。暴露是在所难免的。就算他们暴露了,他们占有的地利仍然没有改变。按照计划,他们尚可一战。
叛军乘坐的全是吃水很浅的小船,这让守军提前在河中沉入的一些专门用来防御大型战船的陷阱如同虚设。船队非常顺利地行进过半。
岸边的守军本来是想趁敌船漏水之后痛打落水狗的,万万没想到敌人会用小船渡河。他们的军官明显准备不足,只知道派人去向上级汇报情况,却不能靠自己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反而给了叛军更多安全渡河的时间。
当叛军的船队进入到守军弓箭的射程内,这才受到了第一波威胁。不过他们的士兵都带有盾牌,在这波箭雨下并没有损失多少兵力。
“该死!这帮杂碎渡河的时候还不轻装简行,划船的时候真不嫌累!”守军的军官骂道。
“将军,他……他们就要过来了!咱们怎么办啊?”军官手下的一个士兵急得在军官的身边晃悠个不停。
“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去啊?刚才是谁去上面请求指示的?怎么还没回来?”军官怒问。
“是……是大头。”一个士兵突然一拍桌子,醒悟道。
“干什么?你想造反吗?吓老子一跳。”军官指着那个士兵的鼻子斥道,“那个叫大头的哪儿去了?该不会是跑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