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萤山举办的斗兵大会尘埃落定,天绝刀最终上榜。然而,流萤山的热闹并未就此停止。在所有比赛结束之后,管熹当众宣布取得第一名的闻未止获得了聆听圣林论道的资格。这一信息震惊了全场。无论是参赛选手还是观众,甚至就连大部分的大会工作人员之前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想不到这一次斗兵大会的第一名还附带着这种特殊的奖励。
圣林论道是由圣亲自主持,邀请大陆各路名宿参与的一场交流讲座。它不像斗兵大会一样有固定的举办时间。什么时候举办,完全看圣的心情。圣在平凡人心中几乎就是长生不死和无所不能的象征。人家随便打个盹,可能你的一辈子就过去了。所以圣林论道这种事,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闻未止能参与圣林论道,在众人看来,运气确实有点好。但是,晏腾扬对此却一点都不意外。还回到最初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来参加斗兵大会。对闻未止来说,或许只是为了领教各路好手;但对晏腾扬而言,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斗兵大会只是一个跳板,晏腾扬这一趟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闻未止参与圣林论道。晏腾扬自有渠道可以提前知晓圣林论道将会举行的消息,所以他才能比别人多看一步。
半个月后,圣林论道正式开始。没有过多的宣传,参与论道的全都是受到邀请的人。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这一片区域。即便是和闻未止一道的晏腾扬,也无法以朋友的身份一同进入。这一次参与论道的一共有五人,分别为圣、弓神、大潭守、始州神登、肃雝大祭司。听道的人稍微多些,但也不过二十余人,连这一代的圣门传人雄枫都不在其中。
受邀来听道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其中有像斗兵大会头名这种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也有像新晋的映耀潭守和肃雝少主这样的青年俊杰,还有像弓神殿第一殿使这样的已经成名的后生,更有一些远近闻名的前辈高人。
论道的现场布置得很简单,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故意去布置。所有人只是席地围坐成了一个扇形。坐在顶点位置的自然是圣。在圣的背后就是那块闻名大陆的巨石,上面刻着“万古第一圣”五个大字。
是什么在灵动地跳跃,让人把整个严冬都忘却?
惊鸿一瞥,天地无界,最耀眼的是雪。
雪花纷飞,枝丫摇曳,一壶温酒,指点江山。略显清淡,却未负意气风华。
第一场辩论的题目为“何以定人心”。
这场辩论的核心就在一个“定”字,而这场辩论的矛盾中心自然就在一个“何”字。何以定人心,不是何以聚人心,也不是何以治人心。它不是从无到有的过程,也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大家要辩论的是如何让人安于现状。这个问题是一个万年以来被无数人讨论过无数次的老问题了。如今又被提起,应该是又一次对各自经验的总结。
“一个小孩子,被大人告知要远离火焰,他就一定会照做吗?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好奇心。如果没有亲自尝试过,也没有亲眼目睹过其他人去尝试,难免会有一种想要试一试的冲动。或许只有被烫伤过一次,或者看到别人在自己眼前被烫伤,这个小孩子才会明白火焰的危险。”肃雝大祭司章九朔最先开口。
“哦?你的意思是?”夏司登用他那自带滑稽的语气问道。
“在我看来,唯有切身的恐惧才能压抑住人们躁动的心。”章九朔道。
“听你这么一说,不外乎‘法’而已。”夏司登道。
“呵呵,随便你怎么理解。”章九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其实法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手段啊。规规矩矩,条理清晰。当人们想到各种罪名对应的惩罚,很多时候便不敢去触犯那条底线。这大概也是刚刚大祭司所说恐惧的一种吧。”夏司登道。
“事实上,大陆各国法律存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并一直都在不断完善的过程当中。但是,违反各国法律的人同样一直存在。在我看来,所谓的法律,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限制人行为的作用,但无法从根本上消除人们罪恶的想法。”映耀潭大潭守董鹤插言道。
“那你有何高见啊?”夏司登笑问。
“我认为绝大多数罪恶的源头都在于对当下生活的不满足。欲望会酝酿成冲动,冲动又会导致罪恶的发生。所以,在我看来,要消除罪恶,不是要加大惩罚的力度,而是要改变人们的观念。”董鹤道。
“不错,法律的作用是通过在罪恶出现之后进行的惩罚,来起到震慑的作用。但事实已经证明,这种恐惧是无法阻止所有犯罪行为发生的。而无论你如何惩罚,都无法改变罪恶已经发生的事实。在我看来,这种用结果反过来控制过程的方法,本身不是最理想的方法。”圣也开口对董鹤刚刚的说法表示了支持。
“人们怎么想是他们的自由。你可以困住一个人的身体,但如何能够困住他的思想?都说先入为主,一旦人有了固定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再改变的。真正决定一个人如何去想一件事的,永远都不是道理,而是个人的好恶。情感倾向是绝对无法避免的。根据你的说法,就连恐惧都不能压制人的思想,那还有什么手段能够做到呢?”夏司登问。
“信仰,只有信仰可以做到。”董鹤十分坚定地答道,“人一旦有了信仰,内心就不会被现实中的困难打到。”
“信仰?是神吗?还是命运?”夏司登直接笑出了声,“那我问你,你凭良心说,好人真的有好报吗?”
“为什么没有?”黄鹤反问道。
“我只知道世事无常。一个人他喜欢做好事,但这和他的命运没有关系。他也许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得了不治之症,然后还有什么办法?只要不停地做好事就行了吗?他不还是要先死吗?然后,祸害照样会遗千年。”夏司登道。
“哦?就算这辈子没有等来好报,谁知道下辈子没有呢?”黄鹤笑问。
“下辈子?你逗我吧?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没有办法被证实的。你难道就想用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让人们放弃挣扎吗?”夏司登诧道。
“不可以吗?”黄鹤还是那副明摆着反问的样子,“你说来生没有办法被证实,但谁又能证明它一定就没有呢?既然今生已经没有希望了,把希望寄托在任何渺茫的可能上有错吗?”
夏司登只是摇头,并不想接黄鹤话。
“这么讲吧,一个普通人,在遇到他个人无法抗拒的困难时,还能够指望什么呢?有些时候,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民间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谁都希望自己的一辈子没灾没病,但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一帆风顺?当人遇到坎坷,遇到不公,本能就会想要挣扎,而挣扎就会造成不安稳。任何因为一时冲动做出的出格举动,都很可能会越过底线。”黄鹤道,“我问你,在这种时候,谁能拉他们一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