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雷贯军队跨过了西南边境,这是现在雷贯国愿意提供的极限。于雄带走了超过四十万人去进攻大幽,雷贯本国还要留下一定数量的军队,能够派出支援四夜国的军队也就十分有限了。
就为了这十万援军,焚雷不得不向那些仇人们低头。他本名沙元兴,是上上任雷贯王沙胡临的第十一子。当年百族反叛,沙氏部族几乎被屠灭干净,只留下了沙元兴这个祸根。沙元兴是一个有足够借口在雷贯兴风作浪的人,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国家无主的时候。在雷贯,着实有不少基层还没有将沙氏彻底忘记。所以对雷贯的贵族们来说,沙元兴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变数。
或许在楚烈稳居王位的时候,贵族们还不急于处理沙元兴,但现在却是他们最害怕这个隐患的时候。他们想要将自己部族中的俊杰推上王位,那就是要推翻楚氏的王权。现在楚烈已死,本应是最容易做这件事的时候。但当初楚烈是由百族共同推选出来的王,推翻楚氏就等于推翻了当初百族反叛的结果。这样一来,虽然人人都可参与到王权的争夺当中了,但问题是沙元兴还在。如果楚氏的王权不作数了,那么沙氏才是比他们所有氏族都更具资格的王的人选。
当沙元兴逃回雷贯的消息从四夜国方向传来,贵族们既兴奋又错愕。他们当然高兴沙元兴能够自投罗网,但他们也对沙元兴的这种大胆产生了忧虑。他们开始怀疑,开始猜测沙元兴在雷贯是不是还有同党。尤其是一些争冠无望的氏族,他们会不会为了各自的某些利益达成共识,将沙元兴当作他们争权夺利的傀儡?利益的冲突和彼此的不信任让贵族们疑神疑鬼,这是沙元兴能够借兵成功的先决条件。
看清了这样的局势,焚雷很快就作出了放权的决定。他直接放弃了眼下似乎更需要他的诸多小族,反而直接拜访了几个欲对他除之而后快的大族。如果要夺回王位,那些小族确实才是他应该投向的阵营。但决策阶层人数越多就越容易产生变故。每个小族都有自己优先要获取的利益,那么联合阵营的每一次决策必定会是漫长争论后的结果。先不说有没有可能因为差劲的稳定性导致失败,单就这样的效率都是焚雷绝对不能接受的。他需要的不是王位,而是援兵。要等这些小族帮他夺取王位,还要先满足他们无止境的欲望,何时才能派出援兵?四夜国现在正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焚雷刚出现在雷贯的几个大族中的时候,并没有立刻遭到围杀。说到原因,竟也十分好笑。他当年只是一位皇子,又不是雷贯王,本来就不是人人认识的人物。况且当年他只是一位青年,现在离开了雷贯多年,这里的人们大多已经无法从他的外貌认出他的身份。
通过不懈的努力,焚雷终于先后和几大部族的族长们见了面。当他亮出身份,那些族长们无不震惊当场。不过还没等那些族长们下令捉拿他,焚雷已经向他们抛出了诱饵。以沙族王朝继承人的身份宣布贵族们选定的新王身份有效,这是一个颇具诱惑力的香饵。如果是十年前,族长们或许还会拒绝,但现在他们真正的敌人已经不再是沙族而是于雄。焚雷的出现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和于雄平分基层支持的标志人物。
从雷贯出来的十万军队的指挥官并不是焚雷,他只是一个引路人。几大族长也没有立刻要求焚雷的支持。一方面双方还没有完全达成协定,另一方面新王的人选也还在商定当中。族长们能够同意先派出一部分军队来援助四夜国,这已经算是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雷贯战士的战斗力是大陆公认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雷管人一向都是和人真打。为什么要特别提到“真打”呢?当然是因为大陆上大部分的战斗并不是真打。国家之间的战争和个人之间的决斗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战斗的理由。国家之间的战争是以满足国家利益为首要目的,其间要尽可能让己方少死人。而个人私斗的根本目标是为了泄愤,所以必然尽可能要让对方付出代价。所以,国家之间的战争往往至少有一方是蓄谋已久,而个人私斗多半是出于一时冲动。雷贯人在大陆各国人眼中就好像是一时冲动,往往控制不自己的情绪,在战斗中格外拼命。别人打仗,只要在场面上分出了明显的胜负,败者通常会溃散或者投降。除非是像这一次除盟围攻四夜国,人家是带着私怨来的。而雷贯人呢?他们不管是因为什么而战斗,只要进入了战斗,必然会百分百投入,若不流干最后一滴血决不罢休。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是说在其他条件相等的情况下,敢于玩命的人一般胜率更高。单单“狭路”二字,就将不可控因素降到了最低。什么兵力多寡,什么临场布阵,什么迂回战术,统统无法施展开手脚。战斗直接被简化到了拼武力,拼装备,拼体力。如此一来,惯于玩局势的大将们也只能耐下心来跟对手抠细节。有那么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经典战斗,绝对不仅仅是靠“一夫”而已,“关”才是这些战斗能够成为经典的最大原因。而雷贯战士们可不管你是什么地形,人家永远是勇者。
灰熊骑士团在雷贯军刚进入四夜国边境时就已经前来劫杀。这绝对不是临时接到的指令。而应该是早在雷贯军于本国集结的时候,灰熊骑士团这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灰熊骑士团的总人数超过二十万人,是盖山国编制最大第一战团,虽然这一次并没有出动全员执行劫杀任务,但也比雷贯军的规模要庞大很多。雷贯军虽勇,但若考虑到近两年的大战经验,还是灰熊骑士团的杀气更重。除此之外,雷贯军全是步军作战,灰熊骑士团还有灰熊助战。这么一看,似乎焚雷这好不容易讨来的援军也不能起到改变战局的作用。
焚雷本来还琢磨着是不是要绕一下,结果雷贯军的总指挥武六斤却已经发起了冲锋的指令。
步军冲锋,靠的是自己的双腿,此刻在气势上却一点也不弱于对方骑兵的冲锋。双方的脚步震得地面颤抖不已。
双方阵形的最前沿发生了第一波对撞。人体和熊体对撞,结果是可以预想的。雷贯军一瞬间出现了难以计数的伤亡。战势却没有就此形成碾压。损失只是先后的问题。
那些死伤的雷贯人的血溅在了和他们相撞的灰熊的身上,使那些灰熊立刻像死物一样僵僵倒地。在狂奔中突然停止动作,雄壮的身体依靠惯性仍然向前飞越了一段距离,然后才重重地摔落在了地面上。灰熊背上的骑士或者也被溅上了令人身体麻痹的鲜血,或者因为座下灰熊的突然失控而受到牵连,他们也都一个个从灰熊身上摔落。
此刻的地面早已一片狼藉,除了最开始被撞倒的雷贯人和摔落的盖山人,还有一个个暂时不能动弹的灰熊。这些摔倒在战场中线的人兽马上就成为了身后己方军队踩踏的目标。这个过程很快就被后面几波人完美复制,形成了一个无限循环的连锁反应。
随着地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血流逐渐成河,场面也渐渐出现了扭转。先前各方面优势都更大灰熊骑士团开始显现了乏力。这里仿佛已经变成了雷贯军的主场。灰熊骑士团只要敢踏过鲜血的边界,立刻就会变成待宰的羔羊团。灰熊骑士团没有办法啊,他们一旦沾染上雷贯人的血液就无法再做出抵抗。
灰熊骑士团后续的部队渐渐控制住了前冲的步伐。他们希望雷贯人自己冲出血河的范围。他们不怕消耗,但也不希望出现毫无意义的消耗。而雷贯人果然也和他们想的一样,完全没有要利用脚下优势的意思,急吼吼地继续朝他们冲了过来。
简直无脑啊!灰熊骑士团的团长亨利摇头叹惜。
焚雷在雷贯军的后方干着急,却苦于没有军队的指挥权。此时他很想和武六斤说明利害,但武六斤已经被战斗的狂热冲昏了头脑。
就在此时,战况再次出现了转机。焚雷看到灰熊骑士团的后方出现了骚动。
是四夜城的接应到了。焚雷十分肯定。因为在这种包围中不可能还有其他势力的军队出现。能够来接应他们的必定是四夜城的军队。
“光国人就是靠不住。”亨利没有慌乱,但还是对北方光国军队的作战能力表达了不满。如果不是北方光国的人不堪一击,也不可能让焚雷一下子冲出那么远,以至于联军最后没有组织起足够的人手拦截。可以说,焚雷现在能够调来雷贯国的援军,北方光国的人要负大半责任。
“叫西吉斯蒙德的人先顶住,不能让四夜城的人和雷贯人连成一线。”亨利先向后方下了指令,然后又对另一个传令兵道,“叫前面的人应付一下就可以了,不用跟雷贯人死拼。”
亨利望了一眼太阳的方向,心中计算了一下各个部队轮值的时间,然后又叫来了一个士兵,吩咐道:“通知黑鹰战团的施泰因将军,让他率本部截断四夜城和我们后方这波敌军的联系,与我们先围歼了四夜城派出的援军,然后再合力对付雷贯人。”